清河公主原还心有郁气,见状反倒笑了,起身去拉住她,无奈道:“你这气性也太大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闹出这事的是妹夫呢。”
“他敢!郭阳嘉敢这么干,我扒他的皮!”
昭阳公主柳眉倒竖,回过神来,又极心疼的拉着姐姐手,歉疚道:“也怨我心粗,头次来看你的时候便知晓你夫妻二人不睦,却不曾往深处想,新婚之夜吕修贞竟敢如此冷待姐姐,其后还故意染病躲避……”
说到此处,她怒气冲冲道:“姐姐为他忙里忙外,侍奉汤药,阿爹阿娘也是一个劲儿的往这儿送东西,唯恐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哪有什么对不住他的?他倒好,先是冷落姐姐至此,之后还敢用强,成婚才四个月,小老婆跟孩子都有了,我看他是活够了想找死!”
清河公主忍俊不禁,手里边捻着一枚珍珠耳铛,抬手要往耳畔佩戴,就被昭阳公主给拉住了。
“这有什么好妆扮的?咱们可不是上门赏花喝茶的!”
她吩咐杜女官:“去点二百府兵,到时候直接把吕家给我围起来,苍蝇都不让它飞出去一只,再把吕修贞找过去,俩馒头踩一脚,没一个好饼,那小娘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更是个烂货!”
第27章 驸马,公主已被杖毙25
清河公主坐在绣凳上闷笑出声,昭阳公主气坏了:“你还笑?我都要气死了!”
她腮帮子鼓鼓的看着姐姐:“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但是因为跟他没什么感情,所以气过那一阵儿之后,就觉得还好。”
清河公主将珍珠耳铛佩戴上耳畔,凝神细思一会儿,又笑道:“现下回想,我反倒觉得有些庆幸,亏得没跟他圆房,彼此接触的也不多,若是成婚当日圆了房,现在再得知此事,那才真叫膈应。”
昭阳公主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笑完又凑过去一点,小声问:“姐姐,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清河公主被她问的微怔,思忖几瞬之后,轻轻摇头。
昭阳公主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啦。”
……
真按照昭阳公主的说法,点齐四百府兵往吕家去,那事情只怕就要闹大了。
清河公主自有分寸,没叫昭阳公主从她府里点人,只从自己的府兵当中抽了一百五十人出来,一百个守在外边,剩下五十人随她一道进府。
饶是如此,这阵仗也是不小了。
公主起驾,随从仆婢自然不少,但是带着这么多府兵过来,却还是头一次。
吕家的门房眼见这架势,心里边便有些犯嘀咕,一路小跑往府内去通传,直叫吕夫人的心脏也跟着跳了快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皱着眉头,问旁边陪房:“有意给我个下马威?”
陪房神色担忧,小声说:“会不会是因为上次您说要给二公子纳妾的事情,惹得公主不高兴了?”
“她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提起此事,吕夫人便是一肚子火,嘴一张就开始往外喷射岩浆:“我说一句她顶十句,天底下有这么放肆的儿媳妇吗?但凡她不是出身皇家,早教人休回去了!再说,纳妾的事情她不是也没答应吗?最后还把我给怼回来了,她凭什么来给我个下马威?!”
陪房只能赔笑,小心翼翼的哄:“谁叫她是公主,您又心胸宽广呢?小年轻不懂事,您多担待着点。”
吕夫人也只能背地里抱怨几句,当面对着清河公主骂街,她是不敢的。
那是皇帝的爱女,出嫁的时候带着三百府兵,要是在她手底下出了什么事,那必然得吃不了兜着走,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当着心腹们的面儿骂了几句泻火,她强撑着出门去迎人,刚走出门口,便见清河公主与昭阳公主并行而来,一般年华,两种风姿,青春曼妙,自有一股凛然凤仪,身后跟着数十名手持兵刃的甲士,看得人胆战心惊。
吕夫人收敛了不满之情,和蔼笑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府上竟一下子来了两名贵客?当真是稀奇。”
说完,又极殷勤的向昭阳公主道:“公主这还是头一次来吕家,千万不要客气,这是您姐姐的婆家,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
昭阳公主笑了:“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就当真了。”
“……”吕夫人感觉隐约有点不对,一时之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昭阳公主,只得硬着头皮道:“本来就是真话,当真也没什么奇怪的呀。”
她向清河公主求救:“是吧,公主?”
清河公主面露哂意,没有应声。
昭阳公主却冷下脸来,转身吩咐同行府兵:“十人一队叫婢女领着,在夫人院子里好好找找,眼瞧着那小贼溜进来了,若是不找出来,叫她伤了人可怎么好?手脚都给我放规矩点,若有敢在这儿放肆乱来的,我先要他的脑袋!”
府兵们应声而去,被婢女们领着往内院走,吕夫人大惊失色:“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昭阳公主是个油盐不进的,她只盼着清河公主能帮忙说话,一边示意身边仆婢将人拦下:“府邸内院,哪能随随便便叫人去搜?”
又向清河公主道:“昭阳公主这是怎么了,竟搞出这么大的架势来,叫外人一瞧,还当是家里边怎么了呢。”
清河公主微笑道:“我跟妹妹一路过来,便瞧见有个女贼翻墙进来,唯恐家里边出事,这才带了人来。安全起见,还是让人好生搜上一搜比较好,我安心,夫人也能高枕无忧。”
说完,也不等吕夫人接茬儿,便询问道:“大哥外放,嫂嫂与他同行,父亲又没有什么妾侍,这会儿您在跟前,料想院子里应也没什么别的女眷,倒也不怕冲撞了,再说,妹妹心细如尘,叫婢女领着进去搜,府兵们又是宫里挑出来的,必然是不敢在此处乱来的。”
吕夫人将这话听在耳朵里,心下便知要糟。
这二人一口一个女贼的说着,又使人去搜自己院子,八成就是冲着高燕燕来的,不定是知道了什么呢!
高燕燕也算是吕修贞没有名分的妾侍,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这本来就是要命的事情,更别说她乃是官府逃奴,此事一经泄露,吕家也决计讨不了好!
吕夫人心急如焚,天气乍暖还寒的时候,额头上竟冒了汗珠子出来,什么都顾不得,便上前一步将人给拦下了:“不可!”
她强撑着不敢露怯:“这毕竟是我的院子,叫一群外男进去搜了,像什么样子?以后我还怎么做人?”
说完,又建议道:“还是叫吕家的女使去搜吧,毕竟只是一个女贼,料想也掀不起多大的浪来,叫府兵们去找,岂非大材小用?也太抬举她了。”
清河公主神情恬淡,微笑不语,昭阳公主全当她是在放屁,半句都没往耳朵里边进。
吕夫人脸色隐约发青,额头上汗珠子冒的更凶,心脏更是跳的飞快。
她身后嬷嬷倒是机警,昭阳公主刚吩咐人去搜的时候就察觉不对,听两边儿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便猜想是冲着高燕燕来的,借着旁边人身形遮掩,悄悄往内院中去送信,结果腿还没迈过门槛儿呢,就被守卫在两位公主身边的扈从给拦住了。
“公主,这婆子趁人不备偷偷往内院去,行迹实在可疑,不定就是跟那女贼有所勾结,想去通风报信!”
昭阳公主目光不善的看了过去。
那嬷嬷登时变色,忙告饶道:“老奴世代为吕家家仆,岂敢背主?实在是肚子疼得厉害,不敢在诸位贵人面前失礼,这才想着寻个地方解决……”
吕夫人也道:“刘妈妈是我身边的人,最是稳妥可靠,断然不会做出勾结外人谋害主家的事情,还请公主明鉴。”
昭阳公主并不搭理吕夫人,只冷冷觑着刘妈妈,讥诮道:“刚刚才说吕夫人院里闹了贼,你肚子立即就疼起来了?时间上未免也太巧了些。再说,即便你真的是肚子疼的难受,难道整个吕家便只有吕夫人院中有便所,以至于你连撞见贼人都不怕,冒死都要进去一趟?”
刘妈妈讷讷无言,无法辩解。
昭阳公主嘿然不语,清河公主颔首附和:“妹妹说的极是。”
说完,她转目去看吕夫人,温声细语道:“这婆子形迹可疑,暗怀鬼胎,心里边不定打着什么主意呢,这等魑魅魍魉,岂能继续留在夫人身边?来人,即刻将她押下,拖出去赏三十板子,我倒很想知道,她肠子里转的都是些什么主意。”
三十板子下去,成年男人都得被打废,更别说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了。
刘妈妈骇的面如土色,又不敢同清河公主顶嘴,目光求救看向吕夫人。
吕夫人心急如焚,不得不放低身段,向清河公主行礼央求:“这是我身边用惯了的旧人,素日里最是忠心不过,向来勤勤恳恳,绝不会做那些个糊涂事,还请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回吧。”
清河公主便笑道:“倒不是我心狠,非得要为难人,而是她赶在这么个时候办这样一件事,由不得我不怀疑,现下查一查她,也是为夫人好。”
说话间的功夫,扈从们已经将刘妈妈拖了下去,吕夫人见软的不行,登时便强硬起来,直起腰杆,寒着脸道:“先是要搜我的内院,这会儿又要责打我身边的嬷嬷,公主,此处毕竟是吕家,您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吕家的主人?!”
她既变了神色,清河公主神色也随之冷凝起来:“吕夫人,此处的确是吕家不假,当你可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吕夫人神情一震,不敢再辩。
清河公主肃了神色,吩咐左右道:“还愣着做什么?进去搜!若有敢拦着的,必然是贼人内应,只管将其擒下,无需迟疑!”
府兵们应声而去,吕家仆从们迟疑着不敢阻拦,外边刘妈妈已经被按倒在地,板子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刘妈妈承受不得,痛呼出声,连声高喊“夫人救我!”。
吕夫人自顾不暇,哪有闲心再理会她,脸上青白不定,想着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尾才好。
高燕燕此时便在吕夫人院中,听得外边似有异声,起初并不在意,再后来听得窗外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心下便生出几分惊疑不定,正要唤外间仆婢来询问几句,就听外边传来婢女们的惊呼声。
“你们是什么人?”
“那里边不能进去!”
高燕燕听得惴惴不安,从绣凳上站起身来,便见内室垂帘一掀,走进来个身着宫装的年轻女官,目光凌厉如刀,迅速在她身上打量一圈,道:“你是何人,因何居住此处?”
高燕燕心中已然生出几分不祥之感,避而不答,皱眉道:“你又是何人?”
那女官对此置之不理,转过头去吩咐身后府兵:“应当是找到了,将人扣下,外边侍奉的仆婢也一并拘住,稍后带过去给主子问话。”
府兵齐声应“是”,另有人将外边吕夫人留下的两个仆从押住,高燕燕心知不妙,看一眼半开着的窗户,迅速后退几步,手扶着窗户,动作敏捷的翻了出去。
那女官见状冷笑,并不阻拦,外边府兵们见内室窗户里忽的钻出来个美貌女郎,当即便将人擒住,按在了旁边墙上。
高燕燕挣扎的厉害:“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闯进女眷房中,好大的胆子!”有个府兵不备,竟被她抓破了脸。
那女官迆迆然自内室出来,寒声道:“同她客气什么?卸了她胳膊,再把嘴堵上,没得在这儿大呼小叫,倒叫人心烦!”
她是昭阳公主身边人,说的话自然顶用,府兵们再不迟疑,三两下卸了高燕燕胳膊,找了块抹布把她嘴堵上,押着往前边去。
吕夫人所居住的院落不算小,但也不算太大,府兵们挨着搜了一圈,最终只寻到了一个可疑之人,便是被卸了胳膊堵住嘴、心中愤恨与不安交织的高燕燕。
那女官去向两位公主回话:“是住在小院儿里边的,地方有些偏,里边摆设倒还不俗,可见是用了心的,衣裳料子和首饰也好,梳着妇人头,奴婢叫大夫去诊脉,说是已经作了胎,快三个月了。”
饶是清河公主早有预料,此时也不禁心寒。
仔细算算日子,她刚跟吕修贞摊牌,他就在外边找了女人,满打满算也就是成婚一个月之后的事情,别说是天家驸马,即便是寻常人家,又哪有敢这么做的?
那女官又道:“奴婢已经令人将伺候她的仆婢扣下,仔细审问过了。她们都是吕夫人安排过去的,那妇人是驸马的侍妾,只是碍于公主身份,这才不敢公开出去……”
话音刚落,便有府兵前来回话:“刘妈妈已经招了,她方才并非内急,而是唯恐驸马私自纳妾一事被公主发现,故而急于去通风报信。”
清河公主听得冷笑,昭阳公主更是怒不可遏,吕夫人僵硬着站在一边,颤抖着手,用帕子去擦拭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昭阳公主眸子里蕴含着一场风暴,冷冰冰的盯着她,说:“吕夫人,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人已经被抓住了,该松口的人也都松口了,吕夫人再强撑着也没什么意义。
她脚下发软,脸上勉强扯出来一个笑,柔声道:“我说二位公主今日怎么一起来了,原是为了这事,打发人来说一声便是了,左右不过是一副落胎药而已,何必这样声势浩大的?传出去倒叫人笑话。”
这位吕夫人做别的不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倒是一把好手。
昭阳公主心下厌恶,不再看她,而是转过脸去看向清河公主,询问般的叫了声:“姐姐?”
清河公主眼眸闭合几瞬,深吸口气,复又睁开,少见的厉了神色,吩咐左右:“给我掌她的嘴!”
被人当众掌嘴乃是奇耻大辱,吕夫人出身不俗,又是高门主母,登时变了神色:“你敢!于公我是朝廷敕封的诰命夫人,于私我是驸马之母,你的婆母,你安敢如此羞辱于我?!”
“打!”清河公主厉声道:“削我的封邑我认了,罚俸也随它去,出了事我担着!”
她既这般吩咐,仆从们还有什么好迟疑的,两个嬷嬷将吕夫人按住,另有人撸起袖子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