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我还在死磕语数英,沈老师却只凭一腔孤勇就踏足了山巅。”
顺道还拒绝了我的表白。
沈斯衍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藏在深处的揶揄,他偏头注视着她。
“可是,那一腔孤勇并不是我的。”
他顿住,留出让人遐想的时间,片刻后再道:
“我是说,这是一位朋友替我选的片子。”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舒觅轻咬下唇,收回了落在海报上的目光,抬眼与沈斯衍对视。
“女性朋友?”
“是姐姐吗?”
“张阿姨?”
她捂嘴笑出了声,咯咯咯地,民国贵小姐的形象倏地鲜活起来。
沈斯衍似是有些无奈,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眼底里逐渐绽开的笑意。
“是的,是姐姐。”
到处都是镜头,舒觅自然不会将内心的慌乱暴露出来。
她笑吟吟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与沈斯衍一同走进了后台。
八位常驻嘉宾已坐在沙发上等候,一见到沈斯衍,就争先恐后地走上来打招呼。
舒觅被挤到了角落,她不善社交,又属实不认识这些人,所以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环视着整个后台。
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沈斯衍将她拉到身边。
“确实是第一次合作。”
“不过我和舒老师认识很久了,不至于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你说呢?舒老师?”
被迫营业的舒老师还能说啥,当然只能对着面前的数位陌生人,灿烂一笑,点头说道:
“我尽力。”
“沈老师多教教我,我不想成为反面教材。”
而内心却是:
“垃圾沈斯衍,别他妈拖我后腿。”
寒暄过后,编导捧上来一个印有赞助商名字的纸箱,引导各位嘉宾开始本轮的剧本抽签。
“本期主题为爱情,剧本池里总共有十部作品。
“按照惯例,上轮积分最高的组合有最先抽签权,所有常驻嘉宾抽完后,飞行嘉宾才可进行剧本抽选。”
舒觅和沈斯衍抽到了灾难片《湮灭》,去年S市电影节的最佳影片。
她认为这是个好签,因为《湮灭》是张年尧的作品。
她还有些兴奋,因为《湮灭》的男主角是她少时偶像许商澈。
回到休息室,工作人员送来指定片段的剧本,因为时间紧促,舒觅和沈斯衍边化妆边读剧本。
2578年,XR-2病毒爆发,病毒通过体.液传播,被感染者会迅速尸化,丧失人性。因为变异速度极快,仅仅数月,整个世界沦陷,人类趋向灭亡。
主角陈默与爱人妮娜相依为命,在某次逃亡中,妮娜被咬成为丧尸。
丧尸化的妮娜依旧保留着人类意识,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身心上的双重折磨,陈默用尽全力保护她,却依旧遭到了保卫队的围剿,妮娜被保卫队当场处决。
保卫队在陈默体内意外发现XR-2抗体,强制将其用于药物研究。药物研究接近成功时,陈默不堪折磨选择自尽,而病毒也进一步变异,人类仅存的希望彻底湮灭。
全片悲剧,色彩灰暗,基调压抑。
却偏偏在国庆档杀出了血路,获得超高票房,并一举拿下最佳影片。
《湮灭》的成功离不开整个主创团队。
在本期主题为爱情的限制下,节目组提供的剧本正是陈默与妮娜被保卫队围剿的片段。
有意思的是,这个片段中的妮娜已丧尸化,因此没有任何台词。
沈斯衍换上服装,从试衣间里出来,看到镜子里的舒觅,一时发愣。
“舒老师……还挺拼。”
舒觅完完全全地画了个丧尸妆,甚至用上了倒模。
她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仔细端详:“这里能不能再夸张些?”
负责化妆的老师叫查理,他哭笑不得,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舒觅的眼妆,回答道:
“不可以啦!真的不能再夸张了啦!不然宝贝你就得被马赛克啦!”
舒觅讪讪地,拿起节目组准备的服装上下摆弄。
“那衣服可以再撕破点吗?”
“我愿意原价赔偿。”小声嘀咕。
“哎呀,你是女明星呀,好歹也是上节目,怎么一点形象都不要了呀!”查理无奈地说。
他半蹲着,双手撑住舒觅的肩膀,反复欣赏自己的杰作。
神颜天花板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夸张的丧尸妆都能hold住,要是能和她长期合作就好了。
“可是……”
我的角色是丧尸啊!不搞得破破烂烂的能行吗?
沈斯衍走到了舒觅的身后。
他化着凌厉的战损妆,满脸伤痕,嘴角带血,即使还未入戏,也尽显人物张力。
“需要我来撕吗?”
眉峰轻挑,那染血的双唇张合间,说的却是暧昧不清的话语。
“是现在撕,还是穿上了之后撕?”
二人的视线透过镜子碰撞在一起,舒觅咧开嘴,呲了呲牙,表情古怪却有意思。
“沈老师可真会说笑。”
“说笑?”
沈斯衍靠近了些,讥诮着重复。
查理莫名感到一股压力,他赶紧退开到一边,远远地看着二人。
一位是年纪轻轻身居顶流的影帝,一位是常驻烂片从不营销的星二代,实力悬殊,口碑天差地别,他们即将在《演技风暴》的舞台上演对手戏,为节目组提供热门话题和巨大的流量。
“可我是认真的呀。”
沈斯衍从后面搂住舒觅的双肩,偏头靠近她的脸颊。
“舒老师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这位影帝在镜头前的形象总是禁欲的,他习惯于和女明星保持必要的相处距离,绅士又克己。
但此时……
查理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他目不转睛,惊讶地发现了充斥在他们之间的性张力。
“啊!来不及了!”
“沈老师您先自己顺词,我去换衣服!”
舒觅没让这暧昧的画面继续,她抱着衣服快步跑进了更衣室。
按照竞演顺序,飞行嘉宾将会在最后一轮登场。
在此之前,他们可在休息室里观看其他嘉宾的表演。
开场结束后,主持人再次强调打分原则,并在大屏幕上公布了本轮的五部作品。
在看到某部影片时,舒觅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神色僵硬,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
《青石榴》。
沈斯衍抬了抬眼皮。
这是邱溯的出道之作。
“现在还可以换吗?”
“我可以和陈老师他们换剧本吗?”
即使画着夸张的丧尸妆,女演员脸上的仓皇无措也依旧明显,她的声音更是几近颤抖,视线在屋内慌乱地寻找着可以给予她帮助的人。
“舒觅。”
沈斯衍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回到沙发。
“理智一些。”
“可是……”
“可是陈老师他们是第四组,我们还有时间换的!”
舒觅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望着沈斯衍的双眼,想获得他的支持。
“或者……我们也演这个,可以吗?”
“我们只要把妆卸了就行……”
她的声音又轻了下去,像是在请求,眼里也隐约泛着晶莹。
舒觅从不这样,沈斯衍心底骄傲肆意的大小姐从没有过这样的一面。
他很想答应她。
“我们先出去。”
摸了摸她的头,沈斯衍低声道。
“出去再哭鼻子好不好?”
舒觅紧咬下唇,环视着屋里的工作人员。
他们不明白情况,因为担心节目录制受到影响,正小声议论着。
“算了。”
她瑟缩地往边上靠了靠,垂着眼让人看不清神色。
“我还不够资格。”
我连一部正经作品都拿不出手,我没有资格去翻演她的戏。
“舒觅。”
沈斯衍再次喊了她的名字,“你一直都有资格。”
“你是天生的演员。”
声音缓慢却坚定。
“你从不缺孤勇,而我也一直都在。”
--------------------
作者有话要说:
舒觅:沈四眼几把意思?我在恋爱番里突然孤了?
我申请榜单了,所以没有收藏的宝宝们赶紧点一哈收藏!
让我苟个重磅不过分吧!
第十一章
妮娜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她随时都在失控的边缘,精神也逐渐开始溃散。
她害怕将病毒传染给陈默,始终拒绝着两人之间所有的触碰。
陈默只能寻来一根树枝,与她各执一端,拖着她吃力地往前走。
他不知道应该去哪。
到处都是被感染的人,他们成群结队在破败的城区中游荡,寻找食物。
护卫队的车疾驰而过,引起了丧尸群的注意,它们嗅到了活人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扑过去。
一时间,枪声四起,血.肉横飞。
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发生。
陈默将自己和妮娜掩藏在废墟之中,他不想被护卫队发现。
“我们……往北走。”
妮娜没有动,她低着头,凌乱的发丝上是已凝结的血污。
太久没有进食的她,全身都开始僵化。
她蜷曲着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连接他们的那根树枝被丢在了碎石之中。
“妮娜,不可以……”
陈默伸出手,想抓住她。
妮娜却像是突然狂暴了一般,嘶吼着抬起头,污浊的双眼被凶狠侵占。
她爬上了断墙,左手前臂清脆断裂,破烂不堪的身体摇摇欲坠。
风在咆哮,数枚子弹接连穿透她的胸膛。
“等等!有活人!”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有活人!”
护卫队的吉普车朝这里疾驰过来,拦路的丧尸被纷纷撞飞。
热成像扫描仪上清楚显示着墙体后面还有活着的人类,作为护卫队,他们必须给予他生的希望。
“妮娜!”
“跟我走!”
陈默攀上断墙,他顾不得太多,直接抓住妮娜的手腕想带着她跳下去。
妮娜低吼着甩开,强劲粗暴的力量使他趔趄摔倒在地。
唇齿间有鲜血溢出,陈默还未来得及擦去,就被扑过来的妮娜锁住了喉咙。
尖锐的指甲划开脖颈上的皮肤,妮娜的瞳孔剧烈收缩,她张开嘴失控般地想将陈默撕裂,却又倏地停下了动作,大叫一声,把他踹飞,跳下断墙,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默顾不上疼痛,艰难地从地上挣扎起来,翻落至废墟中,拖着折断的右腿,大喊:
“我求你,跟我走!”
“你跟它们不一样,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前方岣嵝的身影停住了,她缓慢而僵硬地回头。
还活着?
妮娜很想笑,可是她已经做不出这个表情了。
她从没觉得“活着”居然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美好记忆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回放,心口的悲恸却被噬血的本能一寸寸蚕食殆尽。
她没法这样活着。
撬开同类的脑袋,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迟缓地做出了摇头的动作。
张开嘴,妮娜想说些什么,努力地,艰难地,也只能让牙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突然,她的思绪凝固住了。
一枚子弹穿透脑袋。
“不——”
“不可以!她还有思想!不可以!你们不可以!”
陈默发疯般地跑过去,却被护卫队的人强行拦住。
“她还是人!她还是人啊……”
妮娜的目光失去了焦距,浑浊的泪水悬在眼眶。
她身形摇晃,轰然倒地。
……
“感谢沈斯衍与舒觅为我们带来的《湮灭》片段!”
“这部由张年尧导演,许商澈主演的丧尸题材灾难片,在去年的S市电影节中荣获最佳影片,许商澈更是凭借该影片二度拿下金臻影帝……”
“让我们再次将两位优秀的演员请上台!”
后台,舒觅在查理和蛋仔的帮助下,迅速将丧尸妆清理干净。
“稍微打个底?”
查理盯着时间,拿起粉饼,想为舒觅简单地画个底妆。
“没事。”
“编导老师在cue流程了,不能托太久。”
她匆匆换上私服,穿了鞋,走出休息室。
沈斯衍换了套剪裁得体的西装,形容懒散地靠在升降台边。
看见舒觅,便伸出手将人拉上来,脱下手腕上的头绳,熟练地为她绑了个马尾。
“没化妆?”
“来不及。”
舒觅小声嘟囔,“不好看吗?”
“会不会被认为不尊重舞台?”
“要不我……”
大小姐难得有不自信的时候,因为卸妆时心急,此时眼眶红红的,像是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