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怪可怜的。
就勉勉强强让她到他们家好了……要是、要是她做什么坏事……他就再把她赶出去!
丢卡利翁暗自点头。
潘朵朵已经麻木了,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不,她该是哭笑不得才对。这位胡搅蛮缠的本事也是绝了,歪理一套一套的,关键还挺有煽动性。
她仰头看了眼抱着自己的男神,忽然打心眼里觉得他也是个正真的人才。
埃皮米修斯察觉到怀中的少女抬头看他,以为自己与侄子直白得对话让她难过了,他连忙低下头来安慰她,“丢卡利翁还小,不懂事,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以后都不会把你当成礼物看了,真的。你别伤心。”
语毕,他俊美的脸庞上又浮现些许赧然,最终耳尖泛红道,“你的名字叫潘多拉是吗?大概你也知道了,我叫埃皮米修斯,那个孩子是我的侄子丢卡利翁。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和我一起回家吧,我会给你治伤,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愿意吗?”
“潘朵朵。”怀里的少女忽然轻声道。
“什么?”男神翠绿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疑惑。少女的声音太轻太轻,几乎只有微弱的气音,凭他的耳力竟也没能听个分明。
下一刻,一双柔软的臂膀伸过来环住了他的脖颈,少女忽然凑向了他的脸颊。金色的发丝从他眼前掠过,携着迷人的蔷薇花香,让他一阵恍然。
太近了,近到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带起一片酥酥麻麻的痒。
他听见少女伏在他的耳畔,轻声低语,“是潘朵朵,不是潘多拉。嘘——我只告诉你一个哦。”
轰地一下,年轻的神之子整张脸都红了个彻底,她、她她她!她竟、竟……
他耳尖泛红,眸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从自己耳畔退离的少女。刚想要张口问询,就见少女伸出一根白皙的食指,轻轻抵在了自己唇瓣上。
埃皮米修斯乖乖吞回了想要说出口的话,半晌,他才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寻求少女的意愿,于是又是急切又是磕磕绊绊地问道,“那么,那么朵……你愿意同我回家?”
少女面带羞涩地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的年轻神子高兴极了,虽然他有些弄不明白为何自己心仪的少女一会儿羞涩腼腆如含苞的娇蕾,一会儿又像刚刚那样的、那样的大胆热情……不过、不过她怎么样他都好喜欢啊……
他现在简直想抱着她转好几个圈来表达自己兴奋的心情,她肯和他回家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满足欢喜极了!
真好!
旁边的小豆丁丢卡利翁再次遭遇了被忽视的待遇,明明什么也没有,但他就是能感觉到,叔叔和那女人周围总在散发一种黏糊糊的气场。
丢卡利翁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他开始怀疑同意这女人进他家门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坏女人果然是坏女人!
自从她来,叔叔的眼神就像粘在她身上撕不下来一样!都完全不看他也不哄他了!
瞧瞧,现在不过是那女人点了个头,叔叔就笑得像个大傻子一样!要知道虽然叔叔是真的傻,但凭他那张脸,应该怎么笑都不会带上傻气才对!
丢卡利翁气鼓鼓地像个小□□,然而他再怎么瞪眼都无济于事,因为他叔叔已经抱着那女人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走了。
都没管他。
可恶!
潘朵朵终于要顺利地登堂入室,她不动声色看了眼正抱着自己喜不自胜的男子,仿佛看到了一只终于要将绝世肉骨头叼回窝里的大狗狗。
——那摇得欢快的尾巴和那‘妥了、肉骨头终于属于我’的神情,啧,简直犹如实质。
自己大概会和这对叔侄一起生活很长一段时间吧……有些东西得有点儿耐心,慢慢来……
好在,自己终于又向生存的目标更迈进了一步,起码……不用再时时刻刻为了蒙蔽众神而演戏了。她瞥了眼远处的一片树林,又收回了眼神。
一切还需要好好规划规划,毕竟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可是和她根本不在一个力量级上的神啊。
远处的树林中。
赫尔墨斯看着那夕阳里一对向石屋走去的男女,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吧,还是直接用美人计对付埃皮米修斯那只呆头鹅最有效。果不其然,美人孤零零往那里一放,就不忍心了吧?
嘿嘿,任务终于顺利完成了。这下宙斯制造的“毒果”终于顺利地扎根在了他指定的地方,一切都进入了既定的运行轨道。普罗米修斯要是知道自己的弟弟被美色所惑,不听劝阻收下了宙斯的礼物,大抵会被气的半死吧?
嘻嘻嘻。
现在,他们只需要等待,等着看这场在人间界上演的精彩大戏。
不过大抵还需要等上个十几年吧?好在神最不怕等待。这期间还会有更多有趣味的事在等着他呢……
赫尔墨斯一边想,一边振动起足翼。
太阳马车应该已经驶过了,看来他不能搭赫利俄斯的便车去他那里玩玩了。好在不用带着弱小的人类,他倒也能很快回奥林匹斯就是了……
赫尔墨斯振翅飞起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在黄昏里显得有些孤独苍寂的石屋。似有所感地,他忽然凝神远远看向那一对金发的夫妻,心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生出一股寒意。
一朵奇葩就已经够呛了,要是两朵凑一起……
不、不。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明明不过是两个好拿捏的弱者罢了,怎么样也不可能翻出奥林匹斯的手掌心。
他竟然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可笑了。
第14章 登堂入室
黄昏神女金红色的裙摆终于从天幕的尽头落下。头戴新月冠冕的月亮女神塞勒涅驾驶着月车,携来了漫天的星光。
人类部落边缘处的一座石屋内,橘色调的火光将整个堂屋映得亮堂又温暖。
潘朵朵裹着一张羊羔皮坐在燃烧着的壁炉前,双手捧着的粗陶杯子里正向上腾着热气。
这是热情好客的主人为她冲泡的百里香蜂蜜,浓郁的香气随着热气袅袅氤氲,让人从身到心舒畅不已。
自潘朵朵穿成泥塑来到这个世界中,从未有那一刻如此放松过。
暂时的,没有奥林匹斯众神的虎视眈眈,也没有斡旋求生的紧迫,更不必为了生存而艰难演戏;地上铺着的熊皮地毯厚实温暖,手上端着的蜜水更是馥郁甘甜……
好像这一天以来的所有忧虑都远离了,一切都让潘朵朵生出了“美好安逸”这种久违的感觉……
哦,除了对面那个还在不余遗力瞪她的小豆丁。
和她一样裹在一张羊羔皮里的小豆丁,看上去更像一只蘸满了糖霜的小汤圆了。只可惜这汤圆愤怒得鼓了起来,眼看就要流出馅儿来了。
省省吧,孩子。
潘朵朵同情地看他一眼。
她进都进来了,就凭你那大眼瞪瞪还想把她瞪出去?眼瞪干了都没用的。
小孩儿看对面的女人看过来,顿时毛都炸起来了。坏女人那算是什么眼神?她看他的目光仿佛像是再看一只怎么蹦也蹦不高的小青蛙。
可恶!
丢卡利翁身体向前倾了倾,自以为更加恶狠狠地瞪了过去。
“丢丢。”少女开口了,如夜莺般灵动的声音即使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也会让听者有种亲昵的感觉。
丢卡利翁瞪大了眼睛,这个坏女人在说什么?难、难不成……是在叫他?
丢……丢丢……这什么奇怪又难听的叫法?太过分了!她、她怎么能这样叫他!他明明叫丢卡利翁才对!
小豆丁气得脸色发红,他刚要开口反驳,就见他眼中的坏女人慢条斯理地腾出了一只捧着杯子的手,然后伸出一根纤细的指头指着他道,“丢丢,蜜水要被你泼出来了。”
丢卡利翁慌张低头,就见手中捧着的杯子早就倾斜了,琥珀色的蜜汤岌岌可危底泱在杯口,一晃一晃地想往外溢出。他手忙脚乱地重新端好杯子,也不敢再去瞪那个坏女人了。
太丢脸了,小豆丁把脸埋进杯子里冒出的热气后,坏女人肯定笑他了……别问,他就是知道的,他刚刚分明听见了一声轻笑。
不过,她也是出于好意提醒自己的……这女人好像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坏嘛……不对不对,就是因为要顾着瞪她蜜水才差点洒了的,他不能被她给迷惑了……
叔叔都已经被她迷得七荤八素了,他可得清醒点!绝不能让她得逞!
潘朵朵看着小孩露在外面那两只粉粉的嫩耳尖,觉得颇有趣味。
看,这不就找到未来排忧解难的路子了。小孩一逗,他那炸毛小猫一般的反应一瞧,保管能让她乐呵起来。
潘朵朵暗搓搓地想。
丢卡利翁忽然打了个喷嚏。
埃皮米修斯端着找来的药膏走到壁炉边,就见少女端着蜜水小口啜饮着,面上一副满足得眯起眼睛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更上扬了几分。
她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这里,真好。
她好像还开始和自己的小侄子说起了话,虽然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样子他们两个相处得不错,他很快放心下来。
本来还有些担心小侄子会很抵触……朵朵呢。
埃皮米修斯心底默默唤出那个少女在他耳畔诉说的真名,莫名有几分赧然……
这么叫好亲密……他要是这样直接叫她会不会太莽撞了……
“阿嚏!”
一声喷嚏声戳破了埃皮米修斯脑海中的粉色泡泡。他有些奇怪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侄子,他的父亲是提坦神之子,母亲是大洋神女,按理来说他也会轻易生病……这是怎么了?
“丢卡利翁?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小豆丁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仰头看向自己的叔叔,奶声回道,“我没事的,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吃晚饭啊?”
“饿了吗?”埃皮米修斯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丢卡利翁再等等哦。姐姐受伤了,要先给姐姐上点药,不然姐姐会很难受。等处理好姐姐的伤,叔叔再去做饭,丢卡利翁乖,要是饿的话,就先喝点蜜水吧。”
“哦……”小豆丁懂事地点点头。虽然他不喜欢坏女人,但要是一直痛的话也太可怜了。还是先给她上药吧。
见侄子那么乖,埃皮米修斯很欣慰。
他转而在潘朵朵面前蹲下,取出翻找到的小陶盒,对她解释道:“这是哥哥留下来的药膏,可以化瘀止痛的,给你涂上揉开后,你的脚就会好多了。”
“你……”年轻的神子有些犹豫,话语又开始有些磕磕巴巴,“要是不介意的话,让我给你……给你上药吧……我手劲大……比较、比较好揉开淤血……”
“好。”潘朵朵见他越说声音越低了下去,直接点头答应了——上药而已,要是不答应的话,他头上那对无形的犬耳又会耷拉下去吧?
不忍心呢。
得到允许的神子肉眼可见地高兴了几分。他立刻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少女面前,打开小陶盒,随后低垂下眼帘,轻声对少女道了一声,“冒犯了。”
埃皮米修斯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少女的一点儿裙边,将那只带着淤血的玲珑玉足握在了掌中。
陌生而灼热的温度从脚心传来,潘朵朵下意识蜷缩了下脚趾。
呃……忽然有点羞耻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上个药而已上个药……
潘朵朵自我催眠着,努力克制着脸上攀升的温度。最后,她干脆别过头不去看他那张过于夺目的帅脸,好分散下注意力。
不好,这漂亮憨憨的杀伤力太强了……她再这样看下去,怕是要扛不住啊……
不可以。
潘朵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移回视线,就见那个一直把她当做香喷喷肉骨头的男神,此时正认认真真地把药膏一点点揉抹在她的脚踝上。
那双连最上等的祖母绿都为之逊色的眼瞳中,没有半点儿旖旎之色。
他的神情间竟是少有的严肃,修长的手指虽然在用力推揉,却能明显让她察觉到那动作间的小心谨慎。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她竟没有感觉到什么难耐的痛意。显然,他是在用十二分的认真来为她处理伤势的,并半点儿没有要借此占便宜的意思。
潘朵朵心底微动。
是她小人之心了啊,还以为狗狗会抓紧一切机会啃骨头呢……她在心底轻轻道了一句抱歉,开始反思起对面前之神的态度……
大抵是她先入为主了,自以为能客观地评价这个世界的一切,却没有注意到,原神话里各个角色既定描述,已在不知不觉间让她产生了锚定印象。
真正要看一个人,不应该就只凭一两眼。日久见人心这话大抵才是对的吧。
“谢谢。”潘朵朵忽然轻声道,手指不自觉地伸出,将快要挡住他翠色眼眸的碎发撩到了他的耳后。
埃皮米修斯为少女如落羽般的轻语一怔,手下动作停住了。下一刻,他就感到她的指尖温柔地拂过他的发丝,带着一丝微凉触碰到了他的耳畔。
他再次呆住了,然后轰地一下整张脸又红了个透。
她、她她她竟、竟为他拂了下发丝!
继少女凑到他耳畔低语后,可怜的神子脑海中再次一片空白。胸腔里的那枚器官却开始剧烈地跳动着,热流涌入四肢百骸,带出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好像自从看见她之后,他就经常会这样……他是……生病了?照理来说,他是不会生病的啊……
可他一点也不讨厌这样的感觉……甚至……很喜欢……
潘朵朵看着面前呆呆注视着自己的男神,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怪她管不住自己的爪子!怪她管不住自己的爪子!本来就是想稍微也为他也做点什么……没想到看他的那张认真的脸看太出神了,下意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