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想了想,八哥的侧福晋家世还可以,几代人当官,夸岱他媳妇娘家明显已经是普通旗人了。就算是至亲,有这样的地位也亲不起来,何况还不是。想着八哥应该是没办法从夸岱这里找主意安抚喜塔腊家了。
“行了,没关系就行,你走吧。”
夸岱赶快翻身上马,抱了抱拳麻溜的带着人跑了。
八阿哥总算把人等回来了,看见九阿哥自己进来,忍不住问:“没遇见夸岱?”
“遇上了,他说他媳妇家里败落了,弟弟想着他也没办法帮八哥就让他走了,这事回京城再说吧。”
他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喝了,八阿哥忍不住看了看九阿哥。这弟弟浓眉大眼,看着挺聪明的,是真不理解还是假不理解?
“九弟,哥哥的意思不是这个,哥哥想和夸岱喝一回酒,不是因为喜塔腊和他喝酒。”
九阿哥明白了,“你早说啊,我以为八哥是为了喜塔腊家呢,没想到是为了佟家。佟家不是对八哥很恭敬吗?”
“就因为恭敬,才要和夸岱说几句,要不然见了佟家的人,他们以为咱们对夸岱不上心呢,到时候再生出了误会。”
八阿哥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收服佟家,可他发现佟家的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齐心。
佟国纲这一房三个儿子,鄂伦岱作为族长和长子,对自己毕恭毕敬。法海作为师傅对自己亲近不足,除了教课,别的一概不聊,没问题人家夹着课本就走。和别的总师傅一比,这简直是无情无义。
这两位还好,佟家最具圣恩的是夸岱。和皇阿玛一起长大,一进宫就是一等侍卫。这样的人和自己几乎没交集。这三兄弟的相同之处,谁都不愿意听兄弟的话,闹不好还大打出手。这样的佟家相当于只到手了三分之一。八阿哥怎么甘心?
佟国维这一房,没有佟国纲这一房高调。唯一的嫡子还在皇贵妃的庄子上种庄稼。已经做官的两个庶出的儿子,任谁都说是老实人,在衙门里老实不找事儿,对待同僚态度好,哪怕是个扫地送水的,人家也客客气气,简直不像是佟家的人。
八阿哥不是没和他们接触过,这兄弟只会傻笑,一旦轮到表态的时候,不是肚疼就是回去问阿玛,窝囊到让人想踢几脚。
他站起来看着四阿哥的马车从酒楼下过去,仔细盘算各位兄弟是如何瓜分朝廷中的势力的。
九阿哥看他走来走去,忍不住让他坐下,“别转了,看的弟弟头晕。八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还能想什么?想咱们兄弟日后怎么办?你没看明白吗?如今几个哥哥把肉都吃完了,咱们连个汤都快喝不上了。”
太子分了大头,接着大阿哥将剩下一部分中的大头拿走了,老三老四老五老七一拥而上,把零碎都吃干抹净,一点都没给自己留。
好处就到眼前截止,八阿哥的心态崩了,无论怎么劝自己都无法平静下来。
凭什么啊?凭什么到自己跟前啥都没有了。要是他们少一个人,是不是自己就能吃上肉。
九阿哥不理解,反正他属于努力了轮不上,不努力也轮不上的那种。五阿哥是他的亲哥哥,为人厚道,拉九阿哥一把不是不行。
但是没人拉八阿哥一把。
这就是现实,八阿哥必须为自己筹划,既然是筹划,就要从各个哥哥嘴里虎口夺食。
他重新坐下来给九阿哥倒杯水,“时间不早了,喝吧,喝完了咱们回去。”
捧着杯子,八阿哥心里把四阿哥,太子,七阿哥,五阿哥排除掉。
太子势大,七阿哥和四阿哥难惹,五阿哥是老九的亲哥哥,不好动。
剩下就是三阿哥和大阿哥。
大阿哥最好别动,毕竟要看惠妃的面子。那就找三阿哥,找最弱的这个哥哥取而代之,老三是最合适的,老三没本事,就是三福晋的娘家董鄂氏有点看头。
四阿哥和十阿哥下车,四阿哥下了车就觉得头晕脑胀,还有天旋地转的感觉。太监上来扶着他,四阿哥伸手拍了拍额头,头几下根本没作用,最后又使劲拍了拍才让自己清醒一点。
十阿哥早就走了,四阿哥看着垂花门,跟扶着自己的太监说:
“走吧,见额娘去。”
在去见田蜜的路上看到康熙带着扬丹对着一株花点评。
一番见礼,扬丹退下去,只留下康熙和四阿哥父子两个。
康熙背着手往前走,“身体好点了没有?”
“回皇阿玛的话,好多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脸色青灰,头重脚轻,说话发虚。
“你想要恢复到以前,最起码要养十天半个月。这两天启程去杭州,你额娘身体不好,去西湖看看就行了,然后乘船北上。”
四阿哥在一边没有说话,默默的跟着。父子两个很久没有心平气和的聊天了,应该说自从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和皇阿玛聊过闲话了。
近几年四阿哥对于皇父的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每次做错事站在他跟前,听他阴阳怪气的批评几句。连昨天老九老十都说最近皇阿玛没夸过人了,骂人是常有的事儿。
他们年纪小,所有的记忆都是皇父威严深重,这些年纪大一点的都能记住当年路上遇到皇父,他也曾慈爱的蹲下来和儿子平视,爱惜的摸着儿子的小脑袋。
康熙背着手走了一段,把最近的安排说了说,话锋一转站在原处,转身看了看四阿哥,当没看见儿子那不好看的脸色。
“你额娘这一次是糟了难啊!”
“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一开始朕还想着这是你额娘大限到了,没想到□□,反而是人祸。”
四阿哥抬起头,“谁动手了?”
“不知道,侍卫去查的时候人家早就抽身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盯着点,京城不太平,江南也不太平,一句话,天下不太平。”
四阿哥点了点头,跟着康熙往前走。心里想着既然想要查这件事,光明正大很难查出来,不如安排两路人马,一路在明一路在暗。
可是在明的好说,在暗处的少不了要有银子做支撑。
自己的银子日常足够用,但是面对着这个无底洞,恐怕不够。
他跟着康熙进了小院,田蜜的精神头比前几天好多了,就是经常打哈欠。看到他们过来,她自动越过了康熙看着四阿哥,“这件衣服不错,你带来的?”
四阿哥一路奔驰,哪里会相信换衣服,这事李煦家里送来的。
田蜜看他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把衣服撑了起来,高兴的点了点头,“老四成大人了,额娘看着就觉得能放心了。你过来,让额娘看看,怎么脸色这么差,肯定是累着了,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什么事儿都想办了,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多睡一会养足精神,你明天就别去了。”
四阿哥脚下像是踩棉花一样来到额娘跟前,跪下去的时候心中一动,自己没钱,额娘手里有钱,不如找额娘借。
然后养熟了,就是自己的人手了。
他刚抬头对着额娘笑了笑,眼前冒着金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田蜜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跟前晕过去,吓得心都要不跳了,“胤禛!!!”
第96章
京城, 佟国维府。
“都别说了,这事肯定是索额图干的。”鄂伦岱把手中的信挥舞着大声嚷嚷,这两家早就不共戴天了, 索额图绝对有动机。而且前太子爷勒索江南织造丢了面子, 老家伙肯定会把仇算在娘娘头上, “织造府的那些家伙早些年都是把银子直接送到内务府的, 因此进了内务府, 就等于进了娘娘的钱袋子里, 太子不服气也是有的。”
“你声音小点, 就你嗓门高吗?”法海忍不住给了他一对白眼, 然后小声的问叔叔佟国维,“老叔以为呢?”
鄂伦岱很不高兴, “爷说话的时候你少在旁边插嘴, 不懂规矩的婢生子!老叔,这事儿也只有索额图能干, 其他人谁有脑子干这个呀?”
佟国维看了看左边气愤的鄂伦岱, 再瞧了瞧右边儿正在翻白眼的法海,面前是两个毫无主见的儿子。忍不住在心里面叹息了一回, 要是自己的那个逆子没干出宠妾灭妻这种缺心眼儿的事儿, 如今又多了一个能商量的, 想到这里有气无力的问:“信上夸岱是怎么说的?”
“就说误诊, 还在里面表功, 说是他媳妇儿虔诚感动了上天……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求神拜佛能把人给求回来这事谁信呀?”鄂伦岱又从头扫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别指望夸岱那瘪犊子说有用的,他都没那脑子分析。”
眼看着法海又要讽刺,佟国维忍不住伸手把信纸夺了过来,“今天是来商量这件事的, 你们兄弟俩少在这里夹枪带棒。”
说完之后,他把信纸抖了抖递给旁边的法海,“叔父眼睛不行了,你读一遍。”
法海读完,小心的把信纸收好,“叔父,这事儿您怎么看?”
“老叔,这是分明就是索额图那老小子做的,他跟咱们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当年敢对我阿玛出手,现在就敢对娘娘出手。”
“他出手了能有什么好处?”法海不信,“叔父,这事儿肯定还在别人身上,侄儿觉得应该到后宫里面打听打听。可能跟前朝没关系,您想一想,咱们娘娘向来不插手前面的事情,在宫里面安分守己,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行为,太子和索额图不会把咱们娘娘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鄂伦岱顿时抓到了法海的漏洞,“你这话说错了,咱们娘娘虽然不管前朝的事儿,但是咱们娘娘管内务府的事。谁不知道内务府是一个钱袋子,那银子是哗啦啦的往里面流。库里面的银子装不下,听说放银子的架子已经换成精钢的了,就怕撑不住压坏了架子,就这样,有本事的没本事的加起来这么多人愣是拿不出来一两银子。就因为咱们娘娘太精明了,银子少在什么地方她必须要知道的清楚明白,老叔,有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娘娘现在把银库抓的这么严实,这么多人贪不到钱,肯定心中有怨恨。”
佟国维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早在几十年前,别说内务府的那群包衣奴才了,就算是咱们八旗的老爷们也想在中间捞一手。郭络罗氏为什么当初财大气粗,还不是把茶叶握在了手里。每年内务府总要有三五个总管,别管他们管事不管事儿,一上任都把自己家喂的流油……这么多年咱们娘娘确实是没松过手呀。”
想到这里佟国维也觉得不一定是索额图下手,而且娘娘人在江南,八成是那群奴才秧子们动的手。
想到这里佟国维背着手在厅堂里面转来转去,本来鄂伦岱一口咬定是索额图,这一会儿也有些怀疑了。
“难不成真的有人因为银子害娘娘?”
法海说话的时候饱含深意,“可不是嘛,财帛动人心,如果要是有人不那么张扬,也不会有现在这事儿?”
鄂伦岱听这意思是法海觉得自己太张扬了,招来了祸害。“小奴才,你把这事说清楚,到底是谁张扬了?别往爷头上扣屎盆子。”
“还需要我把你做的事一点一点给你挑明了吗?大家明面上有多少家当都是清楚的,你说你们家如今一天花出去多少银子?你给你额娘找了那么多戏子天天在家里面唱大戏,打赏的时候用大箩筐抬铜板,就图你额娘赏的高兴。你媳妇儿出去之后一掷千金,你儿子骑的高头大马,马鞍上就坠满了宝石,更别提你闺女了,每次出去跟人家女孩儿聚在一起,恨不得能把所有的珠宝挂身上,还需要我说吗?”
佟国维转身过来,“有这事儿?”
鄂伦岱猛然发现自己家确实太高调了,“这败家娘们!”
法海这么多年终于有一次能压制住鄂伦岱的嚣张气焰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你们家就怕别人不知道背地里一年最少有三十万两银子的进账。鄂伦岱,兄弟们都在这边儿装穷,就你那边张扬。”
法海是最会装的那个,人家的老仆人天天下午去买菜,因为下午的菜不新鲜还便宜,这么多年也没有增加几个奴仆,他媳妇儿还偶尔跟着干针线活。
听说江南的夸岱也挺能装的,人家一年到头就那几件衣服,能看得出来不鲜亮,但是干干净净的。一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夸岱能给人家吐一车子的苦水,什么“每次回京城都要孝敬,平时不节省点不行呀!”“家里小子慢慢长大了,要给他们攒老婆本。”
狗屁,这一次他让他媳妇舍银子,要按他在信上说的那些,一天最少一万两白银就这么流出去了,什么在庙里面许愿点长明灯添香油,还不止一座寺庙,夸岱那小子在信上说他媳妇儿带着家人,三天之内在六十八座佛寺里面点了灯添了香油!什么让江南百姓在佛前替娘娘祈福,凡是来的一人一碗大米粥,多少人为了省一口吃的,全家老少跑过去糊弄他,更别提那些乞丐流民了。
可见夸岱这小子的家底儿也不薄,更何况娘娘比较偏爱夸岱,又觉得他背井离乡在江南做官太辛苦,额外又贴补他了一番。
鄂伦岱扭头看了看两个堂弟,叶克书兄弟俩搬出去了不假,人家装作啃老的模样,虽然不至于下午去买菜,但是吃的粮食都是从这里拉走的。
这么说转了一圈就自己是个二百五!
佟国维冷哼了一声,家里面这些银子怎么来的?当然是娘娘手里面经手的银子太多,佟家稍微跟着掺合了一下就能有一年二三十万两银子的收入。这笔银子已经是巨款了,不少了,权力有了银子有了,整个佟家别管大宗小宗,前后几条街上百户人家日子过得富足安乐。
说不定真的像法海说的那样,家里面的银子太多,招来了人家觊觎。
“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这些天你们兄弟别老在家里面窝着,也出去走走,打听打听京中谁家急着用钱。”
兄弟几个同时答应了下来,佟国维也不愿意放弃对宫里面的调查,宫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佟国维心里门清,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他把侄儿们打发下去之后,把儿子也赶走了,背着手在厅堂里面转了转,先准备跟宫里的佟嫔联系一下,最后再动用宫里面的老关系,这些老关系都是圣母皇太后留下的。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老关系混得好了就位高权重,混的不好了就特别凄惨。
但是不管这么说,为了维持这份关系,佟家也是往里面搭了不少银子的,这会儿也是他们该出力的时候了。
宜妃宫里,五福晋正捧着一个盘子嗑瓜子儿,宜妃用小银叉子挑了一块水果塞到嘴里,“皇贵妃这一次凶险着呢,听说人都快不行了,后来被救回来了。幸亏这事儿没在宫里,要是在宫里皇上不知道多难受呢,只要皇上一不高兴,整个宫里都要把皮给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