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就告诉旁边等着的侍卫,“把太子的信印拿过来”。
说完之后他站起来背着手在福全面前走来走去,“刚才太子在朕跟前说这事儿不是他做的,你觉得他会不会让人刻了一个假印?”
“这?这种事奴才也说不清楚”。
康熙心里面发散思维:“会不会这小子做了两手打算,刻了一个假印,如果事情成了他就顺势把这事情认下来登基为帝,如果这件事没有成功,他就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说是有人故意刻了自己的印章,目的就是陷害他。”
张庭玉的嘴角抽了一下,赶快把头低了下来。福全觉得应该不可能吧,太子至于这样吗?但是这话又不能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一句话说不好,将来就可能会被清算。
“皇上,奴才觉得这件事儿还需要细细查访。”
“嗯!可是他那些侍卫怎么解释?要是有一两个,还能说这些侍卫背叛了主子,可是他那些侍卫全部参与了进去,他还利用了手中的印章,调集了周围的大军。”
“这……”福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廷玉悄悄的看了一眼康熙,看他走来走去,脸上面无表情,再联想到最近几天营帐里面的紧张气氛,觉得这件事估计不是一个人办下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面有人嚷嚷了一声:“皇阿玛,儿子有话要说。”
随后老大进来跪在康熙跟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老二已经百口莫辩了,只不过是他这个人不见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死鸭子嘴硬,不肯张嘴承认,儿子愿意亲自审理,绝对能还他一个公道”。
帐篷外边的人都听见了,有些人纷纷交头接耳,大家都知道太子和老大不合,如果要是把太子交到了他的对头手上,恐怕囫囵进去,横着抬出来了。
帐篷里面一直没说话,四阿哥在外边叫了一句,“皇阿玛,儿子觉得就应该交由皇阿玛信任的大臣来处置,不能由我们兄弟插手。”
福全在帐篷里面听见这句话之后赶快点头,“皇上,奴才觉得四阿哥这话说的对。”
“伯王!”老大怎么都没想到伯父居然不支持自己,反而觉得四阿哥这家伙说得对。
康熙点了点头,对着外面叫了一声:“夸岱进来。”
夸岱全身甲胄都进了帐篷,“皇上,奴才在。”
“从现在开始到回京,这段时间由你看着胤礽。”
夸岱抬头看了看康熙的表情,立即磕了一个头转身出去了。
康熙心里放松了一半,把老二交到夸岱手里,不至于被人折辱了,也不会被人虐待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对李德全说:“传旨下去,明天回京城。”
这一路浩浩荡荡,整个队伍显得死气沉沉,四阿哥又特别担心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不知道被谁看押着。
太子那边还好,没有受什么刁难,每次晚上驻扎的时候,人家还大大方方的从车里面出来,跟以前一样趾高气扬的到了自己的地方。
车队虽然在路上,但这个消息已经传回京城了,别人都在唏嘘不已,但是佟嫔却是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她跑到田蜜这里想办法,“姐姐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这孩子…真是不让我省一点心,你要说这个孩子喜欢管闲事我是承认的。可是他不敢管太子的那些事儿,他没这份胆量。”
田蜜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这会儿着急,但是你别哭呀,你这边乱了阵脚将来怎么救他?”
“跟您说句实话,我虽然养了三个儿子,但是将来的指望都在老十三身上,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贵,最起码能平平安安的。如今十五和十六给我写信,我看了之后半夜哭醒。十三这孩子怎么这么倒霉,上一次跟太子的事牵扯到一起,这一次又牵扯到了一起,要是这一次能顺利脱身,我就让他跪我跟前发誓,以后再也不碰这种事儿了。”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只说眼下吧,皇上在路上还没回来呢,等回来了咱们再想办法。”
因为大家的心情都特别沉重,而且都担心到京城之后被清算,路上哪怕再拖,可是一天必须要走多少路那是规定死了的,慢腾腾的整个队伍就这样到了京城,到京城之后,整个北方已经开始了又一轮的雨雪。
田蜜接着康熙进了承乾宫,看他的脸上突然有了很多皱纹,头发白了不少。忍不住心疼他:“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看看你瘦了这么多,头发都要白了。”
“这一路回来,朕瘦了三十多斤。没办法,这几个孩子快把朕给气死了。”
两个人把人赶出去,关起门来康熙也没什么顾忌了,直接把话说了,“朕的计划里确实有敲打敲打老二的打算,把他逼迫的急了一些,并且也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色。
可是没想到我们父子俩都被人算计了,我为了看看太子有什么样的胆量故意给他开了一道缝,让他去调集大军……太子犹豫了几天,他自己没行动呢,有人盗取了他的印信……朕心里面到现在分不清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这件事儿到底是不是太子干的,还是说背后有人在谋取太子之位……”
他说话到现在都不能把所有的逻辑讲清楚,田蜜能感觉到,这个人开始迷茫和彷徨了起来。
“那当务之急要做什么?”
“假如说老二这个逆子自己做了一个假的调兵过来,到时候朕还按照原计划,假如说朕和太子鱼蚌相争,某一个人想要渔翁获利,那这件事就严重了。”
所以他特别着急,一整晚没睡着。
夸岱回到京城之后,把太子交给了其他人,算是完成了旨意。
过了两天,康熙把这个表兄弟叫到跟前,“这一路走过来,你看上的逆子到底有没有悔过之心?”
“这一路上太子都在发呆,奴才也去问过几句,但是您也知道奴才是您的人,早些年的时候跟太子关系也不好,太子对奴才爱答不理”。
“这么说你觉得这事儿真的是太子做下来的?”
夸岱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脑门,“在你跟前奴才就不说虚的了。奴才瞧着不像是太子做的,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这件事做也就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他既然不承认,十有八九是没有做。”
康熙摇了摇头,“只要他不承认,朕就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这小子是死活不肯说出他做了这件事”。
“奴才说一句,如今事情闹这么大,他承认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说难听点的,这屎盆子都已经顶到头上了,黑锅都已经背在身上了,想要脱身最起码能丢掉半条命,就算他死鸭子嘴硬一直不承认,能对如今的局势有什么改观吗?奴才最近一段时间听说有人主张废了太子另立贤明,朝廷里面已经有了这样的呼声,将来声浪越来越大,太子将来未必是太子呀。所以做了就是做了,没做也就没做。奴才觉得他没必要为自己说慌。”
不一样,做了就是乱臣贼子。康熙听了之后想了一会儿,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夸岱走了几步,赶快又回到了康熙跟前,“不管二阿哥有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毕竟是您的儿子,更是皇后的嫡子,血脉高贵,不是奴才等人能低看一眼的。奴才听说最近二阿哥处境不好,火盆儿用不上,连条毯子都没有,大冷的天儿,这可是要冻坏人的呀。”
康熙听完之后瞪了他一眼,“滚滚滚。”
等到夸岱走了之后,康熙忍不住问身边的李德全,“老二最近怎么样?病了吗?这一路回来夸岱可没委屈到他,如今有谁刁难他了吗?”
“奴才这就去问问。”
康熙背着手在书房里面走了一会儿,脑子忍不住的回忆起田蜜昨天晚上跟他说过的话,“一个太子养了这么多年,手把手从小教,格局眼光自然是比其他人高,一时走错了路,咱们做爹娘的也要原谅他。
养孩子就是这样,从小到大哪能是顺顺利利的,只能是在他们不断犯错,咱们不断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中过日子。
不如趁着这件事儿借坡下驴,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将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让老二一家搬出宫和其他皇子一样过日子,将来要是有人比他强就另立新太子,如果没有人能超得过他就重新立他为太子。”
康熙想到这里,心里面已经同意了几分废太子的建议。
最重要的是田蜜的提议让康熙很心动,那就是将老二封为亲王,让他搬出去住。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就当没有发生过……可能怎么会没有发生过呢?其他人如何看老二?
康熙心里面对这件事有几分犹豫,正在御书房里转来转去,李德全回来了。
“门外有奴才给您禀报二阿哥的处境。”
随后就有一个侍卫过来跪在康熙跟前,把老二这几天受到的待遇说了出来。
老二被关在上驷院的马厩里,马厩也就是一个棚子,三面透风,大冷的天儿,那里也只有一把稻草,昨晚上又下了雪,寒风呼啸,他就躺在风雪里。
今天早上人都已经发热了,直到中午才有人给他问诊。
康熙听了忍不住瞪了眼,“他到底是朕的儿子,如今还未定罪,怎么就有人敢如此糟蹋他?谁负责看管老二?”
这侍卫报了一个人名,康熙眯了眯眼,又让人查看管老二的人是谁的门人?
随后就有消息报过来,这个人是老大的心腹。
“老大这是想要弄死老二呀。”康熙又觉得心口有些疼,李德全赶快扶着他坐了回去,拿了一枚药丸给他。
康熙忍着心绞痛过去之后,让人把他几个儿子叫过来,等儿子们来了之后,他劈头盖脸就骂老大。
老八悄悄的注视着皇父的脸,见他嘴唇青紫,脸色雪白,悄悄的把头低了下来。
老爷子特别生气,儿子们跪倒了一地,听着老爷子在上面咆哮。
特别是老大被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康熙平时说话的时候就阴阳怪气,恼怒之下对着老大更是骂人,不带个脏字,但是句句诛心。
就在康熙盛怒之时,老三往前爬了几步,他觉得如今机会到了。
“皇阿玛,儿子有事要向前说,大哥诅咒了二哥,奴才的人亲眼看见大哥寺庙里面挂着一整个屋子的白幡,上面写着二哥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那些妖僧们天天往上面泼污血。”
“巫蛊!”皇子们的心头只出现了这两个字儿,康熙整个人一下子倒在了椅子上,李德全赶快扶他。
康熙看着老大,老大明显的慌了。
康熙哆哆嗦嗦的吐出来一个字儿,“查!”
他坚持着坐直了身体,“让雅尔江阿过来,调集正黄旗人马,让雅尔江阿带队,把将寺庙包围住,一只苍蝇都不要放出来”。
传令的侍卫已经跑了出去,众人面面相觑。
跪在队伍最末尾的是十六,忍不住喃喃自语,“三哥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声音小,但是屋子里面太安静了,这句话还是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康熙把李德全推开,站起来来到了老三跟前。
“你小兄弟问呢,这件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都看着老三,老三这个时候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咽了一下吐沫,“儿子去年的时候听说了太子有些不堪,那个时候儿子怀疑他是中邪了,果不其然,一开始的时候大哥是拿鸡血,后来是用的女人的经血……”
康熙发现自己的心绞痛越来越严重,但还是一巴掌呼到了老三脸上,“真好呀,真好,老大算计老二,老三黄雀在后。”
这几天的事情彻底撕开了一家人温情默默的面纱,每个人的面目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康熙挥手让跪在最后的十五和十六退下去,“没你们俩的事儿,回去读书吧,其他人就不要走了,在这里等着雅尔江阿。”
十五十六退了出来,两个人四条腿跑得赛过风火轮,一溜烟儿的跑到后宫去了。
随着他俩进来,后宫的娘娘们前后脚都得到了消息。
老大诅咒老老二,老三在一边看着。
惠妃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浑身都软了,“这个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呀?这种事是你能沾的吗?”更何况你又是幕后主使。
惠妃哭的撕心裂肺,已经能预感到宫里面即将血流成河,老大一家说不定就要倒在血泊里。自己这个做娘的也讨不了好,等着自己的不是一杯毒酒就是一根白绫。
荣妃哪怕是再不靠谱,也知道自己儿子做什么事儿了,她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雅尔江阿匆匆赶到寺庙里,他带的人有三千多,队伍奔跑起来光是马屁股后面的灰尘就能遮天蔽日,将寺庙团团围住之后有人冲了进去。
雅尔江阿进了诅咒大殿,忍不住在心里面叫了一声乖乖。
“乖乖的,跟大阿哥比,我那后娘真是个厚道人啊。”
这处大殿弄得阴风阵阵,分成了好几个区域,最角落里面,桌子上面摆了个骷髅,吓得雅尔江阿不敢过去,因为骷髅的眼睛里面冒绿光,看着特别渗人。
有一片地方,桌子上摆了一个稻草人,稻草人身上乱七八糟的插了很多匕首,稻草人的背后有一张白布,上面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写的字,黑乎乎四个大字:我恨太子。
有人悄悄的跟上雅尔江阿,“王爷,这些东西都要搬走啊?”
“一件别留,全部搬走,皇上既然让咱们来了,咱们就要把差事做好”。
很快该逮捕的那些喇嘛跳大神的全部给逮了起来。因为人手足够,这一些人还能给这些人编了分类。
雅尔江阿回去的时候,这群皇子们还在那里跪着,雅尔江阿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这家伙就是倒霉催的,因为年龄够,所以在旁边陪着大伙跪听圣训。
“皇上,奴才回来交旨,东西已经拿过来了,您要看一眼吗?”
康熙阴着脸点了点头,“既然拿过来了,就拿来让朕看看吧”。
雅尔江阿心里面对老大说了一声对不起:不是我故意陷害你,也不是我故意要出你的丑,实在是你这人做事太绝了。
“皇上,你要看什么样的?南疆的降头,南方的毒蛊,北边的扎小人,还有……”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还有萨满教的,挺多的,已经登记在册,每一种都有两三个分类,您先瞧瞧,你想看哪个奴才让人把东西搬过来,实在是太多了,恐怕全部拿起来铺展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