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有些时候跟某个人相处,不管再怎么想法子,都不可能贴心贴肺。拿我和八阿哥说吧,人家对我也是特别关心,比如说我病了,人家第一时间送过来药,我媳妇儿去烧香拜佛,人家立马送过来了一尊金佛……可是我就是感动不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感动的。”
鄂伦岱就觉得自己这个兄弟是个木头脑子,“兄弟,人心都是肉长的呀,八阿哥对你难道不好吗?”
“人心是肉长的不错,人心还都是血红血红的,但是我不觉得他哪里对我好。”
“这人也太冥顽不灵了”。
“是你们太好骗了。”
兄弟两越说越上头,到最后上了年纪的兄弟俩打了一架,佟国纲的三个儿子自此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之后,他们三家的夫人进宫,除了传话给娘娘之外,还有就是肩负着劝娘娘支持八阿哥的重任。
这三位都是嫂子,后面又坐了一排的弟妹。田蜜咳嗽了几声,被佟嫔扶着坐起来,背后是四福晋趁机塞了几个靠枕。
田蜜咳嗽完了之后就问她们:“家里可还好?”
“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好,家里面的两位老夫人也都好,今天来的时候两位老老太太都吃了不少东西,又让奴婢等给您带了些好东西进宫,跟您说她们在家吃好喝好,让您别惦记。”
说完之后就有佟家的丫鬟把包袱递了过来,里面是几支上好的人参。
田蜜点了点头,“家里还好都行,你们也看到我这个样子了,说句话都是受罪,我也不留你们说话了,等我病好了再让你们进宫来吧。”
这意思是要端茶送客了,这几位夫人互相对视几眼,这个时候怎么能走呢?事关八阿哥的话可还一句都没说出来呢。
“娘娘,奴婢等今天进宫也是有一件要紧事,想来和娘娘商量一番。”鄂伦岱的媳妇儿第一个开口,“如今八爷……”
佟嫔忍不住哼了一声,“八阿哥怎么了?话说回来了,娘娘如今躺了好几天了,宫中的那些小阿哥们哪怕人来不了,也会差奴才来问候一声,怎么好几天没有见到八阿哥的影子了。”
佟嫔的意思,这些女人已经听出来了,佟嫔的口气不好,鄂伦岱的夫人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替八阿哥把事情解释的圆满,张着嘴只是来得及说了一句娘娘。
佟嫔就十分蛮横无理的让人把她们请了出去。这些人走了之后佟嫔扶着田蜜躺下来,“姐姐就是太好说话了,这一群人……”
大家都知道她们是什么德性,准确的说,大家都知道她们背后的男人是什么德行。这个时候,佟嫔忽然叹了一口气,“姐姐呀,咱们这一辈子即是幸又是不幸。”
佟嫔的意思是说姐妹俩没能生下来一个皇子,这是大不幸也是大幸。
田蜜的咳嗽又加剧了,咳了好半天,脸都咳红了,才算是喘过来了一道气儿,躺下去养精蓄锐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八阿哥说了什么,等到第2天一早,八阿哥两口子就亲自来拜见田蜜。
在他们没来之前,田蜜把四位妃子叫到了自己跟前。
“你们也看见了,我如今病成这个样子,宫里面的事管不了了,如今也快过年了,这可是大事儿,耽误不得。我把手头上的事儿给你们分一分。良妃是头一回管事,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去问她们三个。”
惠妃这个时候不敢出头,“娘娘,臣妾最近一段时间头疼的很,宫里面的事儿也不能出力,没办法为娘娘分忧。分到臣妾手里的那一份不如给良妃吧,她年纪轻,这个时候正是应该多担一些事儿的时候。”
良妃没管过宫里的这些事儿,听了之后十分惊讶。扭头赶快去看惠妃,惠妃对着她笑了笑。
不管是宜妃还是荣妃,这个时候都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惠妃亏她是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妃子,如今对着一个辛者库出身的良妃讨好起来了。
但是到了如今大家都非常精明,有些话在这些场合里是不能说的。田蜜听了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就让宫女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放了四个账本。
“你们拿一个吧,拿到什么账本就管什么事儿。”
宜妃当时就不客气的伸手拿了一本,“臣妾就先替娘娘分忧,过了这个冬天,开春了天就暖和了,娘娘就能好起来了,到时候臣妾再来交差。”
田蜜点了点头,荣妃也伸手取了一本,“臣妾嘴笨不会说什么话,到时候娘娘大安了,臣妾再来交差。”
田蜜照样也点了点头,对良妃说:“既然惠妃这一段时间身体不好,那剩下的都是你的了,良妃,宫里面的事情千头万绪,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回头去问她们两个。”
这个时候有宫女过来回禀田蜜,说是八阿哥夫妻俩在外边等着请安。
田蜜就对着这四位摆了摆手,“行了,宫里面的事儿太多,你们先回去吧。”
这四位娘娘都站了起来,宜妃这一辈子都掐尖要强,她事事要争先,所以也是第一个转身出门的。
她出了门之后,其他三个人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出。这个时候八阿哥夫妻俩正坐在外边等着,看着这群娘娘们出来,他们夫妻俩站了起来,就看见宜妃一马当先,而良妃在她身后。
八阿哥心里面不舒服,但是他这个人心机深沉,赶快给这几位娘娘请安,又亲亲热热的和良妃说话,最后对着惠妃特别关心,又说等一会儿要给惠妃请安。
惠妃高兴的眉开眼笑,根本不像是经常头疼的人。
荣妃想要留下来和八阿哥他们夫妻俩拉拉关系,但是八阿哥的一张嘴不停的和他的两位额娘说话。
八阿哥他们家的福晋对着荣妃都没有多看一眼,荣妃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娘娘了,看见他夫妻两个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面冷哼了一声,带着宫女们走了,宜妃比他们走的都早,人家压根就没有想着留下来一块说话。
八阿哥跟她们打完招呼之后心里面还在想,果然让额娘做一个妃子身份还是低了,有些人还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把额娘放在眼里,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看来贵妃乃至于皇贵妃甚至皇后才是额娘最后的归宿。
他想到这里,转身跟着宫女进去拜见田蜜了。
田蜜哪怕是在病中,一身的气势仍然不减,对他们夫妻俩淡淡地叫了一声起。
“难为你们还记得来看看我,我的身子就这个样子,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
“您是儿子们的额娘,应该早点过来看您,只是因为额娘前两天有好事儿,所以不得不前后奔波,怠慢您了。”
田蜜摆了摆手,“怪不了你们,这件事儿就应该你出面去办。老十四虽然如今长大成人了,但是还没成亲,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着田蜜又咳嗽了起来,这次咳嗽的也特别厉害,整个人的背绷着,一次比一次咳嗽的声音响。而且似乎是上气不接下气,让人担心下一秒是不是这个人就要断气了?
等田蜜把这一阵咳嗽缓过来之后,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喉咙里面的痒痒,“让你们俩见笑了,人老了就成这个样子了,如今有痨病了。”
他们夫妻俩纷纷奉承田蜜还年轻,不必说老,田蜜笑着摆了摆手,“本来还想留你们两个在这里多说一会儿话呢,但是我不行了,撑不了了,这会儿想回去歪着,你们这就跪安吧。”
夫妻两个留下了礼品,恭恭敬敬地出了承乾宫。
八福晋在路上的时候还在说:“没想到皇贵妃娘娘如今成这个样子了,我记得当年她也是一个厉害的人儿,没想到呀。”
八阿哥对她说什么根本没有听在心里,心里面在想着该如何让额娘上位。
而宜妃回到自己的宫中,坐下来喝了一杯茶之后,把带回来的账本放到了面前的炕桌上。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宜妃姐妹俩盘着腿儿,隔着炕桌坐在了火炕上。
“不知道姐姐带回来的账本是哪方面的?”郭贵人伸手把账本取了过来,翻了几页瞧了瞧,“原来是管着布料木料……这里面可没有多少油水。”
“还油水呢?我巴不得没油水,刚才我一时不查走得快了,走在了良妃跟前,他儿子冲着我瞪眼呢。”
郭贵人把账本放到了一边,“姐姐,这话怎么说?八阿哥和咱们家九阿哥关系好着呢?怎么敢冲着您瞪眼?”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唉,老九这一辈子算是陷里面了。八阿哥这个人真让我觉得心惊胆战。”
“那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算他做皇帝了,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八阿哥跟咱们不一样,人家要脸,咱们不要脸。”
“你在说什么呢。 ”
“我难道说的是错的?人家以前是多要脸的一个人呢……”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十一问守在门口的宫女,“额娘和姨妈在吗?”
宜妃赶快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十一快进来,外边冷,别冻着你了。”
十一披着毛皮斗篷进来了,宫女在他身后帮他脱下了斗篷挂在一边的架子上,十一赶快凑到火盆前烤了烤手。
“额娘……”十一抬头看了一眼宜妃,“您今天生气了吗?怎么瞧着脸色不好。”
宜妃转头看着郭贵人,“我这脸色不好吗?”
郭贵人摇了摇头,“我觉得跟平常一样”。
十一坐到了宜妃身边儿,从炕桌上的小篓子里面取出来一个小锤子,慢慢的砸核桃。“儿子在额娘跟前这么久了,您高兴不高兴儿子能感觉得出来,您今天不高兴了?”
宜妃一听,颇为欣慰,笑眯眯的跟她妹妹说:“前面的那俩都白养了,就这小子知道心疼我。”
说了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耳朵,发现耳朵有点凉,把面前的一杯热茶放到了儿子跟前,“快端着喝下去,热热的驱驱寒。可不是生气了吗?刚才在皇贵妃娘娘那里,你额娘一时没注意走在了良妃娘娘前面,八阿哥对着你额娘瞪了好几眼呢。”
“难不成我额娘连走在谁跟前都要被人家用尺子量一量吗?良妃娘娘虽然也是一个妃子,但是成为妃子才几天,额娘当初一进宫就是妃子,若论进宫时候,目前也就您和皇贵妃娘娘算得上尊贵,其他人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才得意了几天了就敢这样了。”
郭贵人赶快拍了一下十一的胳膊,“小声点儿,你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吗?估计人家这个时候风头正盛,咱们没办法跟人家硬碰硬。”
十一阿哥心里堵得慌,听了姨妈的话,一口把杯子当中的热水喝了下去,“知道了,姨妈也别把这话放在心上,我又不是那闯祸的孩子。到底是委屈了我额娘。”
宜妃摇了摇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都说太子如何如何……但是太子在的时候,我还是尊贵的宜妃娘娘,太子被废了,我倒是成了人下人了。”
郭贵人为这个母子俩操碎了心,“姐姐,刚说完孩子您怎么也跟着犯起这样的毛病了,隔墙有耳!”
宜妃压低声音:“你如今看不出来吗?皇贵妃娘娘要出手了。”
郭贵人非常好奇,“她最近不是病着的吗?”
“她病着不假”,一位说到这里,把手上拿着的账本抖了两下,“看见了没有?这就是敲门砖。我运气不好,抓到了一本布料和木头,大过年的能用几根木头?布料会有一些用处,但是都是一些装饰的,用在边边角角。
惠妃当年经手金银都要克扣一些,良妃穷人穷惯了,她要是见到了金银,难道就不会伸手了吗?说不定会贪的更多,有时候皇贵妃出面修理了她,她们母子俩这么多年攒下来的脸面,都要被扒得干干净净。”
郭贵人摇了摇头,“不见得吧,良嫔那个人不是姐姐想的那种人,你要说她不会处理宫务我还相信,你要说她贪污金银我就不信,她那个人,和她那俩儿子都不一样”。
“她当然是不会伸手呀,可如果她儿子需要呢,当娘的自己不伸手是一回事,儿子急需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八阿哥想要更进一步,就需要更多的金银,这个时候正是往里面砸银子让人说好话的时候,更不能手软。
但是有再多的金山银山也搁不住这样花。他总有银子不凑手的时候,可是内务府的银库里面成山一样的堆着金银。八阿哥难道就不心动?
想当年废太子因为没钱就对南方的税银心动过,他们需要的都是大笔的银子,绝不是那三百两三千两的小钱。
只要他们母子俩敢伸手,皇贵妃就能把他们母子俩的爪子剁下来,顺便再把老八从太子之位上扯下来。
郭贵人点头,“原来是这样。”
“财帛动人心,老八肯定不知道内务府里面有多少银子,让他知道了,想忍住特别难。”宜妃说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辫子,“记住,你下一次要是没法出手,就再等等,贱人就是贱人,连天都看不过去,老天爷就能出手收拾了他们。”
十一点了点头,“没想到平时和和气气的皇贵妃居然还有这样的谋略?”
宜妃和郭贵人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宜妃叹口气,“你知不知道以前内务府的茶叶是在郭络罗氏手中?自从皇贵妃娘娘整治内务府务以来,郭络罗氏再没有机会插手茶叶之事。
不止是你外祖家,其他家也是,大家等机会等了十多年,到最后发现没机会了才对这件事死心了。她年轻那会儿,既牙尖又嘴利,宫里面唯有德妃敢跟她扎翅儿,德妃的骨头现在都化成灰了,她这些年才有了一点佛爷的模样,显得慈眉善目了。”
郭贵人也小声的说:“这些年在宫里活下来的都不简单,所以你可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
十一赶快点了点头。
又陪了他们说了半下午的话,三个人说的开开心心,但是宜妃被八阿哥瞪了几眼的事儿十一放在了心上。
大冷天儿天黑的早,天刚擦黑,他就坐着马车抱着手炉,哆哆嗦嗦的出宫了。
这回的目的地是老九家,十一想要出面劝劝老九,别跟八阿哥一根筋地走下去了,富贵固然重要,但是人家对自己额娘已经有了轻视之心,内心里必定是把自己兄弟们当成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