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心里面不好受,也不想让岳乐回京城,岳乐很大一把年纪了还在塞外奔波,刚刚已经在军中病逝。
老一辈儿能征善战的几乎都走了,这一辈儿人可能是享福享多了,到现在都没几个能上阵厮杀的。
下一辈人更别提了,光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康熙都忍不住叹了一口。
岳乐的孩子不少,儿子中有出息的岳端早早没了,安亲王府现在的掌权者不足为惧。他的女儿嫁出去生了个姑娘,先别提这个女婿怎么样,这姑娘的身份是够了,配胤禩这还行,岳乐的安亲王府早晚要被胤禩接手,到时候,有安亲王府的势力,正蓝旗很快就到了自己儿子手里。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做老子的已经把路铺好了,至于对这个孩子能不能走得通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康熙已经盘算好了胤禩的婚事,这件事儿无论如何也要告知孩子他娘一声。
本来这件事可以让田蜜转告卫贵人一句,可是康熙想起来了卫贵人身边的那个黄鹂,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到了晚上吃完饭之后,左思右想,他想见见这个黄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看看是如何一个蛇蝎心肠的美人,居然对九阿哥动了杀意。
等到卫贵人带着宫女来了之后,康熙的眼光先放卫贵人旁边儿的宫女身上,看了之后瞬间觉得失望不已。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普通不过的宫女,如果说别的宫女还有长相貌美,性格温顺等一系列优点。这个宫女如果不知道她的蛇蝎心肠,顶多也就是有一个性格温顺值得夸奖一下。
如果八阿哥没有从中横插一脚,没有赶在慎刑司的人前面把所有的罪证抹掉,黄鹂这个时候已经命归黄泉了。
八阿哥这么做康熙能理解,毕竟宫女是他生母身边儿的人,到时候一旦暴露,说不定卫贵人也要陷入到这场风波里来。到那个时候他自己就要面对五阿哥,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共同的怒火。
趁着他先查出来真像,别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把一切都抹除干净,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自己还能跟兄弟们好好的相处,也能替他额娘排除杀人的嫌疑。
这一种当机立断在康熙看来是值得夸奖的。所以康熙就决定对这件事儿不插手了,看八阿哥自己处理。可没想到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宫女还好好的站在他生母旁边儿。
卫贵人带着宫人俯身磕头,康熙在想,到底是这个儿子心狠还是心软?为什么放一个心思不明的人在他生母身边?
卫贵人站起来,温驯的趴在康熙的膝盖上,康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卫贵人由衷的欢喜,如一滩水融化在他的怀里。
康熙确定,卫贵人一如既往的“傻”,她的爱意毫无保留,一瞬间迸发出来,热烈又无声息,让人沉溺其中又对她十分心疼。
康熙把她抱在怀里,觉得再给她一个孩子也行,最好是个格格,八阿哥这样心思的孩子,再多真的能折寿。
天亮后,卫贵人比桃花都娇艳,扶着宫女的手准备离开,看了看周围忍不住问:“黄鹂哪儿去了?”
她的宫女瑟缩了一下,“您睡下后不久,皇上起来了。在庭院里转了一圈喝了杯水,在廊下乘凉赏月的时候黄鹂姐姐就去伺候……就……”
卫贵人心凉了半截,她不是不知道有很多宫女背着主子爬龙床,这会儿只觉得悔不当初,自己当初对黄鹂多么好,自己有什么就给她什么,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贵人这会儿只想找到黄鹂问一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刚才的欢乐这个时候立即化做了心寒齿冷,哪怕心里面儿难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曾经在底层挣扎了很久的卫贵人也只能叹息一声,“如今她被安置在哪里了?是常在还是答应?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咱们永和宫里出去的,多少也该给人家送一份礼才是。”
宫女听了先是惊讶,后来恍然大悟。“怪奴婢没有给您说清楚,她不是您想的那样,她凑上去,确实……”勾引这个词小宫女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就是她那个……皇上很生气,让公公们把她拉下去打了几十板子,二十还是四十?奴婢当时吓得腿软记不清楚了。”
“后来呢?”
“后来……就今天早上,奴婢问御前的姑姑们,问她们黄鹂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她们说‘宫里没黄鹂这人,你是不是记错了,别傻站着了,该伺候你们家主子起床吧。’我……我就没敢再问。”
这……卫贵人战战兢兢的回去了,卫贵人脑子本来就不好使,没了黄鹂之后发现脑子更不好使了。
按道理来说,宫女献媚,皇上一般都欣然接受。就算是不接受了,也不会把人怎么样。黄鹂怎么就……没说法了呢。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没过一会儿有人来把黄鹂的东西收拾了全部拿走。如果东西在这里留着,顶多是人打伤了还会回来,如果东西拿走了,那就说人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卫贵人战战兢兢,夏天的太阳照在身上还觉得遍体生寒。她自己又想不出办法,只好拿了一些水果带着人去找隔壁的佟嫔。
这下她也顾不得丢人了,只好把黄鹂的事情讲了讲。
佟嫔心想:你找谁问都比找我问强啊,皇上好歹还待见你,他是根本就不待见我。你好歹跟他隔着几个月还能拉一回小手,我跟他几年都没拉一次手了。
心里这么想,她也只能尽力帮着分析,“可能是这个黄鹂太不知情识趣了,你想啊,皇上那会儿说不定脑子里面都是国家大事。偏偏她要过去打扰,让谁谁心里都不痛快,打她一顿也是应该的。”
“后来人怎么打没了?”
“肯定是这些奴才下手太重,我跟你说,你要是跟她还有感情,就打听打听她现在被葬在什么地方了。其他的做不了,给她烧点儿纸钱儿修一下坟墓咱们还是能做到的。”
卫贵人难受的说不出来话,“我这心里……尽管这丫头平时掐尖好强牙尖嘴利,但是毕竟在一块儿过了几年,我还是舍不得她。我手里确实是攒了一点儿钱,不太多,不知道你有什么门路没有?带出去给她,也算是我们主仆一场了。”
卫贵人心里面儿难受,不是不愿意给黄鹂报仇,实际上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卫贵人因为这件事儿心情不好郁郁寡欢。上午从佟嫔那里回来,下午又听说隔壁延禧宫有蒙古血统的敏贵人有了身孕。
瑞珠院里的这些贵人们想要去贺喜,永和宫的人来拉卫贵人一起去。卫贵人只好抹了眼泪,强颜欢笑的跟着去了。
佟嫔快疯了,延禧宫又要走孩子了。怀里的大胖丫头还没学会爬呢,进宫几年的敏贵人中算是老树开花了。延禧宫她一家独大,也就是说这孩子生下来还是佟嫔碗里的菜。
佟嫔高兴的差点儿手舞足蹈,拉着敏贵人,“缺什么只管跟我说,咱们没有的我去找皇贵妃娘娘要。”
她这话说的铿锵有力,而且绝对能要的过来,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夏天缺的最多的还是冰,大家一起怂恿敏贵人多要点冰。
佟嫔更是抱着胖乎乎的十格格找田蜜要东西。
田蜜闹不清妹妹的脑回路,要是因为你们那里一个孩子都没有,确实寂寞,十格格出生的时候你特别期待我也是能理解的。
如今不缺孩子了,你怎么也这么高兴?
既然她已经上门讨要了,田蜜也没小气,“多给你们一点儿,可以。每个人都分一点儿,也行。但是记得要给孕妇,把她照顾好了你们要什么都行,要是照顾的不好,想要什么东西都没有。”
考虑到敏贵人有可能生老四的铁杆兄弟老十三,等到四阿哥过来,田蜜看到他忍不住打趣了一声,“你好兄弟就要来了!”
“哪个好兄弟?”
田蜜微笑不语,换了一个话题,“你皇阿玛说了,太子那边儿先不管,老三你们兄弟俩先成亲。过几天出去巡游之前,我让乌拉那拉家的人过来,你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四阿哥早已不是吴下阿蒙了,不是别人打趣两句就脸红的小菜鸟了,他面无表情的说:“儿子没什么要嘱咐的,就希望福晋能早点儿进门。儿子如今来后宫越来越不方便,有了福晋就有人在身边伺候你了,回头您身子哪里不舒坦就有人跟儿子说了。”
田蜜听完之后哭笑不得,“弄得宫里面没人跟你说我生病了一样。我这是娶儿媳妇呢,又不是找一个宫女,要是找宫女用得着那么小的女孩子吗?笨笨的还要从头教。”
四阿哥这才表情生动了一些,过来给田蜜捶肩膀,“额娘,这事儿就是儿子要跟您说的,到时候您多多教您儿媳妇儿,一定要把她教的跟您一样厉害。”
田蜜听完哭笑不得,母子俩说了几句,眼看着天快黑了,四阿哥就想离开,田蜜把他叫住,有点事儿自然自己知道了,那就要早点儿说,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于母子感情。
“胤禛,听说乌雅家的人想要见你,去见见他们吧。”
四阿哥没想到是这件事儿,表情顿时诚惶诚恐了起来,“额娘,您别多想……”
“没多想,血缘这东西真的很不讲理,有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给杀了,甚至在佛前祈求自己下辈子别再和这种冤家见面儿。可有的时候,哪怕是跨越千山万水也能相认相伴。最重要的是一颗平常心,你只要凭着你的平常心去对待就行了。”
“额娘,都是儿子不好。”
“不是我儿子不好,而是额娘讲不出大道理,虽然满肚子话想说,但是这会儿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事实就是事实,不能因为你无视就不存在。”
四阿哥把头埋在田蜜的怀里,虽然没有哭出声,但是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儿子这辈子并非以生在皇家为荣,而是遇见额娘才是这一辈子最大的荣光。”
这小子也太会说话了,田蜜拍了拍他日渐宽阔的背,“起来吧,回去吧,别让扬丹笑话你,你看咱们扬丹阿哥在笑呢。”
四阿哥赶快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看到宫女怀里抱着的扬丹。这小子不知道在干什么,张着嘴两只手在拍着,啊啊啊乱叫,能看的出来这一会儿正高兴呢。
四阿哥多少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两步,“您歇着吧,儿子明天再给您请安。”
田蜜点了点头,看他倒退了几步出门去了。
四阿哥出门儿之后就碰上了八阿哥带人回西花园。
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面叫了一声晦气,表面还是其乐融融,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并肩往西花园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彼此都不说话。四阿哥心里边儿想着:谢天谢地,额娘比惠妃娘娘靠谱多了。惠妃娘娘养着八弟,并没有把他的养的多么的正人君子,反而让人看着有几分小气。
八阿哥想着:老四看来挺拼的啊,那么早就去皇贵妃娘娘跟前了,陪着说话说到现在,这孝顺儿子当的也不容易啊。
八阿哥一想到不容易就想起来七哥,接着想到了其他兄弟们,发现这些兄弟们都有一种坚韧不拔的劲头在。
哪怕是看糊涂的大哥,在给太子找事儿这件事情上十数年如一日,到现在为止,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让太子不痛快,只要太子不痛快大哥就痛快。
而作为老二的太子,一边要应付老大一边还要读书。凭心而论,老二读书读的多,文采飞扬压的过老三。整个人颇有储君气度,只要老大和他没站在一个地方,老二妥妥就是一个太子。
轮到老三,老三这么多年没白喝那么多墨水。虽然大家在心里面儿说老三娘们儿唧唧的,但是他在风花雪月这一块修炼的比兄弟们厉害多了。
接下来就是老四,老四虽然不苟言笑不近人情,但是老四的字写得好,为了讨好皇父,他的字是兄弟里最拔尖的儿。
厚道的老五,这种厚道是从内由外的,根本不是假装的,这么多年来谁都学不会他的这种的厚道。老七更狠,闻鸡起舞用在他身上最正确不过了。
所以这一路上老八就在想,自己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然而这条路虽然长,但是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他走了一路,直到听见几声狗叫,才发现已经到西花园的门口了。
一只雪白的哈巴狗跑了过来围着四阿哥转来转去,四阿哥根本没跟老八说话,带着奴才和狗一块儿离开了。
老八心想,这是要撕破脸了吗?到现在连一声客气话都不说了?
心里面冷笑了一声,觉得四阿哥的肚量也不过如此。高高兴兴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九阿哥和十阿哥已经洗过澡了,正在大床上翻跟斗。
看到八哥回来,这两个人跟头儿也不翻了,趴在床沿上,“八哥,回来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今天听说我额娘那边儿有个宫女病了,挪了出去。我就去看了看我额娘,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人容易多想,我要是不过去安慰,她想不开一直哭。”
“卫贵人的宫女病了?那娘娘怎么样?”
“她没事”,八阿哥坐下来脱了鞋袜洗脚,“昨天皇阿玛招了我额娘,我刚才去的时候她收了不少赏赐,正收拾呢。”
说完之后八阿哥内心里面儿有了一点儿其他的想法,要是额娘的位份能往上升一升就更好了。惠妃毕竟是有亲儿子的,那怕两个人有的时候吵的恨不得不再见面,但是和好之后根本没有什么芥蒂。自己在钟粹宫,从始至终就像是一个外人。
就在他擦脚的时候,听见隔壁的院子里呼隆一声。床上正在玩耍的两个阿哥立即来精神了,跳下床去鞋也不穿,跑到外边去看。
八阿哥听后赶快套上鞋跟着出去,原来是七阿哥刚才从马上摔下来了,奴才们抬着他回来,因为太急,动静就大了起来。
早就有太监打听清楚了来回报,“是七爷被马掀翻了,要不是七爷抱着头在马蹄子下面滚了滚,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踩出毛病来了。”
这动静太大,其他兄弟已经出来了,五阿哥和七阿哥的院子最近,衣服都没穿整齐跟着跑进了七阿哥的院子里。
年纪最大的是老三,住的最远的是老四,这俩人这会儿已经来了,在门口互相抱了抱拳一块儿进了院子,八阿哥也跟着进去。
九阿哥十阿哥坐在七阿哥的床尾,看着七阿哥正一头冷汗的躺在床上摁着自己的另外一条胳膊。
三阿哥跑进来问:“这是怎么了,告诉皇阿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