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臣直入主题,“你让人查一下季总。这个人心术不正,绝对有问题。”
倒真和陆珂的意思不谋而合。
王岚应下,便听到许公子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给她派两个保镖,这次这种事,以后不要发生了。”
果然是见血的交情。王岚试探问道,“那以后她接的戏,您有什么要求吗?”
沉默片刻,话筒里传来声音,“选点有内涵的剧本,不要整天演肥皂剧,浪费她青春。”
好好儿一姑娘,跟别人搂搂抱抱,他看了网上的花絮,那腿就差全露出来了。
成何体统。
*
立秋的手机一直响着,她看了下屏幕,没管,按了静音装回口袋里。
“怎么不接?”陆珂问。
“周森的经纪人。”立秋说。
陆珂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油头粉面的脸,“他想干嘛?总不能是打电话过来耀武扬威吧?”
立秋坦言,“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想重金拉拢我出卖你?问我要一些你的黑历史,之类的。”
陆珂觉得有趣,“噢,你接呗,先问他要钱,然后随便告诉他几条就是了,比如说我最怕英语,到现在都没有初恋,偶尔累了睡觉还会打呼噜,随你怎么扯。”
她把空调又调高两度,补充一句,“回头收了钱咱五五分。”
“拉倒吧,我得回去写论文了,回头忙起来又要交。”立秋说,“咱就隔几分钟的路程,你半夜要是发烧了,或者哪里不舒服,给我打电话——不对,你离许公子更近啊,要是急就先跟他联系。”
“机智。”陆珂又倒了杯水。体温渐渐降下来了,她感觉没白天那么难受怕冷。
“夜深人静的,说不定你们就成了。”
“哈?”陆珂笑,“小东西想得怪美。”
*
立秋匆匆下楼。周森的经纪人见打电话她不接,又改用微信骚扰。
她果断删了那人,世界一片清净。
立秋从陆珂第一次参加选秀节目开始就跟着她了。当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冲到陆珂身边去毛遂自荐。
陆珂当时正情场失意,丧心病狂,见人就想怼。看她个子不矮,但是瘦得面色发黄,似乎营养不是很够,“我不要童工。”
立秋忙掏出身份证,“我成年了!”
这姑娘虽然虎不愣登,也还有点儿意思。陆珂放下手中的台本,“学历,特长。”
立秋感觉到机会来了,但这个问题她实在难答,“初中学历,特长……学习。”
陆珂看了眼她的身份证,“十八岁,初中学历?你经历了什么啊少女?”
“不想读了。”立秋说,“家里有两个姐姐,一对双胞胎弟弟,读不起了。”
“五个孩子?”陆珂咋舌,“为了要男孩?”
立秋把户口本复印件递给她,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嗯。其实我学习一直挺好的,家里没钱。”
陆珂翻了翻,“立春,立夏,立秋……你们三姐妹名字够简洁的。怎么上成户口的?没罚款吗?”
翻到第六页,她蹙眉,“我去,你弟弟这名字什么玩意?立艾伦?立乔治?怎么不叫立佩奇?”
“爸妈想送他们出国呗。”立秋对这种家庭已经麻木。
“你两个姐姐呢?现在干什么了?”
“嫁了。爸妈用聘礼盖了楼,留两个弟弟娶媳妇。”
陆珂火气直冒,“我的妈,我这是找什么气受。”
待会儿就是决赛,她选了一首燃炸全场的浪漫情歌。现在气得肺管子疼,还怎么抒得了情。
立秋不安而局促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不自觉地搓起了衣摆,她为自己的自私羞愧。
晚一点,陆珂的比赛就要结束了。她只是节目的一个普通临时工,连场务助理都不算,腆着脸来求陆珂,只因为在现场听到陆珂唱歌,觉得她是个心地纯净善良的人。
决赛马上要开始……立秋心想,算了,佛祖都顾不过来众生疾苦,自己何必为难她。
正要开口说话,陆珂重新拿回了乐谱,用荧光笔把容易破音的两个地方画了圈,也没抬头,轻描淡写地跟她说——
“去帮我拿瓶水吧。”
这是答应了把立秋留在身边当助理了。
立秋取了瓶矿泉水回来,陆珂喝了几口,拧紧瓶盖,“想跟着我,你文化课要继续学,报个函授吧。最起码要有成人大专学历。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
“好的。我会做到的。”
“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和你家里断绝关系。”陆珂说,“我不希望变相地被吸血鬼家庭吸血。”
立秋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从那一刻起,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为陆珂好上面。
许公子说得没错,她只是一个助理,站在经纪人的高度想问题不合适。
但她总怕因为自己的一点疏忽让陆珂的路变得难走,她瞻前顾后、战战兢兢,生怕想漏了什么。
天上的黑意越来越浓,风呼呼乱刮,立秋伸手接住了雪花。
影子在雪地上拉长。
就连喜欢时影帝的事情,她也没法说出口。如果时影帝真喜欢可可,那祝福他们。
世界上没有比可可更好的女孩子了,她绝不会背叛她。
*
陆珂打开电热毯的开关,觉得有点饿,找了包绿豆杂粮面煮。
这把杂粮面不是普通挂面,长得弯弯曲曲,倒像是方便面的形状。
从前陆珂没事还能吃包方便面,自从进了娱乐圈,她只能选个长得像的过一把眼瘾。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她用清水煮面,放了个荷包蛋,一把小青菜,快出锅时撒了点盐。
成品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夜深人静,吃面赏雪。”
闺蜜第一个给她评论,“你堕落了。”
她没回,一边吃面一边等着许言臣给她点赞。
捧场的人很多,但都不是她最在意的那个。
面都吃完了,许言臣还是没动静。她决定主动出击。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突然顿悟了。
无事勿扰:?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明白了我的人生方向!我找到了我的人生价值!
无事勿扰:?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以后要成为一名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无事勿扰:不错,恭喜。
陆珂觉得窒息。他总喜欢把天聊死。
一旦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话题链就自然而然地断了。
许言臣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漫不经心地想,要是黄时雨那丫头闷头闷脑来跟他倾诉一通人生价值,他八成会回她两个字:有病。
不过看到她刚发的面,清汤寡水的,面居然是原谅绿的颜色,真正的深夜放毒。
可可是个大美人:我煮了面,你要来吃吗?
无事勿扰:不了,有点像翔。
第9章 睡前 起床有他,哄睡由他。
陆珂气个半死,“回头做一桌满汉全席,深夜发,馋死你,略略略略。”
无事勿扰:哦,我会屏蔽你的。
陆珂发了个硕大的狗头表情,又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情。
可可是个大美人:网上的片段、花絮都是拍戏,没有真的亲亲抱抱!
无事勿扰:你不用跟我汇报。
陆珂尬得脸热,他这话说得喝了烧酒还辣心。她颇有骨气地关了和他的对话框,吃了几口绿豆面清火。
没过几秒,又忍不住点开许言臣的头像,把给他的个人备注改成了“suchadog”。
人以类聚,狗以群分。再主动找他聊天,她就是狗。
刷了锅和碗筷,百无聊赖,许言臣就在隔壁,她却只能在这忍着,想着想着又开始抓心挠肝。
看了会儿剧本,那上面的字跟爬蚯蚓一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索性翻出了昨天那段录音的音频,拖到许言臣说话那一段,来来回回听了几十遍。
她本身就是做美妆博主起家的,剪视频的功底不差。不一会儿,剪辑完毕,去繁存真,单单留了句“我女朋友,不劳烦你”,设成了铃声。
起床有他,哄睡由他。麻麻再也不用担心她的睡眠了。
*
热渴难当,口干胸闷,头上有根筋一跳一跳地疼。陆珂从梦魇中醒来,摸到床头的闹钟,才堪堪过了午夜十二点。
她想下床倒点水喝,浑身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自己探了一下额头,手是热的,也分不清额头烫不烫。
陆珂摸到手机,发消息给许言臣,“睡了吗?”
“怎么了。”他几乎是秒回。
没享受过这等待遇,陆珂有些受宠若惊,“你还没睡啊。”
许言臣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陆珂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我又发烧了,起不来床,你能帮我倒点水吃药吗?”
“我没有钥匙。你那个助理呢?”
“她回去了。门口有个花盆,钥匙在花盆底下。”
*
许言臣来得很快,裹着外面的寒风。
公寓都是同样的结构,他熟门熟路地进了卧室,问她,“有医药箱吗?体温计有没有。”
“恩……有药,没有体温计。”陆珂嘴唇干得皱皱巴巴,她抿了抿唇,“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我吃点退烧药就行了。”
许言臣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他的手宽实温暖,仍冰得她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你烧得太厉害了。要去医院打一针。”
“我不去。”那点抵抗在生病的状态下显得外强中干,她软软地说,“冷,你让我再睡会儿。”
许言臣拽了她被子,“由不得你。”
这一拽,两人都愣住了。陆珂捂着胸,用尽全身力气往下缩了缩,“你干嘛!大牛忙!”
许言臣飞快而又无奈地松开手,被子如大片棉花糖往下落,重新把她包裹在里面。
因为她刚刚往下滑的缘故,整个人都被蒙在了被子里。
“谁知道你也有这习惯。”房间的温度似乎又高了几度。许言臣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象,那肌肤白软细腻,他没敢细看,此时此刻也不能再细想,他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也?”被子中露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她整张脸红得像小龙虾,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
“裸|睡舒服,没毛病。”他说,“我去给你拿水和药。你再不退烧,毛病就大了。”
他端着杯水回来时,陆珂已经把自己裹成了大白蚕,连胳膊都没露出来。
她没精打采地靠在床头,等着他投喂。
许言臣先喂她喝了口水,正准备把药给她放嘴里,“没让你咽这么早,不吃药了?”
“我都是先把药放嘴里……你不是吗?”
许言臣不多废话,塞了颗药给她,又喂她喝了口水。
还有一颗,她说,“水快点,这药有点苦。”
许言臣心想,就没见过几个像她这样吃药的,先把药放在嘴里,不苦才怪。
“你母亲不是医生吗?你怎么连药都不会吃。”看着她把水全喝完,把空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他说。
“或许是我嗓子细?反正小时候我不会咽药,都是我妈用手指给戳下去的。”陆珂不以为耻,跟他闲话家常她能说个三天三夜。
许言臣却不打算打扰病人,“你早点休息。”
“你要走啊?”陆珂见他说走就走,急了,“嗳你不观察观察我么!万一你走了我又烧了呢!万一我连打电话的劲儿都没有了呢!”
许言臣似是置若罔闻,长腿径直往门口的方向行去,很快整个人影都不见了。
大门被合上的声音清晰又沉闷。
陆珂万分失落,扁了扁嘴。
人就是这样得寸进尺、永不知足。她只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见他回国,就想离他近一点。他果真成了自己的邻居,她就想让他来家里坐坐。可当许言臣真的来了,她又舍不得放他走。
*
许言臣拿着退烧贴回来时,就看到女孩儿咬着唇,愣愣地在想着什么。
陆珂其人,平时看起来睿智果决,只有熟人知道,她私下里时常放空。她干过的蠢事,许言臣从表妹那里听说了不少。这次亲眼所见,确实带着股天然的二劲。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又惊又喜,面上却摆出了冷硬表情,“你不是不管我死活么。”
许言臣撕开手上的退烧贴,啪地拍在她额头上,“回我房间给你拿退烧贴。”
“你就在这睡吧,床大。”陆珂说完觉得有些不妥,解释道,“我不做什么。你放心。”
那双眼睛大而呆,配着她狡黠的表情,便显得有些露怯。
许言臣觉得好笑,“不了,我在客厅沙发上眯一会儿。你不舒服叫我,我就过来。”
“我浑身都难受。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呗?”她说。
“别撒娇。多大了?你又不是我闺女。”许言臣无语。
“干爹!”陆珂脆生生地叫了,手指抓住他的衣摆,晃,“就讲一个!耐你!”
许言臣拽了下,没拽动,只得给她讲,“有一对夫妇有个女儿——”
“你坐这讲。”陆珂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见她贴着个有小熊维尼图案的退烧贴,脸红扑扑地,萌态天真又可怜,他在床边坐下,“小女孩过生日,爸妈拿着摄像机给她录像,大家都很开心。她在床上蹦啊蹦啊,突然蹦到地上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