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句,齐宣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再怎么样也是他有意让二女碰到一起的。
分宾主落坐后,齐宣递上一盒药膏,“这是府里的百花金玉膏,用来治伤最为好用。”
“雪瑶谢过王爷。”程雪瑶接过,让婢女给自己涂好,这期间复又看了一眼安静地站在齐宣身后的元瑾汐,心里一肚子气。
可这时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机,只能暂且忍下,“前几日王爷在道观之时,雪瑶不幸染了风寒,因怕过了病气给王爷,便未曾前去请安。这几日身体大好,母亲又送来一些上好的雪参,便想着给王爷送来一些赔罪,故此便轻车简从地登了门。”
说罢,程雪瑶示意旁边的一个小丫环,把准备好的东西递给齐宣。
齐宣看了一眼东西,心里轻笑,“有劳程姑娘惦记。”自从去年开始,程雪瑶几乎是一夜之间,对他就冷淡下来,不但强行去道观替换了其姐程雪清,还对他敬而远之。
一副你爱娶谁娶谁,但我就不稀罕的态度。
结果今天却是忽然之间又上了心。而且在道观祈福的女子,无事是不能出门的,如今却宁可偷跑出来,也要“表达下歉意”。
不,也不能说是忽然之间,而是在元瑾汐出现之后。
又是示好,又是送东西,还故意带了那枚玉佩……
齐宣了然,原来是强调自己地位来的。想到这儿,他扭头看了一眼元瑾汐,只见她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一副恪守规矩的下人样子。
也是他最不喜欢的样子。
“这个,收下吧。”齐宣指了指桌上的纸包,对元瑾汐说道。
“是。”元瑾汐恭敬地答了一声,走过去拿在手中,复又站了回去。
程雪瑶却是看得眼皮子一跳,这“收下吧”三个字,怎么听起来,像是要让元瑾汐收下似的?
“王爷,这雪参性温,药性平和,用来煮粥、做参茶都是极好的,最适合冬日进补。”
齐宣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程雪瑶,心里想的却是之前一直未曾想过的问题,就是如果她不是小镇纸,那这她这块玉佩,是哪来的。
东西他一年前就验过,确实是当年留下的那块无疑。
而且程雪瑶对待玉佩的方式也太过随意了。当年他离去时,可是对小镇纸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露财于外,一定要小心藏好。
但初见程雪瑶时,她却是明明白白地挂了出来。当时他对自己的解释,是时过境迁,这时再露玉佩,已经没有危险。
可相比之下元瑾汐却是慎之又慎,对于当年的事,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难不成……程雪瑶身上的玉佩本就是巧取豪夺而来,目的是为了冒充?
但十年前,程雪瑶也不过七八岁年纪,后来她随父入京,元瑾汐却是先被拐进了杂耍班,又入了夏府。两人十年间,不可能有交集。
更不要说,当年他与小镇纸被困大水中的屋顶之上,上天入地,也只有他们两人而已。要说这也能泄露出去,他是不信的。
正思索的时候,外面传来小七的声音,“王爷,夏大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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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
第27章 齐宣太好,她怕自己沦陷。
听到夏兴昌来了, 齐宣沉吟了一下,并未立刻起身,“让夏大人先去看看夏雪鸢吧, 本王稍后就去。”
“是。”小七应了一声,走出厢房。
看到齐宣脸上并未尽信的神色,程雪瑶知道自己的转变有些太过突然,以赔礼道歉这样的理由,并不能取信齐宣。
因此她马上把话题转到夏雪鸢身上, “其实, 雪瑶这次来,除了刚刚的原因之外, 还有一重理由,只是这重理由, 王爷已经见过了。”
“夏雪鸢四处宣扬您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以身相许, 并且非您不嫁。虽然王爷霁月清风, 断不会看上她那种人, 但若不加以制止,于王爷的清名有损。”
“雪瑶还听说, 她有一种名为情丝绕的酒,只要喝下去, 看到谁,都像是心中所想之人,人也会因此而情不自禁。”
“本来我是不信的,但夏雪鸢说得志在必得, 又兼之她身边的婢女, 如今深得王爷宠信, 这世间人心是最不可测之物,雪瑶只怕……”
话未说完,但未明之意,任谁都能听明白。更何况,她还深怕齐宣听不明白,似有深意地扫了元瑾汐一眼。
元瑾汐心里一阵烦躁,你们俩争风吃醋可以不要带上我么?堂堂大小姐公然对一个婢女使绊子,也不嫌丢人。
不过,这一招也是够狠的,一种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酒,一句人心最不可测的话,就可以在齐宣心里种上怀疑的种子。
日后只要她有一点错处,夏雪鸢婢女的这个身份,就足以一棍子把她打死。甚至不必有错处,单凭这个“前科”,她无罪也是有罪的了。
如果此时的主子是夏雪鸢,元瑾汐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跪下来,用最诚恳的语气、发最狠的毒誓用来表忠心。
但对齐宣,元瑾汐不想这么做,这当中的缘由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毫无理由地觉得,齐宣不是夏雪鸢,他有自己的判断,也会相信她,不需要她像演戏一样,发毒誓表忠心。
因此,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仿如没有听到程雪遥在说什么。
齐宣也同样不出声,而是颇为玩味地看着程雪瑶。
一主一仆,此时是相当有默契。
关于夏雪鸢的事,齐宣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除了为元瑾汐出气那次,其余时候都是置之不理,一来夏雪鸢在他眼里,就是个不知所谓的蠢人;二来,他有些摸不清夏兴昌的意图。
再怎么说夏雪鸢也是夏兴昌的嫡女,女儿成天胡说八道,当爹的竟然不管,这当中的意味可就深了。
不过……程雪瑶特意前来告知,却比夏雪鸢这件事本身,更耐人寻味。
“让程姑娘费心了。”齐宣说完,微微一笑,对着程雪瑶颔首致意,以做感谢。
这是齐宣的特点,越是想迷惑人时,就越会露出笑容。不过这笑容么,在站在他身侧的元瑾汐看来,颇有一种不怀好意思的味道。
程雪瑶却是一瞬间有些失神。
齐宣的容貌,本就是一等一的,兼之气韵风流,身姿如玉,是京城贵女中第一想嫁的人。
前一世,她也曾深深地迷恋他,一心做着自己能成为颖王妃,被京中所有贵女羡慕的梦。结果却是梦碎除夕,终身未能如愿。
这一世,重生让她的头脑冷静了许多,也让她的野心大了许多,但那份潜藏在心底里的爱意,却是没变过。
如今他就那样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不但没有死,也没有因为这一年的冷落而心生不满,仍旧那样温柔地对她笑,让她的心里底,忽地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这一世重来,利用她已知的信息,不让齐宣在这个时候去江州,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他不会死,他就会娶她,那此时,她是不是就不是坐在客位上,而是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与他相视而笑?
这个念头,一经燃起,似乎就再也压不下去。
但,压不下去也要压,王妃再好,又怎么能比得上皇后?而且年底还未到来,说不定齐宣还是要死的。
想这些都没有用,让皇帝对自己动心,那才是真的。
这时铃铛已经将程雪瑶要的新衣买回来,齐宣就此告辞,带着元瑾汐,离开了厢房。
另一外,夏兴昌也已经带着女儿,坐在了偏厅之中。
一见到齐宣走来,立刻躬身行礼,痛哭流涕道:“小女不知所谓,冒犯了王爷,下官实在是惭愧,惭愧。请王爷责罚。”
余光中,看着夏雪鸢还站在那里,转身一脚踹了过去,“孽障,还不赶紧跪下给王爷赔罪。”
齐宣一摆手,“此事本王未受什么损失,还是等正主出来吧。”
这时,有下人送上茶来,齐宣就开始专心喝茶,不再开口。
夏兴昌一时间有点尴尬,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直以来,他确是有意纵着夏雪鸢的。
当一个人做的事太过离谱,以至于完全离开正常人的范畴时,往往能收获奇效。
比如对于齐宣,来京城之前,夏兴昌便听到了他要南下去江州查盐税的风声,为此特意年前跑出来述职,就是为了避开他。
可没曾想,这个传言中不近女色的王爷,竟然误打误撞,被女儿身边的婢女迷住了。而且似乎真就只迷她一人,那四个之前准备送给他未果的,事后齐宣还真就一次都没提。
这样一来,日后只要抓住元晋安,通过元晋安控制元瑾汐,再控制齐宣,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就算控制不了,打探些情报也是可以的。
再比如,日后齐宣但凡不下江州,只要敢入江州,他就可以放出夏雪鸢,就算看不住他,也会烦死他。
甚至于可以人为搞出一些事情来,让两人弄出一些风流韵事,让齐宣百口莫辩,灰溜溜地从江州离开。
虽然,这会牺牲夏雪鸢的名声、甚至是后半辈子的幸福,但就眼下来看……夏兴昌自己也提不起心疼女儿的心思。
因此,这段时间来,对于夏雪鸢的所作所为,夏兴昌只是表面呵斥做做样子,实际上并未真的管。
但今天竟然把礼部侍郎家的二姑娘给打了,这也让夏兴昌始料未及。虽然程敬宗不过是个礼部侍郎,但平白无故多个敌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时,程雪瑶也在铃铛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夏兴昌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物,先是对程雪瑶一躬到底,然后道:“小女无状,冒犯了这位程姑娘,夏某定会备份厚礼,送到程府之上,还望姑娘大人大量多多海涵。”
这一下,程雪瑶也感到有些棘手,再怎么说夏兴昌也是朝廷四品大员,一方首脑,这忽然间向她行礼,她是想不原谅都不行。
可是想她重生以来,很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目标就是当皇后,结果先是被一个婢女抢了心上人的位置,紧接着又被一个泼妇打了,还是摁在地上劈头盖脸地那种打。
气得她恨不得把夏雪鸢千刀万剐,可夏兴昌却是轻飘飘地一句“多多海涵”就打算揭过?
哼,等我当上皇后,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们夏家。
“夏大人客气了,雪瑶当不起如此大礼。”说完,还回了一礼。不论心里如何想的,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夏兴昌见目的达到,也没有多留,又说了一些赔礼会尽快送到府上的话,就离开了。
程雪瑶觉得今天真是晦气到家,平白无故地遇上这样的烂事,心情也是极差,好在该说的已经都说完,倒是可以走人。
只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扭头对元瑾汐说道:“你既是王爷的婢女,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遵守王府的规矩,可别和你的前主子学。”
元瑾汐知道程雪瑶这是在警告自己,心里冷笑,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发作。但也没有给程雪瑶面子,往后退了几步,站到齐宣身边。
意思很明显,她是齐宣的婢女,要训也是他训,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多嘴?
气得程雪瑶又是一阵咬牙。
齐宣却像是没看到,上前一步拦住程雪瑶的目光,淡淡地道:“我送程姑娘。”
送走了程雪瑶,府里的闹剧,也就算告一段落。
当天晚上,齐宣坐在主屋的小书房里,一边思索着元瑾汐捡起玉佩时的那一抹怀念的表情,一边将玉佩的形状、纹路在纸上画出来。厢房里,程雪瑶没再把玉佩带出来,让他少了可以继续试探的机会。
元瑾汐端了一碗参粥进来,看到齐宣纸上画的东西,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白天露了行迹。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将粥碗放到他的面前,“王爷歇一会儿吧,趁热喝了。”
齐宣抬头只看到一碗,“不是说了让你给自己也盛一碗?”
“奴婢只是一名婢女,况且这又是程姑娘……”
未等元瑾汐的话说完,齐宣就将自己面前的参粥放到她的面前,“喝掉。喝完之后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关于你爹的。”
元瑾汐立刻端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喝粥。
“慢点,消息又跑不了,还有,这是参粥,不是鸩酒,以后让你吃什么就乖乖地吃。”齐宣笑着打趣道。
元瑾汐心里既复杂又温暖,她当然知道这是齐宣在心疼她,可是她的身份又摆在这里,齐宣太好,她怕自己沦陷。
如果没有齐宣,她还能找个老实的教书先生或者本分的种地农民嫁了,可一旦心里有了他,眼睛里还能容得下谁呢?
一直看着她喝得干干净净之后,齐宣才开口道:“江州消息,你爹找到了,此时正和刘胜在一起。”
元瑾汐猛地一喜,虽然喝粥之时,就隐隐有些猜测,但却不敢多想,如今终听到,心中一块石落地,鼻子一酸,眼眶眨起了泪花,“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不过,此时天冷路滑,我路上会慢一些,大概年前才能回京。你不要心急。”
“不心急,不心急。”元瑾汐此时欣喜若狂,她与爹爹已经有三年没好好见面,说说话了,想到不出一月,她爹就能好好地回来,整个人都热切起来。
“对了,过来看看这个,”齐宣将自己画好了玉佩图样递了过去,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可认得这枚玉佩?”
说罢,目光灼灼地盯着元瑾汐。
元瑾汐心里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但最后的理智还是提醒她,眼看着爹爹就要回来,这时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暗暗掐了自己一下之后,她用一种天真的口吻开口道:“这不是白日里程姑娘掉下那一枚么,下午时奴婢亲手捡起来的。”
“不是说这个,之前可见到过?”
“王爷说笑了,程姑娘帖身之物,奴婢怎么见到过。”
“真的不认识?”齐宣眯起眼睛,不放过眼前人任何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