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晋安一脸促狭的笑意,指了指空了的油纸包,“我只是问你该不会只带了这么点肉就来了吧,你想哪儿去了?”
元瑾汐大窘,气得站起身,“你笑话我,我不理你了,哼。下次也别想再让我给你带吃的。”
“好好好,不笑不笑。我闺女大了,有喜欢的人也正常。其实在爹的心里,我女儿谁都配得上,当个王妃也是绰绰有余的。”
“爹爹就会说笑。”
父女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已晚,元瑾汐担心齐宣会找自己,就拎了瓦罐离了家丁们的住处,往客栈的院子里走去。
这边齐宣和夏兴昌也算聊得尽兴。
夏兴昌眼下虽然是在江州一手遮天,但当初也是两榜的进士,有真才实学的,不然也做不到一州的知府。
齐宣虽然从小在并州长大,远离皇宫,但齐晖身为长兄,对他的功课也从未放松。
因此两人天南海北,不论说什么,都能找到些共同话题。
当然,齐宣很小心地只聊吃喝玩乐、古玩字画等,对于军政大事,一概不发表意见。哪怕夏兴昌问,他也是含糊而过,或是故意说些没什么深度的见解。
总之,继续维持着庸王的人设。
元瑾汐回来之后,看到东西吃的都差不多了,时间也过去了很久。按她的估计,夏雪鸢这会儿就算不饿得前胸贴肚皮,也差不太多。
不过,这么久了,应该早就挺不住下楼了才对,怎么还没动静?
“严统领,上面……”
严陵一脸无奈,“睡着了……”
“嗯?”元瑾汐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严陵,“睡……着了?不是要你吓唬吓唬她么?”
“吓了,也吓够呛,但这会儿睡着了。”严陵目光瞟向别处,能把人吓到睡着了,这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脸红。
元瑾汐目光复杂地看向二楼,这人……没救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能睡着。
忽然之间,二楼忽然响起一声尖叫,“妈呀,救命啊,老鼠啊。”
元瑾汐和严陵同时一捂脸,不知道是该为夏雪鸢感到丢脸,还是为自己汗颜。
两人布置这么多,结果还不如一只老鼠?
这一声喊自然是心动了在院子里喝酒吃肉的齐宣与夏兴昌。
齐宣率先发问,“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夏大人家的二小姐?”
夏兴昌的老脸瞬间就红了,但还是强行挽尊道:“应该不是,小女此时应该正在客栈之中,楼上乃是王爷的地盘,该不会是瑾汐姑娘?”
话音还未落,就听得咚咚咚地声音,一个人头发散乱,衣衫满是灰尘地跑下来,“救命啊,老鼠啊。”
看到夏兴昌之后,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爹啊,救我,老鼠,老鼠啊。”
咚地一下,夏雪鸢直扑过来,瞬间就把清瘦的夏兴昌撞了个人仰马翻。
所有人全都移开目光,就夏雪鸢那身板,飞奔起来直接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就算是正当壮年的军士,也得胸口一闷,一口气喘不上来。
更何况地夏兴昌一个老头子?
夏雪鸢呼嚎了半天,却发现不对,“爹,你怎么不动弹啊。”
齐宣一看,大叫一声,“快,夏大人闭过气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夏兴昌卒,全剧终……是不可能的。嘿嘿。
第42章 黑然堂
“快, 夏大人闭过气去了。”
听到这一声喊,夏家的下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上来, 按人中的,抚胸口的,拍后背的,甚至还有人倒了一碗酒,捏开嘴巴灌了进去。
“咳, 咳, 咳……”夏兴昌猛地咳嗽起来,然后就像是把肺都要倒出来一样, 猛咳。
没办法,被酒呛到了, 而且那么大一碗全灌进去,夏兴昌就算是不呛, 也好受不了。
“爹, 你没事吧?赶紧叫人, 帮我打老鼠。”
夏兴昌气得啊,一耳光呼了过去, 手指颤抖了半天,才骂出一句, “给老子闭嘴。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众人赶紧又拦、又劝、又接着顺气儿,折腾了好一会儿,夏兴昌才把理智找了回来。
此时再看夏雪鸢,就发现不对了, “你这一身灰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从颖王爷的楼上下来?”
夏雪鸢一脸理所当然地道:“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嘛, 就躲到了他的床底下,谁知道这破客栈,床底下全是灰不说,居然有老鼠。”
夏兴昌又是晃了三晃,勉强扶住下人才站稳,“王氏呢,去把大夫人给我找来,看看她教的好女儿。”
齐宣突然开口,“天色已经不早,今天本王与夏大人聊得十分尽兴,不如就带令千金回去,咱们改日再叙。”
“好好,让殿下看笑话了,改日再叙。”夏兴昌捏了捏眉心,他刚刚真是气糊涂了。
此时不把夏雪鸢带走,还叫王氏来,难道要给人家演戏么?
一场闹剧收尾,元瑾汐笑着迎了上来,“王爷今天真是辛苦了。”
上了楼去,天字二号房前,两个兵丁还尽职地站在那里没有撤,但也是一脸好笑。
元瑾汐这才看向小七,“你先进屋去看看,别王爷屋里也有老鼠,这客栈看得挺干净气派的,没想到居然会有老鼠。”
“怎么,老鼠不是你放的?”齐宣有些惊讶。
“不是啊,我刚刚还愁怎么才能要她主动下来呢。”
这时有一个人从天字二号房走了出来,手里是半块饴糖。
看到饴糖,元瑾汐立刻看向小七,只见后者一脸惊讶,“哎呀,我说我还剩两块糖怎么就没了,原来是被老鼠叨走了。”
元瑾汐忍不住笑,“去洗个澡,老鼠身上可是很脏的。”
等到齐宣进屋,她特意落后半步,对着下楼的小七比划了个大拇指。
小七把头昂得高高的,一脸得意地下楼沐浴去了。
屋里,齐宣在元瑾汐的服侍下更了衣,“你把那间屋子由着夏雪鸢祸祸,晚上你自己睡哪儿?”
“奴婢可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晚上去和厨娘挤一挤,也就是了。”
这一路行来,齐宣除了元瑾汐一个婢女,后院里的其他人一个都没带。
“那怎么行,你身上这伤还没好利索呢。待会儿让小七再给你腾你一间房出来。”
“不必了,其实那屋子里也没什么,奴婢去看过了,无非就是放了一只合欢香的香囊,只要把香囊扔了,那屋子里布置得可是奢华得很。奴婢只是怕王爷不高兴,才不想去睡。”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待会儿你就去休息,我们要在这里待上几天,不要委屈自己。”
“是,多谢王爷。”
第二天一早,元瑾汐精神抖擞的起身。之前几天,他们都是歇在驿站里的,虽然也有床睡,但到底不如正儿八经的客栈睡得踏实。
而且夏雪鸢拿来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上好的江州云锦,还铺了两层厚褥子,睡得那叫一个舒服。
至于等到夏雪鸢知道她精心布置的屋子,齐宣没睡,被一个婢女睡了,会是何感想,就不在元瑾汐的考虑范围内了。
甚至,她还隐隐地有点期待,想看看夏雪鸢的反应。
只可惜,这个小小的愿望注定要实现不了。
因为第二天一早,就传出夏小姐受了风寒染病,这几天都不会出屋的消息。不但夏雪鸢没出现,春花秋月也没出现。
据小七好奇打探回来的消息,春花秋月两人被打了个半死,夏雪鸢也被关了最严厉的禁闭。
至于屋子里的东西,自然就没人再提,总之就那么不明不白地留在了齐宣包下的客栈。
既如此,元瑾汐就丝毫不客气的笑纳了。这由云锦做成的被褥,就是比其他的布料舒服。
早上起来没多久,刘胜那边也有了动作,将店里的一个烧火的小伙计,带到了齐宣的面前。
“把你刚刚交待的话,对我们王爷再说一遍。”
小伙计脸上肿了半边,掉了两颗门牙,跪在那里不住救饶,“王爷饶命,小的只是给黑然堂打下手的,平日里就是卖卖情报,绝对没干过杀人枉法的事啊。”
刘胜又踹了一脚,“少废话,赶紧交待。”
“是,是。”
据这名烧火的伙计交待,在江州有一个杀手组织叫黑然堂,接的买卖只有一个标准,就是拿钱办事。只要有钱,就能让他们做任何事。这当中,以□□最多。
大概两个月前,黑然堂接到一个委托,目标是杀一个从江州逃出来的武夫,身上带有颖王府的令牌,以及绑架一个叫元晋安的算命先生。
“当时小的通过传声的竹筒,听到这位壮士,”他指了指刘胜,“管一个老头儿叫先生,还说他会测定算命,我就去报告了黑然堂,再然后的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爷饶命啊,小的就是撑个糊口的钱,真没打算干坏事的。”
刘胜气的又踹了一脚,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干坏事,却差点害了他和元晋安的命,就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挣个糊口的钱?
“这个黑然堂……”
“已经撤离了,我这边刚一抓到他,逼出实情后,立刻就让他带我去报信的地方,他平时都是把情报丢到街边的一个乞丐那里,但等我带他赶过去时,那个乞丐已经不见。”
“哼,这些人,倒是警觉。”齐宣手指又习惯性地敲击着桌面,“黑然堂……杀手,对了,你把人交给严陵,让他再接着审,看看这个黑然堂,与上元灯节上的那两个劫匪,是不是有关系。”
“是。王爷。”
元瑾汐这时开口道:“若是可以,顺便问问泗水河这个地方,对他们黑然堂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刘胜点点头,知道泗水河是元瑾汐被劫持一事的关键,看到齐宣没有别的吩咐了,这才转身离开。
只可惜,这个小伙计确实只是一个外围打杂的,每次提供情报,若是属实,就可以得到一两银子的好处。
一两银子,对于有钱人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在客栈里跑堂的伙计,相当于一个月的月钱,对他已经足够有诱惑力。
小伙计刚被押下去不久,客栈老板就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见到齐宣的面就跪地行礼,“小老儿见过王爷。小老儿一家都是本份之人,对伙计的事情一概不知,还望王爷开恩呐。”
说完,就咚咚地磕起头来。
齐宣叫他先起来,“你对黑然堂知道多少?”
“黑然堂?”客线老板露出一丝茫然,但随即想起来,“回王爷的话,草民略有耳闻,听说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卖门做些没有本钱的买卖。”
“既然连你都知道,官府竟然不管?”
客栈老板下意识地看了看左右,这才压低声音道:“听说这黑然堂的背景大得很。咱们这儿的上一任县令曾想要查这个组织,但不半个月,人就被调走了。可说是调任,但去的地主可是穷乡僻壤,跟流放也差不多。”
“至那儿之后,再来的县官,就把这件事当看不见,遇有人命案子,就判个罪犯潜逃,发个海捕文书,就了事了。”
齐宣冷哼一声,怪不得之前在县衙,夏兴昌那老狐狸骂得义正辞严的,却只是降级罚俸,还要回去现寻侯补之人。
原来这人早已经是自己的心腹手下,想要换,可不得再找个信得过的么。
倒是那位想办实事的县令,不到半个月就被调走,着实可惜。
“行了,你下去吧。这件事务必保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你这小伙计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因此被你遣散回老家,明白么?”
“是,是,草民一定听从王爷吩咐。”客栈老板擦了擦汗,这才松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虽然贸然暴露黑然堂的消息有些冒险,但至少这让他躲过一劫,不然齐宣一旦追究起来,他这个客栈,连同他背后的妻儿老小,怕是一个也逃不过。
同时,齐宣也让刘胜出入多带人手,元晋安那边,也分配了两个黑骑跟着家丁队伍。
据说有些组织,一向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如今第一次任务失败,他们又折了人手,难保不会大举报复。
之前齐宣还曾经有些盲目相信自己王爷的身份,但了解得越多,越知道不能大意、掉以轻心。
夏兴昌的背后之人,可是在朝堂上有着莫大影响力的陈国公。虽然陈淑妃现在降位为陈才人,但毕竟育有皇子,只凭着对皇长子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并不能将她一棍子打死。
至于之前的事,就算与她有关系,年深日久,证据也早已湮灭掉了。
接下来的三天,任凭刘胜如何努力,都没能在新安城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客栈的小伙计除了那个乞丐、黑然堂三个字外,再也没能说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至于上元灯节的劫匪、泗水河,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气得刘胜想把他扔河里,差点害得他们殒命的人,查来查去,竟然就真是个小虾米。但与此同时,那个黑然堂也是让他很心惊。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能将所有痕迹抹得一干二净,要么是他们空前强大,要么就是当地有人包庇。
齐宣对这点也认同,从在县衙时,县令的一问三不知,以及夏兴昌开口说话时的错愕,都能表示,这新安县绝对有问题。
就是不知道,夏兴昌是不是这黑然堂真的幕后主使。
正思索着,夏兴昌前来问安,说是离任三个多月,府衙上肯定积压了不少事情,需要赶紧回去处理,问齐宣是否可以启程。
“也罢,此处已经查不出新的线索,暂且放过。日后此间的事情,就多多仰仗夏大人了。”
夏兴昌不动声色,躬身行礼,“定不负王爷所托。”
齐宣表面上一副高兴的样子,看向元瑾汐,“美人,收拾收拾,准备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