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听到上面传来金氏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你急,催什么催。赶去投胎啊。我告诉你啊,越催越慢,不着急你就尽管催。”
“我就催,就催,快点,再快点。”
众人不由莞尔,元晋安强忍着笑看向元晋康,“他们还这样?”
“可不呗,一点没变。”元晋康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死去的妻子,心里微微有些难过。要是莲枝此时还活着,能天天与他斗嘴该有多好。
就在元晋平等不及去楼梯口看了第二次的时候,金氏终于是走了下来。
刚一露面,元晋平就愣住了,站在那里,眼睛都不转一下地盯着自己结发二十多年的妻子。
此时的她那里还是牢里那蓬头垢面的模样,脸上虽然已经有了皱纹,皮肤也不想二十年前那般紧致,但是他就仍然体会到了当年娶妻时的感觉。
“怎么,不认识了?”金氏语气虽然嫌弃,但表情上却是忍不住得意。刚刚文秀和瑾汐两人联手打扮她,又是梳头又是上水粉的,好一顿折腾。
她本来还说老太婆一个,不要这么麻烦,可是这会看着自己丈夫的眼神,又觉得值了。
“二婶,你可真好看。”元清敏生性跳脱,快人快语。
元清翰和元清舒两兄弟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娘,你可真好看。”
金氏白了大儿子一眼,“赶紧地,接你媳妇去。”
元清翰走向楼梯口,正看到元瑾汐掺着许文秀的胳膊走下来。元清翰的目光一下子就挪不开了,愣愣地站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模样比起刚刚的元晋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瑾汐噗呲一笑,松了许文秀的胳膊,走向自己的爹爹和兄长。
沈怀瑜目光感慨,但还是说道:“你怎么没好好打扮?你打扮起来可是不输她的。”
“怎么,”元瑾汐微微挑眉,小声道:“难道在兄长眼里,我这就比不过大嫂了?”
沈怀瑜赶紧改口,“我的妹妹自然是最好看的。”
“哼,你记住了啊,等哪天你要娶妻了,我就去跟未来的大嫂说。”
“找打。”沈怀瑜作势抬了抬手,惹得元瑾汐立刻躲到她爹身后,“爹,我兄长欺负我。”
元晋安拍了拍女儿的手,却说了一句向着沈怀瑜的话,“挨打也不亏。”
人已经全了,众人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元晋安十一年没回家,心里惦记着祖宅,惦记着祠堂,其他人也都是各有感慨。
刚一到巷子口,就看到不少衙役在李家门口进进出出的,而李显仁坐在门口哭,“这些都是我儿子挣来的,你们凭什么抄家?”
不远处,韩茂林和韩学文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虽然元瑾汐劝李成化自首时,打了李显仁这张感情牌,但她只是为了答到劝诫的目的而已,对于李显仁,她可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甚至想到这种人竟然要娶她做续弦,就感到恶心。她好歹也是他看着长起来的,他竟然还能生出那样的想法,可见这个人是为根子上就烂了。
“你,你们怎么都出来了?”李显仁看着元晋平和元晋康两家人,“你们不应该是在牢里,等着看砍头么?怎么出来了?军爷,军爷,他们越狱,快抓他们,我是首功,首功。”
众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一旁的衙役嫌他吵,厉声呵斥道:“再敢聒噪,就连你一块抓进去。”
李显仁立刻不敢再出声。
沈怀瑜看着像是只肥老鼠一样的李显仁,皱了皱眉头。
虽然元瑾汐从没对他说那天在李显仁家都发生了什么,但是无名却是详细汇报过,只是那时他忙着追踪夏其轩的下落,没来得及收拾他,没想到,今天他又撞上来了。
他向不远处的无名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点了点头。
韩茂林走上前来,“恭喜几位仁兄,终于可以平反昭雪,收回祖宅。”韩学文也在一旁见礼,“恭喜几位叔伯、世兄。”
“多谢韩兄。”元晋安作为代表,上前回礼。
这时一直未露面的小七跑了过来,在元瑾汐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又指了指远处的一些人。
元瑾汐一脸惊喜,点点头,“代我谢过王爷。”随后她走向韩茂林,“韩伯伯,韩世兄,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要在这里烤羊肉、做羊汤,庆祝我们归家,到时还请两位赏光。不知世兄可成亲了,也带嫂子一起来吧。”
“要是路上遇到其他老邻居,也请他们一起来。只要自带碗筷就行。”
韩茂林笑道:“这样的喜事自然是要来的。”
等到这两人离开,元晋安有些不明所以,正要发问,金氏却是走过来,“傻丫头,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这么一说可是要开流水席啊。虽然收宅子是喜事,可是咱也没钱请人吃饭啊。再说,就算你有钱,也得省着点,不能这么挥霍。”
“二婶不必担心,一切交给我就是。”
“走吧,赶紧进去,也不知道这宅子落在杨铭手里大半年,都成什么样了。”元晋平催促道。
元晋安看了看小七,倒是猜到了一二,恐怕这又是颖王安排的。
大门上的“杨府”两个字已经被撤下,但还未挂新匾。推开油亮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堵影壁墙,上面是一副松下童子读书图,写着“耕读传家”四个字。
再往里走,小院干干净净的,四周花草也很是精致。再看房屋墙壁,也是处处透着新气儿。
金氏哈哈一笑,“这,杨铭是替咱们修葺宅子了啊。”
元晋安离开颇久,不知半年前什么样,但即使是比起他的记忆里的宅子,眼下看到的,也要比那时更精致些。
毕竟那时他们的生活也是捉襟见肘,并没有多余的钱去做修葺。
而在元瑾汐看来,这个宅子却是透着一股子陌生,太新了,新到她有点找不到曾经的记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祠堂。
当时他们被抓得实在太突然,连牌位都没来得及收,若是这里出了问题,那么宅子再精致,又有什么用?
急匆匆地来到祠堂所在的院子,入目就是一座威严的屋子。元瑾汐心里一松,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丝童年记忆。这里除了有些旧,与她记忆中的祠堂一模一样。
祠堂的门有些积灰,刚一推开还有些呛人,但是看到供桌上那一排排立的好好的牌位后,所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万幸杨铭还没有丧心病狂地毁了祠堂,给元家人留下了唯一一丝好印象。
看到祠堂无恙,即使这里本身就是庄严的地方,气氛也还是轻松了起来。
“赶紧地,各回各屋,我去准备些东西,咱们得给先人们上柱香,告诉他们咱们回来了。”
金氏快活地张罗起来,自从元瑾汐的母亲去世后,这些事就都归她来管。
沈怀瑜没有走进来,就站在祠堂院子的门口,虽然那里有母亲的牌位,他也很想祭拜,但此时还不是时候。
“兄长,来,我带你去看母亲住过的屋子。”元瑾汐走出院子,向他招手。
沈怀瑜点点头,心里提不起太多的兴趣。
毕竟这宅子落在别人手里过,尤其元晋安身为长子,自然住的是主院,而杨铭住进来后,日常起居也必然是在主院,纵然屋子还是母亲住过的屋子,但怕是再也看不到任何母亲的痕迹了。
到他这么失落,元瑾汐微微一想也就明白,“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压低声音,引得沈怀瑜探头过来,“当年大水的时候,我和爹爹把一些不怕水的东西东西埋在了院子里,以防我们走了,会遭贼。”
“这些年过去了,二叔他们肯定不会挖,杨铭想必也不知道。所以东西可能还在那里,待会儿我们挖开看看,如果保存得好,会有母亲亲自用过的东西。”
这么一说,沈怀瑜立刻来了兴趣,跟着元瑾汐去了主院。
来到主院,此处变化果然很大,虽然格局什么的没有变,但是元瑾汐记忆里的样子却是完全不在了。
元晋安也是不由叹气,不过他也惦记着当年埋的东西,找了两把锄头,和沈怀瑜一人一把,就在院子里刨开了。
元瑾汐帮不上忙,就去打了两盆水放着,想着一会儿东西挖出来,肯定满是泥土,需要清洗。
不多时,一个大箱子露了头,元晋安心里一喜,“果然还在。”
十多年过去,木头箱子已经有些腐朽,好在打开之后,里面的一些东西还是完好。
东西大都是一些石质的印章、砚台,以及一些小的玉质把件等等,还有一些瓷器。
“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最困难时我都没有卖,总算是保存至今了。”说罢他又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把上面已经有些腐烂的布片掀开,递给沈怀瑜。
“这个是你母亲用过的瓷枕,是她最喜欢的东西,给你了。”
沈怀瑜如获至宝的接过,但是当他仔细看到到那上面的图案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因为那上面画着的,是一副儿女双全图。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女主回家了,开心。
第110章 表白
齐宣一直忙到夕阳西下, 才从县衙之中走出来。虽然他本可以不用这么忙碌,把一切交给常兴文即可。但他更喜欢亲力亲为,而且怀安也是一个试点, 如果这里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在整个江、并两州都可以如此处理。
“王爷,您也忙了一天了,想去哪里用膳?”平越走上来明知故问,惹来一个白眼。
“那边现在可是热闹得很, 您要是现在去……”
“这个不用你说, 先回客栈。”齐宣没好气地道,他现在觉得卫一把平越给他, 是专门气他的。其他人,没一个敢跟他这么说话。
不过么, 比起严陵一本正经,小七的一直懵懂, 刘胜的面无表情, 这个平越也算是有意思。
回到客栈之后, 客栈老板立即殷勤地表示已经做好了饭菜、备好了热水,随时可以送来。齐宣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走上楼去。
客栈老板立刻通知伙计准备好,可是左等右等, 也没见叫,状着胆子上去打听一下,就听守门的兵丁说王爷已经休息了。
休息?这么早?
就在他们端着东西不明所以地走下楼时,齐宣已经带着平越来到了元家的正门处。
这里已经是极其热闹, 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库尔班那带着西域味儿的说话声, 此时他□□着上半身, 在三头烤羊之间来回奔波,切肉、撒调料、指挥儿子添火,忙的不亦乐乎。
一众百姓也都围着,还有一群孩子,眼巴巴地看着那三头转动的烤羊。
元家的几个人晋字辈的人都在门口,不停地与各式各样的人说话。虽然元晋安已经说了这次流水席不要礼钱,但是一些老邻居还是拿了些家里能用得着的东西送过来,也算是贺礼。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从这样的案子里脱身,本身也是喜事。
更不要说,杨铭已死,桂耀祖被判刑,平时跟着他胡作非为的那些狗腿子自首的自首,夹起尾巴做人的做人,怀安城往后会安稳好一段时间。
一想到这些,越多人都露出笑脸。韩茂林也很开心,今天李显仁被抄家他可是看在眼里,虽然祖宅想要回来不容易,毕竟他当时签了地契,但看到仇人倒霉,总是喜事一件。
齐宣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去后门。”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他要是直接现身,怕是直到宵禁也见不到元瑾汐。
他忙了一天,又累又饿,只想和元瑾汐说说话吃些东西,可没兴趣和一群人应酬。
再者说,白天刚刚释放这一家人,晚上就来,难免会惹人非议。
一路来到后门,正想着是翻墙进去,还是找人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小七从门后露出头,“王爷,快进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齐宣一个闪身走近门里,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来私会小姐的张生。
进门后,他看到门边的地上有半碗羊汤和一个空碗,从碗里的痕迹看,里面之前装的应该是烤肉,此时已经吃完了。
“元姑娘吩咐的,让我在这儿等您。说您要是来,肯定走这里。她怕我饿到,还给我准备了吃的。”不过话是这么说,小七还是有点幽怨,前面那么热闹,他却是只能听不能去,实在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齐宣却是心情大好,连着这一天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哪怕身份地位再高,这要是没人惦记着挂念这,也也总是少点什么。
“赶紧地带我去见她。”
小七按着元瑾汐之前的吩咐把他带到了一处小小的花园当中,四周很是幽静,为位置看,应该是整个宅子最靠里的地方。
这里已经摆好了桌椅,上面各式瓜果点心齐备,旁边摆有一把藤椅,上面还一个蒲扇。微风吹动,连白日里的暑气也消散了不少。
齐宣拿起蒲扇,往藤椅上一躺,觉得另一半疲惫也跑没了。
这番准备,不可谓不周全。
“王爷你且稍坐,我去通知元姑娘。”小七说完,一溜烟地就跑了,看那路数,这半天下来,对元宅已经是极为了解。
齐宣仰着头,看着天边的晚霞,感受着空气中微微吹来的凉风,听着前院隐隐的喧嚣,一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皇兄自登基以来,十年间兢兢业业,不就是想让百姓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元家在此地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虽然前段时间遭了难,但总算是一切步入正轨。
这时,元瑾汐手持托盘,端了一只烤羊腿,一只刚出炉的烤鸡,已经一大碗羊汤,在韵秋的陪伴下,笑意盈盈地走进院子。
齐宣的感慨霎时间又进一步——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王爷饿了吧?这是我特意给您留的,快来尝尝。”
韵秋这看向平越,“平统领,那边设了一个小桌,您可去那边休息。”
平越看看齐宣,见他点头,便向韵秋点头,“有劳了。”
其实就算韵秋不叫他,他也找找个接口溜出去,没得在这里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