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和对陆时遥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
梦里的她依然帮着小封溯解决了被虐待事件,成为他最依赖的姐姐,与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她也认识了封从毓,认识了叶倾。
再之后几年,封溯渐渐长大,读书,中考,念高中,出国……
梦里的女人和陆时遥长着一张相同的脸,所经历的一切也与陆时遥那十多年来的经历一模一样。
所有的一切好似旧电影一般在陆时遥脑海中放映,陆时遥仿佛一个观众,在睡梦中默默地看着另一个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看到封溯回国时,为她激动高兴,看到封溯亲吻病中的她时,也替她感到惊慌无措。
最后的最后,看到那个自己同样深陷火海,陆时遥的心一下揪紧。
她挣开了绳索,用力撞倒了刀疤脸,又从对方手中抢过枪,成功反杀,只是在杀死刀疤脸后,她却无力地瘫倒在地,缓缓闭上了眼,之后再也没了动作。
手机就在不远处,可是她却没能再睁开眼,也没能拨出那通电话,她就这样从火海中消失了……
紧接着画面一转,梦里的自己也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那之后她想尽一切办法想再穿过去,却都徒劳无功,从此她变得沉默寡言,精神恍惚。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突然有一天,一个陌生的男人找上了门,男人告诉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封溯此刻已经死了,又给她看了眼封溯死前的最后画面。
陆时遥在梦里也看到了,那个清冷优秀的青年变得消瘦阴郁,他坐在车里,表情阴鸷冷漠,再也看不出从前的影子,当看到不远处走来的秦肇时,眼中蓦地升腾起一抹疯狂的光芒,最后握着方向盘朝着前方撞去,白光一闪,爆炸声轰鸣……
陆时遥听到男人问梦中的那个她:你想重来一回吗?
……
陆时遥从梦中惊醒。
她瞪大着眼望着头顶无边的漆黑,听见自己急促跳动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耳边是赵晓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忽地,赵晓翻了一下身,发出的轻微动作将陆时遥从那阵可怖的心悸之中拉回至现实。
过了不多久,忽然想到什么,她立刻坐起来,从床头柜上取过笔记本打开,在浏览器里搜索曾经看过的那本小说的名字,输入书名后敲下回车键,页面一跳,显示出来的结果却没有一个是陆时遥想要看到的。
她继续下拉翻页,只是翻了无数页,换了无数个搜索引擎,找遍全网也没有找到那本深深印在她脑海里的小说。
她不信,又登录上曾经看小说的书城,在搜索框中搜索,结果却显示“没有找到文章”。
陆时遥垂下眼眸,双手从键盘上移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她怔怔地靠在床头,心绪复杂不明。
这一刻,恍惚之间,她突然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仿佛成了梦里的那个她,两种记忆交织融合,脑海中一片混乱……
就在陆时遥发怔之时,赵晓被她方才的动静弄醒,她迷茫地睁开眼,转过头看向一旁。
笔记本屏幕里照出来的光打在陆时遥脸上,赵晓甫一抬眼,便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上一片湿痕,她愣住。
“遥遥……”
第48章 48 你……让他等我三年。
见陆时遥哭了, 赵晓立刻下床将灯打开,明亮瞬间代替了黑暗。
亮堂堂的灯光下,陆时遥脸上的湿痕更加无所遁形, 她却仿佛不自知一般,依旧怔怔地坐在床头, 眼底空洞无比,任由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溢出, 沾湿了整张脸。
赵晓见她这般模样,立刻慌了,抽出几张纸巾将她脸上的泪痕擦了擦, 轻声问:“遥遥你怎么了?”
陆时遥却仿若未闻, 动也不动, 像木偶一样, 没有一丝生气。
“遥遥?”赵晓又轻轻喊了一声。
这次陆时遥终于听到了, 她眼眸抬了抬,望向站在床边一脸担忧的赵晓,蓦地, 眼中的泪水淌得更凶了, 她一把抱住赵晓,将脸埋在她腰间:“晓晓……”
赵晓见陆时遥终于出了声,一颗心渐渐放下, 只要肯说话就好,她任陆时遥抱着自己, 轻轻揉了揉陆时遥的发顶,也没有再问她怎么了。
过了很久,陆时遥终于哭够了,她抽噎着说:“晓晓, 明天我想去见一个人。”
赵晓点头:“好,我陪你去。”
陆时遥擦擦眼泪,去洗漱间里洗了下脸,回来后继续和赵晓躺到床上,关灯睡觉。
只是经过这一出后,二人都有些睡不着,赵晓是担心陆时遥,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短短一天没见面,遥遥就成了这个样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而陆时遥则是依然想着夜里做的那个梦。
原先只是看了书中关于封溯结局的描述,她就有些喘不过气,而不久前在梦里亲眼见到封溯开车撞向秦肇爆炸身亡的情景,她甚至不敢再回想第二遍。
方才哭了一通,陆时遥的心绪逐渐平静,她又想到梦里面那个奇怪的男人说的话:我可以让你重来一回,同时也会消除你这一世的全部记忆,但是会给你一些提示,能不能改变命运全看你自己,你愿意吗?
那个她立刻点了头。
陆时遥心想,或许那本书就是男人所说的提示,现在在网上查无此书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通过那本小说了解了全书的剧情,知道了封溯的悲剧结局,也因此为了改变封溯的命运,才会在最后关头做出了与梦里不一样的举动,挣扎着打出了最后一通电话,给封溯留下了一丝丝希望与念想。
这样之后,就算封溯想要报复秦肇,应该不会再选择那样惨烈的方式,他至少会好好保住自己的命。
只是,这样就算改变命运了吗?
她让封溯乖乖等她,答应了他自己会再回去,可是她还能不能回去?如果一直等不到自己,封溯会怎么办?
想到梦里那个阴郁瘦削的青年,陆时遥的心再次忍不住一窒。
……
次日中午吃过午饭,赵晓就带着陆时遥出门,坐到车上后,陆时遥报了目的地地址,却是一个位在城市深处的偏僻小巷。
赵晓没有多问,直接导着航往那边开过去,而在去的路上,陆时遥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那段经历缓缓说了出来。
赵晓一边注意着路上情况,一边听陆时遥说话,听到最后,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骨节处几近发白,只是面上却表现得很平静,她压制住心中的波澜说:“你是说虽然才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但是你已经在另一个世界里过了将近十六年?”
陆时遥心说,其实连几个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她在封溯那里时,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应该是一直停滞着的,但她也没有去纠正,直接“嗯”了声,又问:“晓晓你信吗?”
赵晓沉默了。
她一直坚定的无神论者,相信自然,相信科学,可她也相信自己的朋友。
如果不是如遥遥所说的这样,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遥遥在一天之间变化这么大,只是真的想去相信并接受这一说法时,又有些困难。
而紧接着当她又听陆时遥说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时,心中的波澜更大了,过了一两分钟后,赵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还算自然,问道:“现在就是去找那个男人?”
陆时遥点头,整个人靠在靠背上,眼睛看向车窗外:“如果能找到,那个梦或许就是真的。”
在梦里,男人给她留下了一个地址,也就是那个偏僻小巷。
车开了有一个小时,才终于找到了那处小巷,巷子口很窄,赵晓只好将车停在外面,然后和陆时遥下车步行往里面去。
巷子有些长,二人一直往里走,走了十多分钟后,才终于在巷尾看到了要找的门牌号,只是与其他人家院门紧闭的情况有些不同,这一户的院门大敞着,院子里布置得也错落好看,西侧长了一棵合抱粗的老榕树,东侧圈了一圈篱笆,里面种着花草。
陆时遥没有擅自进去,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后,正想先问一声“有人吗”,忽然听见一道随性懒散的声音自院子里传来,对方说:“进来吧。”
陆时遥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往院子里看过去,最后目光锁定在那棵老榕树背后,树根旁,一把大蒲扇正悠闲惬意地摇来晃去,陆时遥眼底一闪。
她和赵晓走进去,看到了正坐在老榕树后乘凉的屋子主人——一个模样风流俊秀,看着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其穿着随意,花衬衫黑短裤,脚踩拖鞋,而对方正和陆时遥在梦里见到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赵晓问她:“是他吗?”
陆时遥点头。
这时,男人也从树底下的摇椅上站起,扇了两下蒲扇后,也不问陆时遥和赵晓是谁,直接说:“进屋吧。”
男人招待着陆时遥和赵晓在堂屋里坐下,并给二人倒了茶,这般过后,他才在对面的长凳上坐好,看向陆时遥问:“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吧?”
陆时遥想了想:“白弋?”
“对是这个。”对方点头,随后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你要看看封溯现在的情况吗?”
陆时遥有些摸不清男人的性子,面色不变地问:“可以看?”
白弋回道:“当然可以。”
紧接着,陆时遥便见对方从面前的八仙桌角落里取过来一块巴掌大的镜子,目光一顿,她记得当时在梦里白弋就是用这块镜子让她看到了封溯的结局。
白弋将镜子托在掌心,随后向上一抛,最后镜子定在半空并渐渐地变大,当变成和电视屏幕一般大小时,终于静止不动。
陆时遥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上方,唇角紧紧抿着,手心下意识地捏紧。
终于,画面一闪,陆时遥在镜子里见到了封溯,距离那日被绑架明明也才一天时间过去,那之前封溯虽人在国外,却也与她常常视频,只是再次见到封溯,陆时遥却仿佛隔了有一万年那么久。
镜子里的青年趴在病床上,侧着脸朝着镜子的方向,于是陆时遥清楚地看到了那张苍白无神的脸,那双眼轻轻闭着,细长的眼睫盖着薄而透明的眼睑,几乎可以看到眼皮下缓缓流动的青色血管。
病床下站了一个背影宽阔的男人,正好挡住了封溯的身体,陆时遥看了两眼,猜出男人应当是封从毓,见他背对着镜子低着头似乎在给封溯上药,她的心一下揪紧。
不多时,封从毓收回手,从床下走开,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也就在这一刻,封溯光裸的上身暴露在镜子里,当视线掠过那布满触目惊心红痕的后背时,陆时遥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那张后背,大半的皮肉翻出,因为已经经过了手术处理,此刻看着没有那样可怖,只是落在陆时遥眼中仍然让她心惊。
这明显是烧伤所致,能在短短一天内受这种伤,陆时遥只能想到是那天封溯赶去燃烧的仓库外后,去里面找自己了……
陆时遥怔怔地盯着那伤处看了许久,眼眶控制不住地一热。
而坐在她身边的赵晓也看到了镜子里的画面,目光闪了闪后想到什么,立刻转头去看陆时遥,果见她面容苍白,唇色尽褪。
赵晓握住她在夏日里也依然冰凉的手:“遥遥……”
而这时,白弋正好也收回了镜子,镜子恢复了原状又被其放回八仙桌角落,他说:“先谈正事吧。”
一直注视的青年从眼前消失,陆时遥眼眸一暗,她抿了抿唇,随后收回视线看向白弋,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回去。”
白弋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头,眼皮懒洋洋地掀了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等到三年后。”
陆时遥皱眉:“为什么是三年?”
三年时间太长了,她根本等不起,这期间如果封溯迟迟等不到自己,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做出什么。
白弋解释:“因为按照上一世的命运轨迹来看,封溯会在三年之后死,之前之所以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也是想让你改变封溯的命运,三年后如果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你就可以回去,而如果他还是死了——”
白弋没有接着说下去,但陆时遥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三年后封溯依然选择与秦肇同归于尽,那她也就没有了回去的必要,她之所以想回到那个世界,也只是为了封溯,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重生的这一世又有什么意义。
三年真的太长了,陆时遥觉得不管是自己还是封溯,或许都等不了这么久,哪怕在最后紧要关头她挣扎着留下了那通电话,却也不能肯定封溯真的会乖乖地等她回去。
陆时遥还想再与白弋商量一下,却见对方已经从长凳上站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该午睡了。”
却是送客的意思。
陆时遥只作听不懂他的意思,眼睛眯了眯:“一直忘了问你,当初你为什么会特地找到我,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说你想改变封溯的命运,可是我从未听他说起过你,这种说法未免不能令人信服。”
白弋眼底一闪,没有吭声。
陆时遥目不转视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见他如此,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她继续盯着白弋的眼睛,逼问说:“是你工作或者任务中出了差错吧,比如说我本不该穿到那个世界的,而你却不小心将我送了过去,从而影响了封溯的命运,所以在他死后,你才想找到我进行弥补。”
白弋抬了抬眼,嘴唇微张,表情错愕,陆时遥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垂眸,自从经历过穿书又穿回来的事件后,她对一些怪异的事已经有些习惯了,而白弋此人明显不是普通人,他可以掌控别人在时空中穿梭,甚至能够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但是她一个从未与他有过接触的人,白弋为什么要特地找到她?
只是那一世的她看到封溯死后,心如死灰,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去除所以记忆后重来一次的选择,但这次她冷静了下来,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当时她不过错发了一条短信,另一个世界里的封溯为什么可以收到,而她又为什么会突然间穿越到那个世界里?
此刻白弋已经又坐回长凳上,并没有否认陆时遥的话:“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先说好,提前回去是不可能的,其他要求你可以随便提。”
他这句话相当于直接承认了陆时遥的说法,这会儿白弋脸上已经收走了错愕的表情,只是心里依然不能平静,他没想到陆时遥这么聪明,而她说的也确实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