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鼻血流的不是太多,只是她方才不知道,用手帕胡乱擦了几下,所以看起来很是唬人。
果然,颜父和余渊看了后,身子皆是一震。
颜慕注意到,余渊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她忙赶在二人之前开口,“我没事,现在好多了。”
“余渊,你在这照顾她,伯父去叫村医。”颜父还是决定去找大夫看看。
余渊点点头,极为自觉的去井边打水。
“真的不用叫村医。”颜慕哭笑不得。
她身子是脆了点,但是也不至于流个鼻血就暴毙。
余渊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打了盆清水给颜慕洗脸。
正准备把水放下,余渊就听见颜父问颜慕:“你这是怎么弄的?”
余渊的手一抖,盆里的水溅起水花,有几滴水珠洒落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正准备上前说些什么,却被颜慕骤然打断。
“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颜慕神态自然的接过水盆,擦去脸上的血迹。
“怎么这么不小心……”
颜父脸一板,就开始絮絮叨叨,颜慕忙说自己要写作业,颜父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颜慕回到水盆边,正准备将沾血的帕子搓洗干净,却发现余渊早已洗干净晾上了。
连同盆里的脏水,都泼到院子外面。
颜慕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帕子多脏啊。”
余渊摇了摇头,盯着颜慕看了半晌,然后有些低落的垂下眼眸道:“对不起。”
“干嘛要和我道歉?”颜慕不明所以。
“……”余渊别过头,不去看颜慕。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你才流鼻血的?”颜慕试探着问道。
“我……”余渊看向颜慕。
少女的眼睛干净又纯粹,余渊可以从颜慕眼中,清楚看到他的身影。
余渊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连血液都充斥着慌张,在体内横冲直撞。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自责和内疚吞噬着他的灵魂,混乱的心无处安放。
他会不会……失去唯一的朋友?
余渊不敢让颜慕看见他的神情。
“……原来真是因为这个啊!”颜慕见到余渊的样子,顿时恍然大悟,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就说渊好像不太开心,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只是个意外,你又不是故意的。”颜慕笑道。
“可……”余渊猛地抬起头,面色依旧纠结。
颜慕的话像一剂强有力的安定剂,让他的灵魂瞬间镇定下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种更为汹涌的感觉。
余渊说不上来,只觉得的那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
淡淡的血腥味还附着在他的手心。
但他却并不觉得厌恶。
余渊悄悄握紧双手,半晌都没说话。
“好了,先生不是布置了作业吗?我们一起想想该怎么写。”颜慕说着吸了吸鼻子。
还好,刚才撞的不算太凶,鼻血算是停住了。
不然她没什么事,但余渊怕是要纠结死了。
颜慕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往房间走去。
余渊犹豫了一下,然后追上了颜慕。
这次,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一直都稳稳的走在颜慕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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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慕翻出几张白纸,又掏出崭新的一支笔。
“这是羊毫,写起来软了点,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颜慕将收拾出来的东西给余渊,“你可以拿到家里去。”
余渊看着颜慕,迟迟未曾接过。
“就当是你帮我采桑果和打水的报酬。”颜慕担心余渊不接受,又加了句:“你不要我会生气的。”
此话一出,余渊的睫毛微微颤抖,这才伸手接过了那些东西。
不过余渊并未拿走,他道:“我先放在这里。”
“我方才和颜伯父商量了一下。”余渊认真道,“端午我会过来帮忙,用做活抵书钱。”
“哎?你刚才出去就是和爹讨论这个了?”颜慕一脸呆滞。
“嗯。”余渊点了点头,看向颜慕的眼神柔和了一点,“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你可以用你的吻抵债。
当然,颜慕是没胆子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她只能憋屈的点了点头。
“你的课本我明天还你。”余渊接着道,“我还有一点就全部背出来了。”
“这个倒是不急啦。”颜慕笑了笑。
她将宣纸裁成合适的大小,和余渊探讨起端午小作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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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渊下午照例是要回张猎户家做活的。
他仔仔细细的在柴堆旁擦了擦,然后珍重的将课本放在那里。
然后他锁上柴房,朝田里走去。
夏日炎炎,太阳像个火球。
他在最暑热的时候做活,汗水打湿了衣服。
但余渊挺过去了。
直到月明星稀,他才拖着疲惫身子回去。
他今天,要把课本全部背下来。
不能再给颜慕添麻烦了。
想到这里,余渊强打起精神。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皎皎明月。
余渊推开院门,却见张狗蛋正立于院中。
“我说最近怎么不回来了,原来是勾搭上颜慕了。”张狗蛋阴阳怪气。
他举起手中的东西,阴笑了几声。
“颜慕对你可真好,连课本都给你了。”
“……你想做什么?”余渊的眼神宛如万年不化的冰雪,冷的吓人。
“干什么?”张狗蛋晃了晃手中的课本。
然后,他当着余渊的面,把书丢进了井里。
作者有话说:
颜慕:你对于不丑的定义好宽容。
余渊:……我只是对你宽容而已。(小声)
颜慕:你说什么?
余渊:没什么,你听错了。
*
卡文卡了一天呜呜呜,然后去整理了大纲细纲和人设。
老规矩,由于作者没有准时更新,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截止到十二点前,在本章留言的读者姥爷们通通发红包!!!——发完啦,爱你们啾咪(比个超大的心)
第20章 谎言
书本一遇到井水就化开了。
余渊急急伸出的手,就这么停滞在半空中。
空气似乎凝滞了,连夜风都停了下来。
乌云完全盖住了月亮,小院里漆黑一片。
“你该不会真觉得,会有人想和你交朋友吧?”张狗蛋语气嘲讽,看向余渊的眼中满是恨意与疯狂,“颜慕知道你的身世吗?知道你是个灾星吗?知道你……”
他的话语停滞了一下,看向自己那条断腿,眼神更加阴冷:“颜慕知道我这条腿,就是被你弄断的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渊的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静的甚至有些吓人。
“不会有人喜欢你的。”张狗蛋咧嘴笑道,“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有人喜欢你。”
话音未落,他的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脚。
他原本就断了一条腿,被余渊这么一踹,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小杂种,你竟然敢踹我!”张狗蛋抹了一把脸上的土,气急败坏的骂道。
黑暗中,张狗蛋只能隐约看见余渊的轮廓。
还有余渊冷漠的双眼。
他莫名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孤狼盯上的猎物。
不死不休,直到被狼撕成碎块,才能得到解脱。
张狗蛋瑟缩了一下,忽然有些后悔今天的莽撞。
“如你所说。”余渊轻声笑了笑,缓缓道:“我连你的腿都敢弄断,为什么不敢踹你?”
“你……”张狗蛋心中的胆怯瞬间被愤怒冲散,他指着余渊怒道:“你承认了,果然是你!”
“嗯,是我。无论是你之前从山上掉下来,还是这次断腿,都是我做的。”余渊慢悠悠的走到张狗蛋身边,蹲下/身拿树枝拍了拍张狗蛋的脸颊,语气极为温柔:“但……知道是我,你又能怎么样呢?”
张狗蛋打了个寒战,许多想要骂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中。
“还是说,你连另外一条腿都不想要了?”余渊淡淡道。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一无所有。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并不害怕失去。
曾经他觉得,自己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一样的。
可是现在,他却有些想活下去。
“你、你不想要遗物了吗?”张狗蛋情急之下问道。
“我想要啊。”余渊坦然承认。
张狗蛋闻言心底一松,但听到余渊的下一句,一颗心顿时又提了上来。
“可是,家里我都翻找过了,都没有遗物。”余渊说着,就将脚踩在了张狗蛋的手上。
脚尖慢慢用力,余渊听见张狗蛋痛苦的闷哼,只觉得心底前所未有的畅快。
“说吧,遗物在哪儿?”他像是在黑暗中闪烁着锋芒的利刃,整个人都透着彻骨的寒意。
“余、余渊,你小姨是我娘,我爹是你小姨夫,其实我们算是表兄弟对吧……”张狗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趴在地上顾左右言他。
余渊不语,脚尖的力度又增加了几分。
“我说我说!!!”张狗蛋痛的受不了,嚷嚷道:“当了,被我爹当了买烟了!”
他连珠炮一样说出当铺的地址,只希望余渊能赶紧把脚挪开。
余渊沉默着听完,将脚从张狗蛋的手上挪开。
张狗蛋松了口气。
就让余渊狂这么一小会儿,等爹回来了,他就让爹打死余渊。
张狗蛋恶狠狠的想着。
谁知下一秒,他的断腿就传来一阵剧痛。
张狗蛋嗷的嚎了出来。
他疼的在地上打滚。
“不好意思,天太黑没看到,踩疼你了吧?”余渊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你是故意的……”张狗蛋咬牙切齿,“我要让我爹打死你!”
余渊冷哼了一声,对于张狗蛋的话不置可否。
他不再看张狗蛋,转身就出了院门。
*
颜慕刚洗漱完,就听见院子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是谁啊?”颜父正在洗脸,听到声音也是一脸困惑。
“我去看看。”颜慕道。
“你晚上看不见,爹和你一块。”颜父匆忙擦了把脸。
他举着盏油灯,和颜慕一起出门查看。
打开门,外面空落落的。
颜父正准备关门,不远的墙角却传来一阵轻咳。
这声音有些耳熟,父女二人迟疑了一下,举着油灯朝墙角走去。
墙角,似乎有个清瘦的身影蜷缩着。
“你是……余渊?”
颜慕眯着眼,举着灯凑过去看了许久,才勉强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颜慕。”余渊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似乎有些虚弱。
“余渊,你怎么了?”颜慕伸手去拉余渊。
谁知她的手刚碰到余渊,余渊就像惊弓之鸟般颤了颤。
“唔……”他发出一声痛呼。
“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又打你了!”颜慕和颜父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伯父,我今天能在你家住一晚吗?”余渊的嘴唇咬的发白,看起来可怜极了,“我怕回去又被打……”
颜父对余渊的印象不错,看见余渊这么可怜心早就软了。
还不等余渊再次开口,颜父就主动搀扶着余渊进了屋。
等进了屋,颜慕才看清楚了余渊的状况。
他的发丝凌乱,神情惶恐。
最引人注目的是余渊额上的伤口,足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此刻正流着血。
颜慕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这是怎么弄的?”
“张狗蛋腿断了不高兴,就在我身上出气。”余渊低下头,遮住眼底晦涩的光芒:“他骂我打我,还把我推到地上……”
“……而且,他还把你借我的课本丢井里了。”余渊说到此处,顿时真情实感的内疚了起来:“对不起,颜慕。”
“只是一本书,哪里有人重要。”颜慕用手帕擦拭余渊额上的鲜血。
余渊闻言睫毛颤抖,将头埋的更低了。
“那个药膏还有吗?我帮你擦点。”颜慕道。
“有的。”余渊乖乖掏出颜慕送的药膏。
颜慕端详了一下药膏,余渊见状道:“我有在用药膏,不会像以前一样拖着不擦了。”
颜慕欣慰的点点头,但转念一想,老是擦药膏就说明余渊经常受伤。
这么一来,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轻叹了一口气,细细的替余渊擦起药膏来。
所幸余渊的体质很好,药膏擦上去不久就止住了血。
颜父不放心余渊,像上次那样在桌子铺了褥子让他先睡下。
颜慕帮余渊处理好伤口已经困的歪七扭八了,实在没有精力研究偷亲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