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房地产在原西县的楼盘开盘了……”
汇报人小心翼翼地看了江宁一眼。
原西县是属于蓉城的县城,但它距离蓉城有60公里,虽然属于蓉城这个准一线城市管辖,但因为靠主城区太远,地铁也没有直通, 房价一直没有涨上去。
原西县还靠着沱江和岷江两条水系,雨季时常会涨水,房价一直在跌。
就算是苏延洲这种不学无术的废物, 也不可能在原西县建房。但苏阳房地产在四年前确确实实在原西县购地建房,这是苏老爷子丰功伟绩之一。
再怎么原西县属于蓉城管辖,等蓉城一跃成为一线城市后,必不可能不管原西县。
雨季涨水就提高河坝。
和蓉城主城区离得远就修直通公路。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苏阳房地产能有今天的业绩,苏老爷子确实眼光毒辣,也敢赌。
汇报人见江宁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汇报:“河坝已经在招标了,苏阳房地产有投标的意向。我们估算了一下,苏阳房地产在四年前购地的行为稍微解决了当地政/府的财政问题, 并且苏阳房地产在建筑过程中没有制造太多的麻烦,如果价钱相当,我想当地政/府会首先考虑苏阳房地产。”
一口气汇报到这里, 江宁仍旧是眉眼淡然,仿佛并不在意苏阳房地产遇到这个起死回生的机会。
汇报人又说了另外一件事:“蓉城到原西县的直通公路也在两月前竣工,现在从原西县到蓉城单边路程只需要不到30分钟。”
会议室众人听闻都低下了脑袋,比起河坝,这条公路的竣工的消息更糟糕,现在时代发展迅速,随之经济也在提升。家家户户基本上都能有一辆车,就算没有车现在网约车这么普及,还有那种租车的APP出现。
从蓉城到原西县也才不到30分钟的路程,在蓉城早晚高峰堵车时,那十几公里的距离也需要半个多小时呢。
而且原西县房价还不到蓉城的一半,买不起蓉城房子难道还买不起原西县的房子?
苏阳房地产的房子要是全部卖出去,因为蓉城滞销的房子而导致的资金链断裂也就自动愈合了。
那么SNN和泛悦的合作就像一场笑话。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可听闻江宁转笔的声响。
她转笔玩得不是很好,那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掉在实木会议桌上,‘哐当’的一声。
随着这声脆响,众人更是面面相觑,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缝里,以逃避即将而来的狂风骤雨。
十秒钟,一分钟,众人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如约而至,江宁只是用很稀疏平常的语气问了一句:“苏阳房地产楼盘标语是不是和那条公路有关?”
“是的。”汇报人说。
想也知道,这条直通公路对苏阳房地产这么有利,怎么可能广告语不和它搭上关系。
江宁笑了笑:“是什么?”
汇报人:“苏阳路,从家到蓉城。”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江宁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她才不管众人的不解其意,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苏阳房地产怎么敢啊。”
汇报人不敢说话了,江宁的表现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只敢在心里自个儿琢磨,那条公路就叫‘苏阳路’,天上掉馅饼的事,苏阳房地产怎么可能不吃。
除非他傻了。
“什么时候开盘?”江宁问了一句。
汇报人赶紧说:“下周一。”
江宁拿出手机翻了翻黄历,确实是一个好日子。
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江宁想到了在国色天香时苏延洲的信誓旦旦,当时苏延洲说‘苏阳再不济也比盛宁强’,他还说了‘你以为用点不光彩的手段就能压垮苏阳?小江总,你未免把商战想的太简单了’。
到底是谁把商战想得这么简单啊。
江宁笑着说:“得帮着老百姓及时止损啊。”
这句话似乎在暗示江宁已经有了对策,众人这下也不埋着脑袋了,纷纷朝江宁望过去。
江宁捡起手边的钢笔,暴殄天物地用笔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把‘苏阳路’收费的消息放出去。”
众人一愣。
汇报人也愣住了:“小……小江总,可‘苏阳路’并没有要收费。”
江宁小幅度摇了摇脑袋:“我说‘苏阳路’要收费就会收费。”
想着已经到时间节点了,她看向财务部勾了勾唇:“记得增加苏阳路的收费项目。”
财务一愣。
江宁每个字她都听得懂,怎么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苏阳路为什么要收费,为什么收取的过路费会增加在SNN的盈利里?
两秒后,财务震惊。
SNN一直有一笔不知去向的巨款,经手人直接略过财务部,由俞子言全权负责,江宁签字盖章。
现在想来……
“苏阳路是咱们SNN的。”江宁抬眸:“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么?”
他们不知道江宁是怎么操作的,但是他们大为震撼。
……
会议结束后,总裁办公室里。
Linda把近期的宋景情况整合成资料正要送过去,要敲门时听见了江宁的声音。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江宁似乎是在和谁通话。
Linda便收回手,安静地伫立在门边等待。
江宁确实是在打电话,对象是俞子言。
这通电话是江宁主动打过去的,她知道俞子言一直关注着国内的消息。俞子言确实知道苏阳房地产拿出最后的杀手锏时便清楚江宁蛰伏四年的大招要上场了,就算江宁不打这通电话,他也会打给江宁。
四年前,苏家老爷子看中了原西县。
凭借江宁的能力很快就勘破了苏家老爷子的意图。盛宁是最早开始投入液晶屏的企业,那时SNN也才成立不久,江成恩排除万难,用液晶电视的第一笔盈利支援了江宁。
俞子言带着这笔钱和原西县政/府谈了这项目。
四年前的蓉城还不是准一线,原西县更是穷乡僻壤,有企业入驻对于原西县的发展再好不过,于是几天谈判下来,俞子言用三千万和当地政/府谈妥,盛宁修路,公路建成后只要20年的运营权,20年后这条直通蓉城的公路还给政/府。
“恭喜。”俞子言在电话那头说。
江宁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她要的是苏阳破产,而不是简单地让苏阳房地产退市,之前那些小手段只是她送给苏延洲的开胃小菜。
谁的手段更高明,此时立竿见影。
江宁想到了什么,嘴边的升起了嘲弄:“松立都搞垮了,苏阳不也一样么?有什么好恭喜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江宁忽然听到听筒里别的声音。
-‘从上海飞来本站的CZ3210次航班,已经到达本站。’
江宁顿了下,语气凉了一些:“你在哪?”
俞子言无奈:“蓉城。”
“……”江宁直接撂了电话。
被撂了电话的俞子言叹息一声,偏过头对秦叹说:“我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而他也不擅长欺骗江宁。
在美国这些天,俞子言和秦叹谈了很多。
江宁是抗拒治疗的,之前那些强制性的治疗措施对江宁来说就是一场噩梦,所以回国后,她不会按期去心理诊所报道,能做到的只是按时吃药,并且在犯病前期吞服强效镇定药。
秦叹早就料到江宁是个棘手的病人,所以他制定的了解病人情况是打算暗中行事的,哪知道出师不利。
“会有……影响么?”俞子言很担心,他一时慌了神,还是秦叹先带着他在机场某个咖啡厅里坐着缓冲了许久。
“影响不会很大。”秦叹安慰道:“她并不认识我,我的计划还是可以实施的,不过需要你暂时保密。”
喝了口咖啡后,秦叹继续说:“毕竟江宁是一位自尊心很强的病人。”
秦叹这句话说得不错,在江宁看来,吃药治疗和接受心理辅导就是把伤疤重新剖开给别人看。
俞子言还想说什么,手机在这个时候再次响起。
“是她。”
俞子言简单地向秦叹说了一句话后接起电话:“江宁。”
“原地等着。”
“好。”俞子言想了想说:“T2。”
“呵。”
秦叹听到了江宁的怒意汹汹,另类安慰道:“她确实很在乎你。”
不等俞子言回应,秦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她是要来接你么?”
俞子言点了点头:“抱歉。”
秦叹说没关系,随后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资料扉页里是宋景的照片:“没关系,你可以先试着安抚她的情绪,我可以把第二步计划提前。”
第二步计划,看看宋景这边的情况。
俞子言说:“我替你叫车。”
秦叹没拒绝。
俞子言在目的地地址输入‘蓉城第一人民医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宋景虽然已经从上海回来了,但也只是转院,目前还在医院住着呢。
秦叹手边的资料正好翻到最后一页。
他忍不住说:“浑身多处骨折,视网膜脱落,是够惨的。”
第35章 035 蓉城第一……
蓉城第一人民医院, 二号住院楼。
医生查完房后一边做着记录,一边看着病床上的病人。跟着他一起小护士偷偷用手肘攘了攘旁边的同事,用眼神示意‘看吧, 是不是很帅, 我没有骗你’。
“恢复得不错。”
医生说了一句,宋景靠坐在床头道了句谢。
医生护士来查房的时候,张晟正在削苹果,他听到医生这么说,赶紧放下手中的苹果,追出去要再问问详细的。
张晟要问的问题是有关于宋景眼睛的,当然,他也不敢当着宋景的面直接向医生询问,只等医生走出去, 才装作似乎刚想到什么问题的样子,追了出去。
宋景知道张晟的好意,他没有说破也没有阻拦。
其实他自己都知道, 视野受损对赛车会有什么样的影响,首先赛车手体检就过不去,再一个,他视野受损很难在高速行驶下,全方位的去判断什么时候该加速,什么时候该超车。
就算他后期恢复得好,可也并不可能全然和以前一样。赛车手赛车时承受的阻力和压力会很容易地造成视网膜再次脱落。
想到这,宋景微垂脑袋。
基本上, 他这辈子和赛车无缘了。
他抬了抬手,捂着胸口处。
这里闷得难受,千百种情绪交织, 让人坐立难安。
这就是,失去梦想的滋味。
他体会到了,但更多的是负罪感,他现在所感受到的难过都是七年前的江宁所领悟过的。
耳畔传来微乎其微的掩门声,继而是皮鞋踏在地砖上的脚步声。
张晟不穿皮鞋,而且听着声响,便多多少少知道这双皮鞋的昂贵。
宋景抬眸,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道欣长的人影,不等宋景问话,人影率先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秦叹,江宁的……预备心理医生。”
……
另一边,江宁将车停在了某家餐厅外。
她和俞子言都没有即刻下车,江宁点燃了一支烟,车厢内烟雾缭绕,她声音很轻:“回来做什么?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我可以找人送到美国。”
这是江宁给俞子言的一个台阶。
俞子言怎么会不懂,但他确确实实不擅长对江宁撒谎,可又想到秦叹的嘱咐,当是为了江宁好,他这才语焉不详地说:“这么快回国是有一件事需要处理……”顿了顿,他打补丁:“是个人的事。”
江宁狐疑地看着俞子言。
这个回国的理由太蹩脚了,但因为俞子言从来不会隐瞒她事实,一时片刻,江宁半信半疑。
但想要确定真假其实很简单,江宁只需要再重复地问一问,俞子言坚持不住第二轮的质问。
“真假?”江宁问。
俞子言:“……”
“所以是什么事?”
“……”
“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吗?”
“……”
江宁的质问三连,俞子言无奈了:“江宁,我……”
他的坦白刚起了头,江宁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宁看了眼来电,她存的备注是‘An’。
小安跟着江宁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一般做的就是盯梢的活。这次,被安排到盯着宋景的人也是小安。
江宁皱了下眉,先是瞥了眼俞子言,随后才接起电话。
“……”
“小江总……”小安在电话那头汇报:“一个自称是您的心理医生的男人见了宋景。”
“继续盯着。”
江宁挂了电话,偏头看着俞子言:“你的人吗?”
“是。”俞子言再次出师不利,他确确实实关注着国内江宁的动态,知道宋景跳了海,也知道江宁独自回了蓉城,他以为江宁多多少少厌倦了宋景,却没想到她还派了人关注着宋景的动向。
这支烟燃烧到了一半,江宁把前因后果自己理清楚了:“所以,你一开始就是阳奉阴违,嘴上答应我回美国继续读书,实际上是去给我找医生。”
‘阳奉阴违’这个成语是贬义的,江宁言语中有了刺。俞子言知道不能再刺激江宁了,他赶紧安抚道:“我可以现在就离开,江宁,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