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古林心有抱负,带着妻儿亲踏万里山河,写出了极有价值的游记,刚好遇上太子修漕之举,他的游记被发现,当即奉召入京,立下大功。
自此,父子冰释前嫌,妻儿也归了家。
江慈愣了好久。叔父一家,不是在外病死了吗?
这一世,他们竟都好好的?
是因为这个世界全然不同,和之前一样有出入,还是有人在暗中庇护他们?
是……圣子?
江慈心绪沸腾,越发按不住要见一见圣子圣女的心。
次日,她早早起身,命人套车,要去观星楼。
马车一路出城,却在城门口被堵住。
“放肆,文尚书的车马也是你们能挤的!”
江家地位不低,尽是江慈祖父江戚之名已足够令人敬畏。
江慈没有硬碰之心,只是在听到“文”字时,心头一跳,撩起车帘。
几乎是同时,同临城门的另一辆马车里,也有人掀起车帘。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
文绪一身常服,目光落在马车里的少女身上,竟愣了一下。
江慈知道,他们曾见过。
在很多年以前,他年纪还很小,便由家人带着来京城求学。
一次偶然,她帮过他。
马车里,清俊的男人眼中浮起和色,冲她点头致意,又沉声命马车慢行,让江家马车先过。
江慈眼眶发热,出声问他:“阁下可是文绪,文大人?”
文绪眼中光彩更甚,甚至带了笑:“正是在下。”他刚应答,又问:“娘子可是姓江?”
江慈笑了:“正是。”
通常情况下,被人精准道出姓甚名谁,多少都会有些防备,可他们竟像是寻常认识,谁也不点破,为何对方对自己这么清楚。
文绪和煦笑道:“听闻江娘子刚刚随父回京,本该有诸多应酬,怎得急于出城?”
江慈:“我想去观星楼。”
文绪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难不成,娘子也是圣子的倾慕者?”
饶是圣子携圣女入了观星楼常住,依旧不能避免京中贵女们对这位如谪仙般的男子生出诸多幻想,尤其圣子并非不近女色,他对圣女便格外不同。
大家一面幻想,一面又很羡慕嫉妒,为何自己不是那圣女?
“不是。”江慈摇头:“只是离京多年,听得传闻过多,慕名前去,纯粹参拜罢了。”
文绪挑起的眉落下,淡淡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巧了。”
江慈:“什么。”
文绪:“我正也要去观星楼请圣子入宫——太子即将选妃,圣人和皇后娘娘都希望圣子能在场。”
说白了,就是帮着掌掌眼。
文绪笑了笑:“若娘子不介意,你我不妨同行。”
江慈笑起来:“如此,甚好。”
观星楼说是一座楼,但其实,自从圣女入住后,这座楼便慢慢延展成了山庄大小,守卫森严,常人难以入内。
在文绪的带领下,江慈顺利入内。
一进来,她便被眼前山明水秀的景色惊到了。
同一时间,脑子里响起了很久以前,玉桑在她面前说过的话。
【以后,我要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来,有吃有喝,不受拘束,无比自在。】
“怎么了?”文绪察觉她异常,停下来等她。
江慈忍住泪意,摇摇头:“无事,就是觉得……这里真好。”
与世隔绝,清净无杂。
原本在阴谋诡计明争暗斗里游走最深的两个人,如今却是最清净的。
文绪想了想,道:“圣子不喜外人,娘子可愿在此稍后,待回城时我再叫你同行?回城时,你自可见到他们。”
江慈连忙点头,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文绪带她来,已然是打破了规矩的。
“我就在这里等你。”
文绪点点头,带人走上山阶。
江慈观赏着山庄道上的景色,在一处凉亭里坐下。
忽的,草丛里传来几声异动。
江慈察觉,循声望去,只见绿油油的丛中,一抹俏粉格外显眼。
她欢快的钻出来,手里拽了一把太阳草。
她也敏锐的很,立刻抬头望向立在亭子里的人,眼中生疑,偏了偏头,却不见怕。
“你是何人?”
江慈的眼泪涌了出来。
玉桑吓了一跳,她很吓人吗?
“夫人且慢!”冬芒原本隐在暗处,见玉桑要走过去,连忙现身挡在她身前,防备的看着江慈:“你是何人,竟敢擅闯?”
江慈连忙道:“两位莫要误会,我是随文大人来的,文大人来接圣子圣女入宫,我……我顺道来看看。”
话音刚落,一颗小脑袋从冬芒身后弹出来,脑袋的主人粲然一笑:“你是文大人的未婚妻?”
她似乎对文绪很熟悉,对江慈更多是好奇和新鲜。
可不是,官居尚书尚不谈婚论嫁,整日清心寡欲和太子还有圣子讨论国事的男人,忽然带了个女子来,自然引人注意。
江慈被她问的脸一热,低声道:“还不是。”
玉桑眸子一亮,抓着太阳草跑过来:“还不是,那就是迟早都是!”
“夫人……”冬芒好气又好笑,她怎么就从来不知道防人呢!
之前都有多少贵女跑来试图沾染圣子!
玉桑将江慈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娘子瞧着亲切,样貌也好,文大人真有眼光。”
江慈稳住自己,平声道:“圣女谬赞……”
“我叫玉桑,你唤我名字就好。”她双眸清澈灵动,看了看山阶方向:“文大人进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
江慈道:“我不请自来,在此等候为佳。”
玉桑却笑:“你们真奇怪,旻郎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么一个个都这般谨慎小心。来者是客,来,我带你上去坐坐,好歹吃些茶用些点心!”
她刚要碰到江慈,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山阶方向传来:“你在这做什么?”
江慈和玉桑同时望去,只见山阶走道处,一身白袍的稷旻负手而立,纱冠束发,宽衣博带,竟真有几分出尘绝逸的世外高人之态。
一见到他,粉俏的少女便再看不见别人了。
她笑容骤然放大,抓着手里的太阳草扑棱棱朝他跑过去。
稷旻脸上亦是温和的笑,伸出一只手轻轻拥住她。
“我来测气候呀。”她扬了扬手里的太阳草,又回头看还在亭中的江慈,神神秘秘的凑到稷旻耳边嘀嘀咕咕。
男人眼中皆是宠溺的笑,可这份笑,在场之人无一敢正视,就连文绪都眉眼轻垂,只有玉桑直直望去,尽收眼中,也回馈同样灿烂的笑。
“文大人好事将近,怎么也不告知一声?”
稷旻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挑开,文绪一愣,亭中的江慈更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玉桑却急忙忙抱住他胳膊,挤眉弄眼的暗示——还没有说开!大抵正在暧昧吧!
稷旻挑挑眉,两人之间进行着只有对方懂的暗语——原来是这样,我不会多嘴了吧?
玉桑拱拱鼻子,恶狠狠地——你闭嘴吧!
稷旻眨眨眼——遵命。
他再不提这个,转而道:“还请文大人与这位娘子稍后,我带桑桑回去收拾一番再启程。”
文绪是来请他入宫的,玉桑自然要同行,谁知派人去找,才知娘子又不见了。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想也知道是满山野去了,而且还有冬芒近身保护,周围更有暗卫,不会出事。
但他还是来找了。
片刻不见,便难心安。
嘱咐好文绪后,稷旻牵着玉桑拾级而上,江慈走了过来,看着两人的背影,见他们边走边说。
“跑这里来做什么?”
她撅撅嘴,“那个天文历法,星宫星位太难啦,民间也有很多测天气的法子呀!”
说到这,她扬起手里的太阳草:“这个也可以!”
“哦?”男人轻笑:“怎么个可以法?”
行至一半的两人竟停了下来,宛若谪仙的男人耐心温柔的听从少女指挥,与她合力扯开一根太阳草。
草根茎分裂不断,合围成圈,便是晴天。
少女欢呼一声:“看,与你观星测得的分毫不差!明日是晴天!”
男人轻笑连连,拿过她手里的一把草,仔细握着,另一只手牵住她,继续蹬阶:“嗯,真是厉害呢。”
江慈看着两人的背影,眼前渐渐模糊,呼喊声又在耳边响起——
“阿慈?阿慈?”
江慈倏地睁眼,入眼竟又是床帐。
只是,这顶床帐不是益州刺史府房间那个,也不是京城江家的闺房里的。
文绪侧身支着身子,眉头紧皱,一边轻轻摇她,一边呼喊。
江慈缓缓睁眼,看到了丈夫。
“夫君……”
文绪松了一口气:“你真是吓死我了,竟叫不醒你。”
江慈揉揉眼:“我怎么了?”
文绪看她一眼,伸手抚了抚搭在她脸上的碎发:“你发梦了。梦里呢喃低语,一句话都听不清,叫你也叫不醒。”
江慈怔了怔,“是啊,我发梦了。”
文绪见她醒来,索性将她扶起来,然后起身帮她找衣服:“梦见什么了?”
江慈看到他拿来的礼服,这才想起来,今日誉王府摆周岁酒,他们都要赴宴。
江慈没说话,起身穿衣梳洗。
文绪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问,把自己收拾好后,还帮她描了眉。
两人抵达誉王府时,马车一路从誉王府门口听到了街口。
来庆贺的人实在太多了,王妃一胎龙凤双生,放在长安城也是少有的喜事。
江慈来后,便由下人迎着去了后院。
彼时,后院已围了诸多女眷,又以太子妃朱氏与江薇最为亲近玉桑,一人抱了一个在逗弄。
“姐姐。”玉桑远远瞧见江慈,冲她扬笑,连连相邀。
这一瞬间,江慈不由得将她的神情与梦境少女的笑容叠在一起。
是一样的美满啊。
誉王府的周岁酒办的极为热闹。
誉王一身华服,含笑拥着王妃,任由嬷嬷将两个孩子放在红绸软垫上,让他们去抓面前摆着的东西。
按照惯例,摆的都是金银玉印,文房四宝等有象征意义,可没想,两个娃娃扑腾半天,什么都没选,两人小脑袋一扭,竞对太子妃身边的内侍手中的浮尘由为青睐,吭哧吭哧要去抓。
太子妃吓了一跳,内侍更是抖着手把浮尘往身后藏。
下一刻,满堂大笑,稷旻和玉桑似乎并不将这当做定终生的象征,相视一笑,彼此眼中尽是看自己儿子女儿笑话的乐趣。
江慈想起梦中种种,也轻笑出声。
这孩子,定是亲生的无疑了……
她目光流转,落在了玉桑和稷旻身上。
她想,哪怕睁眼时,眼前再度时移世易,也不怕了吧。
恩怨消散,各归其位,从何时何地睁眼,都得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桑桑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历时五个多月,全靠大家的陪伴和支持!!!!
我们下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