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再努力一点点,若他医术再精通一点……
他这些年无时不刻不在回想着救治安王的过程,他改良了很多种方法,将曾经在鬼门关徘徊的人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从不良于行到如今的战功赫赫。
时间证明他有这个本事,有这个天赋,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不使用太岁。
为什么当时就不能再努力一点?
为什么现在不再努力一点?
席安:……
她立在张大夫的面前,张了张口,复又闭上。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徒劳。
“汪呜?”见主人很久没有跟上来,宝儿疑惑的上前咬住席安的衣角拉扯。
席安拂开了它,示意它安静。
张大夫抬起头,他似乎好了很多,也没有先前那么颓废。
但席安总觉得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你不是要找它吗?现在找到了,带着它下山吧。”
“那你呢?”席安问。
“我?我自然有我的事情。”张大夫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席安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下山,正好去我家吃饭。”
“我不……”
席安直接把人拽上,踢了踢宝儿,示意它在前面带路。
宝儿绕着席安走了一圈,继续往前走。
张大夫被席安制着完全没有办法挣脱,急得破口大骂:“席安!你格老子的,你放开我!”
“你是不是女的?力气那么大,你对我拉拉扯扯干什么!放开!”
“懂不懂什么叫尊敬师长?我要把你告到里正那里。”
席安毫不在意,“你去告啊,我就说你看上人家隔壁村的寡妇要私奔被我抓着了。”
张大夫:???
“你要是不在乎名节,你就去告。”席安还怂恿他。
“去啊,等下了山我带你去,还不用你多走一趟。”
张大夫气急,想打人。
“嗷呜!”宝儿扭头凶巴巴的吼了一声,锐利的尖牙在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
它绕着张大夫走了几圈,等自己觉得威胁够了才霸气十足的往前走。
宝儿带路是越走越深,席安已经完全不认路了,只能期盼宝儿靠谱把他们带出去。
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迎面就是一条潺潺溪水。
那溪水潺潺,宝儿扑通就跳了下去,挥舞着四肢不停嚎叫。
它倒是胆子大了,之前落了水被吓得扒住席安不撒手,瑟瑟发抖的。
现在还敢在水里游一游。
席安被叫得头疼,连忙下去想把它捞上来,却不想这水面清澈到诡异,在光线下隐约有些反光。
她下了水,方把这只大狗捞到手上,才退了一步就猝不及防噗通滑进了水里。
“唔!”
张大走出两步就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看席安仿佛淹水了一般,他骇了一跳,连忙跳进水里。
“席安?!”
他心中急切,眨眼就见席安沉了下去,连忙挥舞着手臂。
差五米,差四米,差三米……
嗯??
张大夫一脸懵的伸直了腿,哗啦一声猛然脱离了水淹下巴的局面,站直之后冰冷的溪水才将将没过他的肩膀。
这水不深,至少席安站直了扑腾几下就能起来。
但是,人呢?
他环顾一圈,只有灰白的大狼狗在水面扑腾,席安就仿佛被水吞噬一般不见踪影。
张大夫一时情急,屏住呼吸就要往下沉。
却不想背后突然来了一股巨力,拉着他的后领往上一拽。
哗啦两声。
席安猛然从水中出来,伸手摸了把脸,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侧。
她急喘了几次,一手把张大夫从水中拽起来往岸上方向推了一把,一边从水中摸出个白花花的肉块。
宝儿一个激灵,猛然冲上来张口就要咬。
它动静太大,席安下意识将东西丢开,把宝儿困在自己怀里牵制住。这东西一出现,宝儿就像是发现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根本拉不住。
席安好悬没压制住,亦觉它这般不对,狠狠心摁着狗头往水里压了几回。
来回几次,宝儿总算平静下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爪子搭在席安的肩上委屈的轻呜。
摸摸狗头。
确定宝儿终于安分下来之后,席安才抱着它往岸上走。
岸上,张大夫正趴在地上双目赤红的盯着那肉块不放,他盯着许久又哭又笑,一双手不停在土中刨着。
活像是失心疯了。
那肉块不太对劲,落在地上飞快像下沉,一眨眼就沉下小半块。
眼见那肉块即将消失,宝儿挣开席安的怀抱,猛然扑倒地上,对着那肉块消失的土地一顿输出,疯狂刨土。
总算追上肉块,把这东西叼了出来。
这东西一出来,张大夫瞬间红了眼。
“这是太岁,这是太岁……”
他大喊着,又哭又笑,翻遍全身也找不到什么东西,激动的想赤手空拳从宝儿口下夺食。
所幸席安就在身边,她可不敢让宝儿吃这东西,连忙把东西伸手夺下,片刻又被张大夫抢了去。
“这是太岁?”席安疑惑。
张大夫正拿着这东西上下翻开,神色激动。
“是了,是了,是太岁,是太岁。”
“太岁变幻多端,记载大不相同,可你看。”张大夫把这肉块掰开,里面是类似菌菇一类的模样。
它貌似白肉,内里却与菌菇同类。
“竟是在水中……”张大夫喃喃一句,又连忙看向席安:“你怎么发现它在水中的?我方才见你沉底,可是寻这东西去了?”
席安嗯了一声,回答:“那水面不似寻常,恐有异象。我当时沉底实属偶然,机缘巧合下才发现了这东西。”
“应该是宝儿寻到了。”她略微思索,还有些奇怪:“宝儿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东西?它可怕水的很。”
“管它如何。”
“席安,这太岁你愿意出多少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定会予你。”张大夫已然做好决定,便是黄金无数,他也定要把这太岁买下。
“我要的价贵,你确定要出?”席安闻言挑眉。
张大夫坚定点头:“你只管说与我,我定不会推辞。”
席安看他心切,便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你开口便是。”
她从容道:“一杯喜酒足矣。”
张大夫一怔,显然没有想到,他神情动容,眼眶微红。
千言万语,最终是轻声一字:“好!”
“走,一起下山去,中午上我家吃饭。”
两人浑身湿透下山,但心情都是不错,唯有宝儿十分郁闷,呜呜的想要咬人。
席安嫌它闹腾,干脆把它扛上肩。
远远的竟像是扛了只狼下来。
再加上她浑身湿透很是狼狈,直叫门口遛猫的齐寐目瞪口张,手里的球掉了下来。
落在地上,把小茶砸了一个屁股墩。
“你、你们这是?”
齐寐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又看向宝儿。
宝儿落了地,连忙跑到齐寐面前“嗷呜”告状,咬着他的衣摆不停拉扯,见齐寐没动又气又急,一个劲的跺脚。
“嗷呜!嗷呜!”
可惜齐寐不懂它叫什么,一腔委屈无处诉。
还要眼巴巴的看着张大夫进屋。
齐寐把对张大夫虎视眈眈的宝儿赶到一边,“快进来,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追着宝儿掉进了水里,三郎,借身衣服给张大夫。”席安进屋之前交代了一句。
齐寐好声好气的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公子 1个;
第95章 准备工作 [VIP]
“席安下水捞宝儿也就算了, 你怎么也下水了?”拿衣服的时候,齐寐颇为奇怪的问道。
张大夫看着也不像是那么热心的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他到张家村还是第一次见。
“嗐, 说来话长, 我们也不是在村里落水的, 是在山上遇见了被宝儿带着进了深山才搞成这样。”张大夫嗐了一声,避重就轻。
他胸前鼓鼓囊囊的, 看着兜了什么东西,齐寐没有深究, 直接出去了。
外边席安早已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正端着碗排骨给宝儿加餐。
“三郎, 张大夫今天在家里吃饭,你多炒两个菜。”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抬,一边哄着宝儿加餐,一边说道。
齐寐答应一声,见四下无人, 上前亲亲热热的攀上席安的肩膀。
“安安~”
“嗯?”
“你怎么回事啊, 在山里还下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席安偏了偏头, 摸了摸宝儿的头。
把在山中的事说了。
“八年前……”齐寐喃喃自语,瞬时的惊出一身冷汗。
张大夫竟然就是那位救治小舅舅的神医!
所幸他爹怜爱他,怕他遭人算计,大舅舅上位前一直把他藏在家中, 非必要是绝不许他出门半步。世人只知他这一人, 却鲜少有人见他真容。
否则单张大夫医治过安王, 就能把他伪装给扒了。
真是好险, 好险。
“既是因此,那太岁我们就不要了,要给他的。”庆幸之后,齐寐又急忙道。
他本不在乎什么太岁,张大夫先前救了舅舅,又对席安处处照拂,于情于理都不该要这东西。
席安自是晓得,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这几日应该就要走了,你中午做些他喜欢吃的,给他送行。”
“好~”齐寐满口答应。
还黏着席安不肯起身。
“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把两人惊了一下。
回头去看,张大夫正抱臂饶有兴趣的瞧他们。
“啧啧,黏糊,太黏糊了。”
“我可真是没眼看。”
他戏谑的用袖子把脸挡住,片刻后又撇开,正大光明的瞧着两人。
在他的目光下,两人也不好再黏黏糊糊。
齐寐连忙起身,还问他:“你想吃什么,我等下去张婶那里抓只兔子。”
“兔子就算了,诶,我想吃镇上那家大鹅。”张大夫摸着下巴,“哎呀,好久没吃了,要不我们就去镇上吃一顿?”
“那倒是没问题。”席安喂完宝儿,端着盆插入话题:“这就去吧,你后边远行怎么也要买点东西,提前看看。”
“买啥东西,我坐船过池郡都,去胥源,我师父在那里。”张大夫摆了摆手,心里恐怕早就想好要怎么走了:“坐个三天就成,东西船上都有。”
胥源是与池郡都相邻州治下大城,据说四季如春,很是养人。
可怜他还不知道现在水上的情况。
席安与齐寐对视一眼,不无可怜道:“那怕是不行。”
“今上前些日子颁的诏令执行不久,水上航船管的严,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卷进去。这里去胥源要行五日,你还是早点出发吧。”
张大夫还真不会知道这件事,听闻眉头一蹙,也有些急了。
“那我今日就启程。”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也麻烦你帮我和里正他们说一声。”
“你这就要走?”席安一怔。
“五日太过拖延,我也不能通知了里正再出发,只怕要被扣下来,还不如今日就走!”
张大夫说得急切,马上就要回去。
齐寐在身后喊他:“中午请你吃饭啊!”
张大夫摆了摆手,头也没回。
他说要走,收拾了东西,简单买了干粮租了马车就要走。
两人勉强留他在镇上吃了顿烧鹅,硬是帮着他付了车钱,才让他离开。
送走了张大夫,席安没走两步,发现了问题。
“唔!他就这么跑了,叔那边怎么办?”
他刚和张叔签了契没多久,人家这兔子才养了一阵,人就跑了。
未免坑人。
齐寐也懵了一瞬,“对啊,他这么跑了也没和张叔说一下。”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看来只能我们两顶上了。”
幸好张叔他们养兔子还算顺利,没有什么大毛病。
就是和里正说这事的时候,里正问了一句:“他又要去干什么?”
“去追媳妇呢。”席安从善如流回答道。
张大夫在村里辈分大,家家户户都知道他,家里哥哥姐姐在村里也颇有地位,像是吉祥物般的存在。
招呼都不打一声跑了,叫席安解释了好多次。
现在家家户户都知道他去外面追媳妇了。
里正听闻,叹息一声,抽抽搭搭的抽着旱烟。
“我早就知道他心不在这,才回来几年还是跑出去了,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叔,他总要回来的。”席安安慰道。
“或许吧。”里正不置可否,还嘱咐她:“旁人问你,你就说不知道他情况,别胡乱答话,免得到时候招了祸事。”
席安答应一声。
张大夫这事算告一段落了,席安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她之前同张头约了时间,这几天张头拿了几张图纸过来找她协商,又去看了几次砖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