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失贞——凝辉残雪
时间:2021-08-26 07:22:01

  惠泽帝听得他质问,眉头紧紧锁起,面露不悦,语气却十分平淡的反问道:“何时朕的行事,也要向你解释了?”
  “皇祖父行事自是不用向孙儿解释,但是您可知道,今日圣旨一下,城中观刑百姓如何议论。他们都说丞相大人一手遮天,皇祖父是个傀儡皇帝,只知听命行事。”
  “放肆!”如此侮辱惠泽帝哪里还能忍得住,凤眼怒瞪,骨节分明的手掌猛的在高案上一拍,怒声的斥道。
  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惊若寒蝉,纷纷忍不住后退数步,将自己藏在阴影之中,生怕被惠泽帝一个看不顺眼,就拉出去杖毙了。李郅轩却昂然的与他对视,倔强的质问道:“皇祖父素来教导孙儿,太祖有令,大唐律法不容侵犯,可如今皇祖父却率先违反律令,给有罪之人大开方便之门,叫孙儿如何能服?”说着,俊美的脸庞上就流露出一股无尽的哀伤,“往日里皇祖父也口口称赞余家妹妹有其祖母之风,当为长安第一才女,可如今她被人给毁了,皇祖父却要赦免了毁她之人的死罪。余妹妹何其无辜,被亲人所害,被世人所弃,如今,她唯一还能依靠着讨个公道的大唐律法,也叫皇祖父无情的破坏了。”
  然而他的真情流露也打动不了心性坚定的皇帝,他既下了明旨,纵算是错误的,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何况一切均在他的掌控之中,岂容他人破坏。
  余家锦绣要怨,也只能怨她自己命不好,摊上了余家这兄弟二人,怨怪不得他。“朕如此行事自有朕的道理,况且圣旨已下,不容更改,你无需多言,朕也无需多与你解释。你退下吧!”
  李郅轩也是个固执的,从骨子里,他们祖孙二人如出一辙,既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又岂能如此轻易的被打发了,他附身磕下头去,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祈求。“求皇祖父看在孙儿的面上,收回成命,还余家妹妹一个公道。”
  “此事已成定局,无从更改。退下去。”
  “求皇祖父收回成命,求皇祖父收回成命……”李郅轩不停的磕着头,声声苦求。他答应了余妹妹的,可他如今一个承诺都无法完成。不能叫害她之人偿命,堵不上天下悠悠之口,无法解决两人之间隔阂的鸿沟……他什么都做不到!
  泪水和着额上流下的鲜血,从脸上倾流而下,少年附身都依然坚强直挺的脊背,刹那间竟是萎靡了许多,他满心的茫然和无助,无往而不利的自信被打击的荡然无存。
  他的信誓旦旦,他的豪情万丈,全部都是笑话。
  他竟是不如幼小的余妹妹看得清楚。
  这一刻,李郅轩心中感到无限的悲哀,他仿佛间似乎看到自己与锦绣越见远离的未来,他们之间的鸿沟,宽广的无法跨越。
  难道就如此放弃吗?放弃承诺,放弃才刚发现的感情?
  这个世间,还有哪个男子会如同他一般,不嫌弃她,还肯倾心相许?
  没有,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般待余妹妹了。
  所以,她的幸福,只能他来给。
  更何况,就算还有人愿意诚心待她,他也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她与自己渐行渐远,却与别人亲密相对的一日出现。
  那么,到底要如何做,才能给冲破世俗的鸿沟,冲破皇族的枷锁,将她带到他的身边?
  “痴儿,痴儿……”惠泽帝见状,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奈。李氏皇族多出情种,当年开国太宗皇帝为了武圣皇后,废弃后宫,独宠一人,而后更是因为武圣皇后的病逝抑郁而终,否则今日大唐的地域将会更加辽阔。都说子孙肖祖,李家的子孙没有学得太宗皇帝谋得天下的机智,却将这情痴二字习得炉火纯青,几乎代代出情种。一旦爱上,便是一生,生死相随,无怨无悔。帝国的皇权更替,才会如此迅速,不到二百年的时间,竟是更替了七次。如今他最为看重的孙子,也因为一个还不能称为女人的孩子如此痴迷。痴迷痴情倒也罢了,太宗皇帝留下遗旨,李氏皇族年过三十方可纳妾,为的就是叫子孙尊重嫡妻,爱重嫡子。又下了皇家媳妇及后宫嫔位以上妃子母家三代不可担重任的圣旨,也杜绝了外戚专权的可能。叫皇族男儿的痴情不至于毁了家国天下,可偏偏轩儿痴情的那姑娘还是个失贞之女,那个家族还是他费劲了心思想要算计利用的。
  真真是孽缘啊!
  一切都已成定局,他纵然心疼长孙,却也骑虎难下,正要呵斥怒责,守门太监就进来通传:“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快宣!”
  太子殿下风姿卓越的迈步走进殿内,速度不紧不慢,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没有看到正泣血叩首,苦苦哀求的儿子,俯身行礼。“儿臣叩见父皇,父皇……”
  “免礼,免礼,把你儿子带回去吧!哎……”惠泽帝挥挥手,面露不耐,仿佛赶苍蝇一般的吩咐。
  太子顺势起身,皇族标志性的凤眸直棱棱的看着惠泽帝,一脸纯良却语带疑惑的问道:“儿臣尚有一事不解,敢问父皇,为何违反大唐律法,圣旨免人死罪?”
  “你……”
  “启禀陛下,大理寺卿易澜易大人求见!”
  惠泽帝脸色一苦,不耐烦的连连挥手,“不见,不见,都走,都走!小兰子,宣太医,朕头又疼了!”说着,就扶住额头,往里间寝殿走去。
  太子殿下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又开始胡闹的皇帝陛下装模作样而去,哭笑不得,一脸无奈。殿外,枫叶顺着秋风的旋律,奏响无人能懂的歌谣。
  作者有话说:
  皇长孙殿下开始成长了,他将不再天真,会慢慢的明白,也会慢慢的开始改变。
 
 
第28章 
  秋日将尽,冬季渐来,日头渐渐的就开始变短了,不过将将过了酉时末,天就完全黑了下来,长安各坊间的灯笼也次第的亮了起来。
  锦绣再次用手遮挡着将药汁子倒进空间,放下药碗,心中喟叹何,眉头也紧紧的锁着。白霜出门一个下午了,到这会儿也还未归来,她有些忧心。若非担心别人起疑,若非前世白霜等人为她付出性命,若非近几日的相处让她对她们放下试探之心,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不会交给她去办的。可她到底还是太过放心了,以前白霜真正开始接手帮着她管事的时候已经十三四岁了,如今却才堪堪十岁多一点,阅历和处事都不及前世老道,她还真怕会出什么事情。
  事情办没办成倒也就罢了,若是她因为此事出了什么意外,锦绣可就真的要内疚一生了。
  “小姐,再有半个多时辰就要闭坊宵禁了,白霜姐姐还没回来,被抓住了可就要打板子的,这可怎么办呀?”白雾一张小脸上满是忧心,大唐的宵禁制度自来就严厉,过了一更三点还在房间游荡的,就会被抓起来打四十板子,寻常健壮的男子受了四十板子都得伤筋动骨的,白霜姐姐小小年纪,身子又单薄,一顿板子打下来,她肯定会没命的。平日里她虽然严厉,可也是为了自己好,现在她很可能会有危险,白雾怎么能够不担心。
  一旁侍立的白霏和正为锦绣活动腿脚的白露也都面露忧色,频频的朝门外望去,天色越晚,就越是焦躁。
  锦绣没有做声,她面上虽不显,心中也是担忧。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冒失,白霜年纪到底小了些,与那人打交道,怕是不容易的。可是如今她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奶娘崔妈妈更是个面团子样的人物,从来都没有做个龌龊之事,这种事情,她也不敢交给她去做,甚至都不敢叫她知晓,否则她绝对会露了行迹的。
  眼看着就要到一更三点,白雾终于忍不住了,跺了跺脚,低吼了一句:“我去看看去。”也不等锦绣反应,就跑了出去。
  锦绣摇了摇头,倒也不怪她,对给她揉着腿的白露说道:“好了,别揉了,改明儿个你们扶着我下地走走,腿脚就灵活了。你是个稳重的,替我去看着点儿白雾,别叫她跑了出去闯了祸。白霜是个机灵的,她若是真被耽误了回不来,到了宵禁时间自会找地方歇着的。”
  “知道了,奴婢一定会看着白雾的。”白霜又扶着锦绣的腿,上下的晃动了一会儿,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才接过白霏拧干的帕子,细细的将腿上擦了一遍,拢上裤子,盖了薄被,方端着水,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锦绣跟白霏,白霏便端了个小杌子坐在锦绣床边,手中针线飞舞,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锦绣说着话。
  等待的时候光阴总是过的特别慢,明明才一盏茶的时间,锦绣都以为过了好几个时辰,手中的书,也久久没有翻动过一页。
  终于,纷杂的脚步声伴随着白雾唧唧咋咋的吵嚷声传来,“回来了,回来了。”不一会儿,就见面色略微苍白的白霜在白露的搀扶下,掀开帘子进屋来。
  锦绣忘记了自己还在养伤,猛然从床上撑起身来,颤抖着声音问:“快,快坐下,白霜,你可是受了伤?”
  “小姐别担心,你还有伤,快躺下吧!奴婢没有受伤,就是入了府之后跑得急了些,有些脱力,歇一会儿就好了。”白霜也没有推辞,在白露的搀扶下坐到了床边,抬手拢了拢有些纷乱的发丝,罕见的露出个笑容,安抚的对锦绣说道。
  锦绣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挪了挪身子靠在床边,目光有些渺远,“事情着急也无用,你何必如此亏了自己,倒是叫我忧心不已。”
  “奴婢第一次为小姐办事,能够如此顺利,自然要赶紧来向小姐讨赏,可不就得跑着来么。哪里料到半路上叫白雾这个丫头给截住了,她猛的冲出来,就拐了一下,不然奴婢也不用白露搀着过来了。白雾这么冒冒失失的,小姐可得狠狠的罚她一次。”白霜嘴里说着责怪的话,看向二人的眼神倒是分外亲热。只白雾听得要受罚,笑眯眯的小脸顿时又垮了下来,可怜兮兮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锦绣知道她们是怕她因为叔祖被恕罪的事情伤心,在哄她开心,也就顺势与她玩笑起来。“我的箱笼和库房钥匙都在你手里,想要什么赏赐,你自己去取了,除了那串紫色的珠串子,别的倒是都能给你。这小丫头也是交到你手里的,你自去罚去,我可不管。”那紫色的珠串,似乎从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她的首饰匣子里,她从来没戴过,却下意识的觉得那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可她前世到死,也不知晓那珠串子的来历。
  “小姐……”白雾不依的靠在白露身边扭着身子,翘起嘴唇,一脸委屈。
  “哈哈……”锦绣等人都笑了起来,她成功的用她的委屈取悦了大家,却还一脸不明白大家为何突然又笑了起来的懵懂样。
  原来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这个之后十分精明干练的小丫头,也有如此好玩儿的一面。前世她沉迷在诗词歌赋的世界里,究竟错过了多少啊!
  “小姐,您明日就等着看好戏吧!”临睡之前,白霜留下了这一句话。
  再次收割种植了佛豆,锦绣嘴角含笑,陷入睡眠,一夜无梦。
  当凌晨的第一道光,伴随着晨钟的敲响,锦绣蓦然睁开眼睛,心底无端端的浮起一丝不安,下意识的想要吩咐人去前院传话,道二房男丁今日不可出门,可突然之间,又醒过神来,焦急的神色转为平静。
  前世她是余府的危险警报器,只要与她有亲缘关系的人当日会有危险,她都能够提前感知,然后阻止,是以余府十数年来一切顺利,犹如福星高照,无往而不利。然而今生,她再不会做这个危险警报器,该他们承受的,通通都得自己去承受。更甚于,她还会出手,将他们推进深渊。
  九月初三,是今年最后一次押解犯人入燕的日子。
  辰时末巳时初,数十个枷锁缠身,镣铐缚腿,身着麻布囚衣的犯人,在一队全副武装的衙役押解下,缓缓的朝春明门而来,东市开市早,此时街头巷尾都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封条上的罪名和囚犯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那就是余丞相的亲弟,奸污了丞相大人嫡亲的长孙女儿,还能改了易青天的判决,求得圣旨免了死罪,这余家兄弟可真是……啧啧啧”说话的人,显然对案件十分了解。
  旁边的男人摸了摸两撇剃得跟眉毛一模一样的小胡子,一脸猥琐的说道:“余家大爷就是个荤素不忌,男女皆宜的,家学渊源,想必这余二老爷与余大人也同道中人,才会如此‘惺惺相惜,舍命相救’吧?”
  ……
  “余丞相如此护短,罔顾大唐律法,圣上竟是遭奸人迷惑,大唐危矣!可悲可叹,他这样的人都能中状元,任丞相,老夫却屡试不中,苍天无眼啊!”一心为国为民的愤青捶胸顿足的叫骂。呃,看他胡子花白的样子,应该只能称之为愤老吧!
  “裴秀才,那你赶紧得中个举人,早日站在朝堂上,揭开余丞相的真面目哇!哈哈……”
  “无知稚儿,大唐臣民,四十而不中便不再有资格参考。老夫大器晚成却报国无门,实乃大唐之失,大唐之失啊!”说完,裴秀才仰起头,背着后,走开了去,再不理会那些嘲笑他的人。
  ……
  “我倒是觉得,余丞相是故意将弟弟宠坏,再舍了一个没用的姑娘,如此便可独占家产,实在是高啊!佩服,佩服”
  “余家起于微时,如今余家所有财产,都是丞相大人挣回来的,跟余二老爷何干?刘扒皮,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为了几亩地,将亲弟弟逼死啊!”
  “就是就是,刘扒皮,易青天早晚会处置了你。”
  “你们,你们……”
  ……
  “砸死他,砸死这个不要脸的老货,砸死这个老畜生!”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伴随着突然飞出一颗烂白菜,“啪”的一声砸在余定贺脸上。人群顿时激愤,各种蔬菜瓜果,不停的砸向囚犯群,押解的官兵也不管,还稍稍退开了些许,给了百姓方便。
  “打死这个畜生。”
  “去死吧!”
  脖子和双手都被枷,根本无从躲避,很快,余定贺全身都布满了黄黄绿绿的污物,啷当的摔倒在地,受他的影响,其余犯人也没逃过,被激起愤怒的百姓砸得狼狈不堪,只恨不得他娘亲从未将他生出来,受如此折磨,更是对余定贺恨得牙痒痒。
  砸光了手中的东西,激愤却更显高涨,有人已经窜出辅道,奔过去拳打脚踢,押解的兵丁这才感觉不对,忙上去推攘,然而越来越多的人跨出防线,冲了进去,十数个兵丁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又碍于法度,不得抽刀相对,顿时急了起来:“退后,退后,不许打了!”然而群起激愤,又哪里是他们阻挡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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