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推推攘攘着,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快跑,活阎王来了!”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叫喊声更高。
“活阎王来了!”
“活阎王来了!”
“活阎王来了!”
“活阎王来了!”
打的兴起的百姓们,同时回头望去,看着由远而近的马背上,一袭白衣似雪,青丝飞扬,仙姿飘逸的男儿渐行渐近。可他们却丝毫不觉欣赏,犹如三九之天,一盆冰水从头浇至脚下,浑身激灵,顿时拔腿窜入人群,很快泯然众人之中。
“吁……”大宛马仰脖长啸一声,前蹄不甘的在地上狠刨几下,打了个响鼻。
押解的官兵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正了正方才被撞歪了的盔甲,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下官叩见燕王殿下。”
马背上的年轻男人郎眉星目,面如冠玉,殷红的薄唇似笑非笑的勾起,端是俊逸不凡。“本王还道是何人引得百姓哗变,紧赶慢赶的来遛遛,打发打发时光,原来是小六子你呀!怎么,今日又给我燕地送菜了?”
那被叫小六子的汉子抽了抽嘴角,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是,这一十六人,都是此次流放燕北的囚犯。”
“小六子越来越不好玩儿了,你怎么就不炸毛了呢?”燕王嘴角又勾得更深了些,促狭的调笑道。他明明是个尚未束冠的少年打扮,却叫个三十几岁的人为小六子,还能怪人家炸毛吗?
“燕王殿下,下官等得赶紧上路了,兄弟们还得赶着回来过年呢!”小六子深知燕王性子,行完礼便直接提出要走人。
可惜燕王既然来了,他没有玩儿够本,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吃了那么多次亏,小六子还是没学乖,燕王李道亭挑衅的瞥了他一眼,马鞭拦在他身前,道:“等等,等等,不差这一会儿吧!小六子,本王可听说了,你这次押解的这批犯人里,有个很大来头的,第一次打破了堂兄不插手大理寺案件的规矩,是哪一个,你叫出来给本王见识见识。啧啧啧啧……不过三两年的没回来,这长安城里,居然还有比本王更嚣张的人了。”
“王爷您老人家别为难下官了,易大人说了,这次下官送到燕地的囚犯要是再少了一个半个,就得下官自己顶上。王爷,下官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承担不起啊,您放过我吧!”
“放心,放心,本王不为难你,肯定叫你全须全尾的把一十六人送过去,反正到了燕地,还不是本王想如何就如何!”说着,燕王星目闪着耀眼的光彩,一个一个的从那些囚犯脸上看过,那种目光,和着燕王“活阎王”的名声,吓得他们恨不能钻回母亲腹中,再重新投胎一回,这一次,一定做好人。
只余定贺感觉到怀间的空空如也,涕泪交加,不甘的大喊了起来。“我的银子,我的银票,被那些刁民偷走了,萧伍长,快,帮我把银票抢回来,大哥给的银票被抢走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让他从此陷入噩梦,连他以为通天的兄长也惹不起的人,正一脸兴味的看着他。
“这个,就是余家二老爷?奸污了自家嫡亲侄孙女,还叫堂兄下特旨恕了死罪的那个?”燕王眯了眯眼,翘起的唇角弧度又高了些。
“是!”萧伍长萧留直,也就是小六子无奈的答道。
“啧啧……”燕王摇了摇头。
“萧伍长,还不去给我把银子找回来,不然回头叫我大哥知道了,要你好看!”余定贺到此刻,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颐指气使的叫嚣着。
“你确定,这货是余定贤那老狐狸的弟弟?”燕王面露怀疑,余定贤不会那么大胆,公然的将人给换了吧!
小六子翻了翻白眼,道:“我确定!”
“哎……小六子,本王看他不顺眼,怎么办?”燕王翻身下了马,将缰绳一抛,就走上前去,斜斜的往小六子身上一靠,眨眨眼,一脸无辜的问。
“余大人和易大人都交代了的,他不能死,王爷你别乱来啊!”小六子闻言立刻劝道,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像是在求情的意思啊!
“好吧!不让他死,不过……”燕王皱皱眉,蓦地嫣然一笑,朗声叫道:“来人啦,把他那(和谐)话儿给本王割下来,回头送到燕喜楼叫胡厨子给仔细烹饪了,今儿个晚上本王在燕喜楼设宴,单请余丞相吃饭。”
“噗……”
“噗……”
“噗……”
……
“王爷,王爷,别乱来,要死人的,弄死了下官可担不起责任。”小六子努力憋住笑,跪在燕王面前苦苦的哀求道,若是他语气中的笑意不那么浓,脸上的表情不那么纠结,倒是还能让人觉得他在努力尽职,阻挡“活阎王”行凶。
“别挡着。”燕王抬脚一踹,还未沾到他的身,小六子就仰面倒地,翻了几下,哼哧哼哧的哀嚎起来。燕王一脚踹空,啷当了一下才稳住身子,瞪着眼睛走过去,一脚踩在他小腹上,左右研磨了几下,又笑了起来,“放心好了,老蔫儿可是宫中净身房出身的,那一手绝活出神入化的,今儿个叫你见识见识。”
那边,余定贺被燕王带来的四五个侍从堵住了嘴,摁住手脚,褪下了裤子,静默无声的人群终于发出了一丝惊呼声音,女子们纷纷捂眼侧头。
这个时候的余定贺,才从他丢失银两的悲愤中醒过神来,却已来不及,挣扎不过,便摇晃着头,呜呜的叫唤求饶着,可惜,在场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开口为他求情。
“活阎王”燕王李道亭的名号,大唐帝国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别看他嘻嘻哈哈的样子,那杀起人来,根本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去年胡族大雪,牛羊冻死无数,便入关抢掠,燕王领兵抗击,俘虏上万,结果居然一个不留的全部杀了,斩首、腰斩、五马分尸、凌迟……十八班酷刑一一试验,胡族俘虏各种死,惨不忍睹,“活阎王”之名由此诞生。
哪里敢有人去触他的虎须。
一脸褶皱却手脚利索的老蔫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夹,抖开后里面插着大大小小十数把锋利的小刀,他从中挑出一把长约三寸,十分细小的,在皮甲上磨了几下,左手拇指在余定贺小腹上摁了两下,右手举刀一挥,一股鲜血和着骚臭的尿液迸射而出,余定贺猛地涕泪横流,哀号起来,奋力的挣扎着,而后双腿无力的蹬了几下,就晕了过去。老蔫儿又在他小腹揉捏几下,鲜血就慢慢的止住了,他又掏出一个黄纸包,捏了一小撮灰色的粉末,洒在伤口处,用白色的纱布细细的裹了伤口,缠在腰上,才起身将黄纸包递给小六子,哑着声道:“隔一日换次药,半个月就长好了,连痛都不会痛。不过不能走路了,不然伤口恶化,神仙也难救。”
燕王看着人将余定贺那(和谐)话儿包裹起来,大方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小六子手里,挥了挥手,道:“给他雇辆马车,本王出银子,小六子,等你回来了,到王府来喝酒啊!哈哈哈哈……儿郎们,咱们去燕喜楼。”
燕王跨上马背,又朝周围的低声议论纷纷的百姓望了一眼,眯起眼睛,阴森森的道:“这事儿若是在本王请客之前传到了余丞相耳中,你们知道的!”说罢,便打马而去。
与他来的突然一样,走的更是迅速,不过眨眼间,就消失在街的那头。
作者有话说:
捂脸,好早以前就想写这么个场景了,如果我说这个燕王才是男主,你们会不会发飙?
亲们太了解我了,肿么都知道我写了割JJ呢?不过跟亲们相比,好像某雪更猥琐一些哈……
嘿嘿……人生寂寞如雪亲亲,你想看的虐我写了哈。
PS:看亲们的评,好像不喜欢看某雪写其他场景啊!但是这个文文锦绣虽然是主角,却不是唯一的人物,肯定会涉及到别的地方,故事才会丰满哇!
第29章
“噗……咳咳,你说,什么,咳咳,再说一遍!”锦绣被白霜带来的消息惊到,一口蜜糖水就呛进了鼻管,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白霜双眼亮晶晶的,眼中闪过一股兴味,道:“燕王殿下命人当众将那畜生阉割了,包裹着进了燕喜楼,说是要叫厨子将那东西给烹调出来,晚上请老爷用膳。奴婢方才去前院打探过,老爷已经接了燕王府送来的帖子,答应了准时赴宴。”
“你是说,燕王要将那东西煮了给祖父吃?”锦绣忍住恶心,再次确认,见白霜点点头,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她一手策划了事情的发生,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跟她的预料相差无几,那人当众被刻意挑起激愤的民众暴打一顿,叫混在人群里的盗贼扒了银子,至于她料想中的黑手有没有人下,因为燕王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再重要。相对于声名赫赫的“活阎王”所做的事情,她费尽心思所谋划的一切,不过像是一场儿戏,只叫人觉得索然无味。好在一切都算是按她写的剧本上演,只是她安排好了事情的开头,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叫人啼笑皆非的结局。
其实也怨不得她没有将一切全部料准,“活阎王”行事,这个世界上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得到,她本想叫事情万无一失,方才想了法子将他引过去,哪里料到最后他成了这场戏的主角。
这种割了弟弟的命根子做食材,烹调好了之后请哥哥去食用的法子,“确实是燕王的手笔啊!”锦绣感叹一句,又想到依照燕王的性子,他早晚会明白过来是有人算计了她,赶紧吩咐道,“白霜,可得赶紧将尾巴收拾干净了,别叫人察觉出此事与我们相干。”否则他会做什么事情来报复,还真想象不出。
燕王这人,在长安城中风光数年,所做之事,就从来没叫任何人看清楚过用意。上一刻他还对你和颜悦色,下一刻也许他就能与你拔剑相向,最是肆意妄为,不留余地的。
惹上这样的人,实在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奴婢明白,按照小姐的吩咐,奴婢并没有现身,只花了几个钱,找了个小乞丐,将那畜生怀揣巨额银票的消息递给了‘刀疤王’,小姐说的没错,‘刀疤王’在黄冈犯了事,带着几个心腹逃到长安城,已经拮据到替人扛货过活了,今儿小姐给他机会,得了这么大一笔银子,他立马带了人离开了平康坊,长安城这么大,他们随便找个地方窝起来,想要将他们找出来还真不容易。至于燕王那边,一群报国无门的落第士子不甘相爷护短蒙蔽圣上,在霓裳阁肆意怒骂,叫花魁月色房里的燕王听到了而已,跟咱们可没有任何的关系。”白霜简单将自己的行事说了出来,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几个小细节的安排,便能将那众多的男儿玩儿在手心里,心中那股兴奋劲儿一直到现在也还未平息。不过她也担心自己第一次做事,会有什么处置不当的地方,留下什么首尾,到时候可就收不了场了。见锦绣并未提出任何质疑,便知自己的做法还算得她肯定,心下就放松了许多。又想到燕王设下的“鸿门宴”,便提醒锦绣道,“只是今夜的宴请,要不要悄悄给老爷提个醒,燕王当众放了厥词,不准消息传到老爷耳中,老爷怕还真的以为燕王想与他相交呢!”
“不必了,你当他真是个傻的呢!会相信毫无渊源的燕王殿下真诚相交?”锦绣讽刺的答道,十分干脆的拒绝了白霜的提议。余定贤丞相的傻气憨直,只在面对老太太和二老爷这对母子的时候才会出现,平日里哪件事情不是处理的干净利索,不留痕迹。他若真的那么容易被骗,怎么可能早朝堂屹立数十年,只升不降,又深得当今宠信。
其实做一个奸臣佞臣,比做一个忠臣,更加需要过人的智慧和机敏。
况且他早已放弃了她,选择了那个伤害她的人,就算他今日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也是他自己找的,她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同情,更不会给他任何的帮助。余家舍弃了她,就必须要承受舍弃她的后果,她会慢慢叫他们明白,这后果到底有多严重。
今日,她倒是想要看一看,他知道他费尽心思救出来的弟弟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他还差点儿将亲弟弟的那东西吃进肚子里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锦绣拒绝得干脆,倒是叫白霜有些接受无能。整个相府里谁不知道二小姐素来最是善良温柔,时常救人于水火之中,余府数次因为她的提前示警躲过灾祸。今日算计二老爷,那是因为他行凶在先,没有想到锦绣竟然连老爷也一同恨上了,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锦绣看她呆滞的表情就明了她的想法,不由有些呲之以鼻。前世她得了善良的美名,有着余府福星的称谓,可她得到的是什么?一场编制九年的谎言,一门葬送幸福的亲事和一杯置之死地的毒酒。
她为什么还要再做那个傻傻的自己?
她目光冰冷的看向白霜,直白的说道:“白霜,余府中,我余锦绣只有仇人,没有亲人。若非不得已,我甚至不想再姓余。你要记住,跟了我,你就不再是余府的人了。”
白霜心中一凛,正色的回道:“奴婢明白了!”心底却升起来一股酸酸的感觉,看向锦绣的目光,满含同情和怜爱。
余府中人,没有哪一个真正关心小姐。老太太因为二老爷的获罪,对小姐只有恨。老爷费劲心思,从陛下那里求得赦免的圣旨,为的是二老爷,他完全没有想过小姐会如何。夫人以风寒为由,紧闭房中,相隔不过咫尺,却不曾来看过小姐一眼。三爷,二少爷,七少爷,是小姐嫡嫡亲的父亲兄弟,可他们却从未踏入过小姐的房间,不曾给过小姐丝毫的关怀。三奶奶一心全扑在三爷和两位少爷的身上,竟还抓住机会利用起身心受创的小姐来。这些原本与她最亲的人,却伤得她最深。更不提二房众人的无耻嘴脸,也怪道她会说在余府没有亲人,只有仇人呢!
大家族里的龌龊事,比之乡间,更为常见。
说曹操,曹操便到。白霜方才在心中嘀咕了几句老爷的不是,他就背着双手,走进了和悦轩,进正屋看了几眼用了药又睡着了的柳氏,便朝暖阁走来。
自锦绣醒来半个多月,他第一次踏进了她的房间,却不是关怀抚慰,而是来兴师问罪的。“今日你可有何不好的感觉?”
锦绣平静的答道:“自然是有的。天光放亮的时候,我便感觉二房男丁今日若是出门往西而去,定会出事。”
“那你为何不说?就任由惨剧发生?那是你的二叔,如今生死未卜,你却还与丫头在此说笑,锦绣,你的善良呢?”余定贤一脸受伤的质问,仿佛无法相信锦绣会那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