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没想到,被老太太下过一次毒,从鬼门关里险险爬回来的祖母,竟是如此的天真和愚孝。
她自己被捆绑进了亲情和孝道之中无法动弹,还妄想也用这些来困住她。怪不得纵使她出身大家,数十年来展示出那般不凡的手段和算计,最终却还是难逃一死,败在一个乡村出身老太婆手里。在“一线牵”的折磨下,耗尽生命力,惨死病榻。
如今看来,可怜之人,确实有其可恨之处啊!
重感情,懂孝道,守礼仪,遵妇德。这一切,本是她的优点,可在有些时候,这种优点,确是害死人的根本。
正如自己的前世,不就是另一个祖母吗?
甚至于,那个时候的自己还不如祖母。至少祖母还有祖父这个不离不弃的爱人,生前百般疼宠,死后万般纪念,而且不管她是生是死,祖父都从未沾染过其他任何的女人,只全心全意的对待她。纵使最后因着老太太放弃了她,叫她不得善终,却也给了她数十年的安乐日子。
而自己呢?本是大喜的新婚之夜,却狼狈的被送回了娘家,让一杯毒酒夺去了性命,葬身乱葬岗。死后除了崔妈妈和四婢陪葬,甚至连任何祭飨都没有,无比的凄凉。
现在,什么孝道礼仪妇德,通通就见鬼去吧!睚眦必报,才是她今生做人的准则。
她已经忍得够久了,久到空间都舍弃了她,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不得不说,倚为依仗的空间骤然之下消失不见,叫锦绣已经有些魔障,也有些不管不顾,全然豁出去的架势了。
她这不顾一切,想要以命相搏的样子,彻底的吓坏了柳氏。她颤抖着,紧紧抓住锦绣的手,握得锦绣手上的骨头都有些隐隐作痛,哀求着哭道:“绣儿,你不能!她有毒医相助,又有你祖父派人日夜保护,你斗不过他们的。你以为我不想报仇,不想她死吗?我是没有机会。绣儿,你听祖母的话,祖母再想办法,就是拼了祖母的老命,也会让你安然的回成都去。你是祖母的命根儿啊!”
锦绣却有些不以为意,用另一只安抚的拍了拍柳氏的手,道:“祖母不用担忧,我自有方法对付毒医那助纣为虐的,他讨不了好去。”祖母的顾虑,早在她的考虑当中。
毒医出自川蜀医谷,年轻的时候就越过了师兄弟,接任了他师父医谷谷主之位,直到他追随着老太太的脚步来到长安城定居之后,才将谷主的位置让给了他师弟,也是前任谷主的儿子。但他怎么说也曾身任谷主,手底下多少还有些势力。加之身怀高深的医毒之术,如果没处理好,那丧命的指不定就是自己了。
好在锦绣到底重活了一世,虽然手上没有太多的势力,却知道很多旁人不晓得的隐秘之事。好巧不巧,倒是叫她想起来一件跟药谷攸关的事情。经过这段时间悄悄进行的一系列部署,过不了多久,老太太的这口毒牙,就要被拔掉了。等他死了,剩下一个老太太,根本不足为惧。
“你如此目下无尘,认为自己算无遗策,却偏偏小瞧了他们,叫我怎么能够不担忧?我在府中经营几十年,尚不能有十足的把握,踌躇着不敢下手。你小小年纪,不过方接触到这些阴谋算计,连根子都没瞧见,就自以为了不得了?”锦绣对毒医和老太太的轻视,叫柳氏忧心不已,若是他们能有那么好对付,自己用得着强忍了她的算计,丝毫不敢动作吗?
绣儿还是太小了些,根本看不清,也顾虑不到,她所说真的毫不顾忌的赤膊上阵,怕是不但算计不到对方,反而会将自己给搭了进去。想到此,柳氏不由又接着苦口婆心的分析道:“老太太年纪轻轻的就丧了夫,又跟娘家决裂,最后还能培养出你祖父这个丞相来,却偏偏把你叔祖养成个纨绔,又一个劲儿的偏心他,你都不想想是为了什么吗?毒医之名在江湖上何等的响亮,你在府中不曾听闻,可只要出去打听打听,就都能知道,江湖上没有几个敢惹药谷,没有人敢惹毒医,说是闻风丧胆也不为过。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被老太太牢牢的攥在手心里,不敢有丝毫的违抗。余府看似是我当家,其实老太太安插了多少人,根本没人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会那么容易中招吗?知书,不过是被人当了枪使罢了。老太太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知道她对我下了毒。若非你对你祖父还有大作用,你绝逃不了她的算计。绣儿,听我的话,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让祖母来想办法吧!总能够想出来的,如果真的没了法子,那祖母就让你回成都去守孝,守祖母的孝!”看着锦绣依然不为所动的样子,柳氏发了狠,竟是要豁出命去,也要拦着她胡乱行事。
“不,祖母!你别做傻事。这满府里,孙女儿也就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如果你再丢下我,我就算出了长安,也……”锦绣立即打断她的话,热泪盈眶的哀求着,紧紧回握着柳氏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祖母疼爱她,也乐意去亲近祖母。可她到底没有想到,祖母为了她,竟是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可笑她连个空间的真相都不敢坦然告知,还想出个身携穿越之法的托词来。如今失了空间,也是咎由自取啊!
怪不得慈济大师一次又一次的提醒她要心存善念,可笑她竟误认为“心存善念”是叫她不要报仇。根本没想过,她自复生以来,不光是对着那些不曾善待她的人,就是祖母这样全心为她,皇长孙那般一心疼宠百般讨好她的,和崔妈妈及四婢这样曾经为她丧了性命的人,她都从未完全的付出过信任。
她纵着她们,却不信任她们。如果有一天她们伤害了她,想必,她也是狠得下心来的。
原来,她的心底,真的一丝善念也未存在过。
可惜,就算她明白了过来,也都已经晚了,空间已经不在了。
“不到万不得已,祖母怎么忍心扔下你一个人。不过你也要答应祖母,不可胡来,等我来想法子,好不好?”柳氏抬手擦了锦绣面上的泪珠,长叹一口气,温柔的诱哄着。
若是可以,锦绣很想答应。
然而她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如今即使想要收手,也来不及了。不过好在虽然她是有些轻视他们,在安排的时候,却也并没有心软手软。她可是抱着斩草除根的念头去行事的,几乎没有丝毫的漏洞,只是祖母不知晓,难免会担心。
犹豫了一下,锦绣还是含糊着将自己安排的事情说了个大概:“不是我不肯听你的话,只是那些事情我早就做了,如今却是来不及收手的。不过祖母请放心,我做事的时候十分小心,就算有人要查,也查不到我身上来。”
不待她说完,柳氏就惊恐的连声问道:“你做了?做了什么事情?你给她下毒了?”
见她急了,锦绣哪里还敢再卖关子,赶紧连连的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有毒医在,我怎么可能给她下毒。其实是我无意之间得知了一件关于毒医和医谷的隐秘事,他将谷主之位传给了他师弟,却把本该属于谷主的一支势力的信物给换掉,自己留了下来,据说药谷新谷主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如果他知晓了,势必不会轻易罢休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将消息传回到医谷去,时候到了,不用我们动手,就有的是人来收拾他们,只管等着瞧就好。”说完,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就又开口转移了柳氏的注意,讨好的道,“快要过年了,姑姑姑父和表弟,怕是都在回来的路上了,祖母还是好好将养着身子,免得姑姑回来,见你这样憔悴,又要念叨个不停的。孙女儿可真的是怕了她了,明明年纪不大,偏偏比祖母你还爱念叨,不知道姑父和表弟怎么受得了她。”
提到随着女婿外任的闺女,柳氏自是开心不已。看着孙女儿促狭的调笑,她也忍不住笑了开来,伸出手点了点锦绣的额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打趣起你姑姑来了。若是叫她知道了,看她不把念得求饶。”
作者有话说:
哎……今天看到同一个读者的好几个评论,各种批评各种骂。真的是有些无语。
看了几章就说我设定的不合理,却根本没注意看清我在写什么,明明提了前朝才没有失贞女生存的空间,她偏偏死咬住说是当朝。各种张冠李戴,我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
锦绣、皇长孙、燕王、余丞相、柳氏、萧氏等等等等,不管好人坏人,都被她批得体无完肤。还说奸污了锦绣的叔祖是最无辜的,我实在是想骂人。
不过骂人不好,我忍住了!但是心里真的好难受哇!一篇文文就像是一个孩子,从孕育到生产,然后手把手的抚养,要花费好多的心思。某雪最近这一段时间真的好不容易,家里爷爷去世,奶奶又住院,某雪上班也忙,身体还出现各种问题,却还是坚持着码字,有时候码到凌晨两三点,睡几个小时就起来上班,然后晚上又继续。真的很累。有时候真想停下来休息休息,可看到亲们的鼓励和支持,却又打起精神来,继续坚持。
也许是真的BLX,每一次看到批评的言论和负分,都会伤心,可只要是认真看文,并且确实觉得有问题的,某雪都会细心的解释,某雪如果确实写的有不合理的地方,也都接受了意见,去修改了。
可是看到这样毫不留情的完全否定的评论,某雪真的流泪了。我费尽了心思写的文,你如果不喜欢,可以不看,真的!所谓众口难调,我真的没奢望每一个人都喜欢我的文。可她偏偏每一章都看,然后各种找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哎……又废话了一通,亲们无视我吧!确实忍不住想要吐槽。
更新了,今天是万圣节,我再去接着码字,争取能够再写一章出来加更吧!不过亲们不用等,也许等我发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家早些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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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诗仪回京教训父兄
相对于锦绣前世流于表面的受宠, 在余家真正被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还当是余丞相与柳氏唯一的女儿,余诗仪。
余家向来就是儿子多女儿少, 余老太爷本就是一根独苗, 且自幼身子骨就不好, 且亲缘很浅,不过十来岁, 就先后丧了父母。一通孝守下来,就二十出头了, 好在家境还算宽裕,出了孝便在隔房叔伯们的帮助下, 娶了亲。
成亲不到十个月,牛氏就生了个儿子,再过一年,就又添了一子。看着两个健健康康,分外壮实的儿子,余老太爷是含着笑睡过去了的。
待到兄弟两个都长大成了亲, 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 余定贤家老三、老四两个,余定贺家老大、老二、老五三个, 愣是没见着一个女儿。直到余定贤三十六岁那年,继上次生产五年之后,柳氏才又怀了孕。这次怀孕,不但不吐不晕, 反而越来越容光焕发, 韵味十足, 旁人见了, 都笑谈她要生个女儿了。余家人听到这话,不但不怒,反而欣喜若狂,请了无数的太医大夫来诊脉,都说是个女儿,余家众人就天天盼着她的降生。
十个月过后,这一辈唯一的一个女孩儿终于落了地,就是余诗仪。
在父叔兄长们的期盼下降生,可以想见余诗仪会有多得宠。当姑娘的十八年里,余家的众男儿们,上至余丞相、余定贺,下至兄弟五个,就没谁舍得对她说上一句重话。但凡她想要的,就算再难,都会想尽办法捧到她手中。当年谢运水月轩里的那株常人连看都不允许看的兰花王,就曾经在她所居的宜兰园里养了两年。这样百般的娇宠,若非柳氏严厉的教导着,怕是得养出个女霸王来。
可饶是如此,她也依然肆意的生活着,从无烦恼。因为只要她皱皱眉头,父兄们就会为她解决一切。
都说女子只有在娘家的一十八年才会过得轻松,可偏偏对余诗仪而言,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她都生活惬意,毫无烦忧之事。
锦绣前世即使失贞,也被嫁去胡家联姻,更不用提二房的大小姐余锦纾,嫁了个纨绔,没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
而余诗仪呢?丞相大人可舍不得拿自己的爱女去联姻,从她及笄之后就放出话来,要让女儿自己择婿,余诗仪也毫不客气,到十八岁了自己选个新科探花,就嫁了出去。出嫁五年,随着丈夫外放辗转了两个县城,夫妻二人一直鹣鲽情深,和和睦睦,连脸都没红过一次。知道她恋家,夫家甚至允许她隔一年就跟丈夫一起回娘家过一次年,这可是别的出嫁女从来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一直没有怀孕,可不管是丈夫还是婆婆,都不曾责怪过她一句,反而常常温言宽慰。就这唯一的遗憾,也在几个月前弥补上了,六月初一,她诞下麟儿,这也是为何柳氏生辰,他们夫妻二人只送了贺礼,未曾亲至的因由。
不过,遗憾的是,这次生产伤了她的身子,前世因为柳氏的骤然过世,她身子骨还没养好就冒着风雪匆匆赶回,加之伤心过度,还没等出了热孝,就一命呜呼,丢下了年轻的丈夫和不足一岁的儿子。
锦绣对姑姑余诗仪印象不深,对姑父朱旭晟、表弟朱培林倒是熟悉得很。朱姑父是个长情的人,姑姑去世以后,他愣是顶住了一切压力,不曾继娶,独自抚养表弟长大。
现在,祖母没有过世,姑姑也没有顶着寒风,匆匆赶回长安奔丧,应该也改变了早逝的命运了吧!
以她在余府中的地位,想必等她回来以后,自己跟祖母的压力,会小很多。
想到此,锦绣不由为自己能够救回祖母再次感到庆幸不已。
不过这个姑姑,就一个毛病叫人头疼不已。
她是个话唠,一旦看着什么不如意,念叨起来,那就是神仙也受不住。
听到祖母调笑,锦绣眨眨眼睛,调皮的笑着道。“我不怕!姑姑还在路上,她听不到。而且我听李妈妈说,姑姑生了个小表弟,她现在肯定忙着照顾表弟,可没时间来念别人了!”
“她就是生了十个儿子,你要是不听话,她一样念得你头疼。”这个女儿,柳氏可是知之甚深。她一直有些想不通,自己明明是个严肃话少的人,相公话也不多,两个儿子也都是稳重自持的,怎么生个女儿,话就这么多,真不知道是像谁。柳氏无奈的摇摇头。
“祖母现在的身子可比我差,姑姑回来了要念,肯定也是念你。”对于姑姑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别人的形容,其实她跟她真的不熟。可大家都说,她小时候跟姑姑最要好,除了祖母,最是沾她。可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人的形象,真的好浅好浅,除了苍白的容颜和盈盈如水的眼神,再无其他。
然而此时祖孙二人提起她来,锦绣心中却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好似母亲的怀抱一般,这是她从未在萧氏的身上体味过的感觉。
也许她们没有说错,她年幼的时候,跟姑姑感情最好,也许那个时候的她,把姑姑当成了母亲吧!可惜的是,最后,她把她们都忘记了,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全部忘得一干二净。好在今生,她终于有机会弥补,不管是对祖母,还是对姑姑。
可惜遗憾的是,她失去了空间,没办法用生命之水为姑姑改善一下身体了。
“这些都等你姑姑回来再说吧!绣儿,你把事情详细的跟我说说,叫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趁着还有时间,赶紧弥补了。”笑谈了几句,柳氏还是将话题拉回了算计毒医的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