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素质不行,去个晦气还行,真枪实弹的上阵反倒拉胯,尤其是长毛小狗会说话太吓人,邓九萱有点承受不来。
但遇到危险,坐以待毙是最愚蠢的行为,她幼时比较皮,爬得一手好树,一听长毛小狗要留人,邓九萱搓搓手噌噌噌往上爬,这棵老槐树很高,少说得有个两三百年,她宁可在树上躲着不下去也不要被吃!
真奇怪啊,99号的房子并不高,但是爬到这么高的树上往外看,却什么都看不着,按理说不应该瞧得见外头路上的行人吗?
长毛小狗:……
派这种人来做事,真的会有效果吗?
邓九萱抱着树干不松手,然后她就感觉有一股不可抗力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掰她的手一样,下一秒那树干就抱不动了,整个人往下掉,直接一个屁股墩儿摔倒在地,疼得她龇牙咧嘴,然后发现面前似乎多出个人。
邓九萱吓了一跳,顿时忘了疼,警觉地摆出防御姿势,却听长毛小狗惊喜地叫:“谛听大人!”
谛听?
邓九萱望着面前的黑衣青年,他容貌俊美,身上有股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气息,通俗一点形容,就跟个冰箱似的,又硬又冷,靠近的人都会冻成冰。
难道这才是槐树路99号的主人?殷槐跟这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这个人认识殷槐与否?
“收起你的小心思,这里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
邓九萱见他没有要攻击自己的意思,又是人类的外表,胆子略略大了那么一丢丢,顶嘴道:“凭什么啊?这里是你家吗?什么地方活人不能来?”
引路人的规矩是不能与活人产生一点联系,阿槐是法则之外的例外,引路人是至阴的存在,他们身上的阴气会影响活人,长毛小狗提醒:“你最好是马上离开,否则产生任何后果,我们都是不负责的。”
邓九萱觉得它在说大话,正要反驳,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
名叫谛听的黑衣青年手心正对着邓九萱视线前方,他的掌心赫然有一只闭上的眼睛,在邓九萱与它对视时猛地睁开!
随后邓九萱便乖巧地转过身朝朱红色大门走去,大门一开,她跨出去,然后谛听收回手掌问长毛小狗:“阿槐这段时间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作为中转站的管理员兼阿槐大人的后勤部长,长毛小狗当然知道自己得向着谁说话,虽然,呃……有几个人倒了大霉,但问题不大,阿槐大人可没有出手伤人,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所以它很有底气地说:“没有!阿槐大人非常尽忠职守!请您放心!”
向来面无表情的谛听用一种格外奇异的眼神看着长毛小狗,但长毛小狗毛很长,而且它只是一只小狗,它不会心虚不会脸红,睁着湿漉漉的黑眼睛跟谛听对视,没错,它不心虚,阿槐大人之前都出去抓乱跑的死灵了呢,这还不算尽忠职守吗?
虽然……虽然那死灵已经在外头飘了好几个月还差点影响到活人,但这不是没闹出什么严重后果吗?小问题,不算什么。
长毛小狗显然是在包庇阿槐,谛听觉得自己还是应该亲自去见阿槐一面才行,他的辖区不在这里,但殷家人出事,他对此感到非常疑惑,阿槐真的没有做什么手脚?
对于阿槐的能力,谛听并不完全了解,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个体,虽然同为“引路人”,但力量来源与上限都各自不同,他能感觉到阿槐的深不可测,从她爬出地下的那一刻,他依照法则的指引前去接渡,那天晚上,小峰村又是雷雨交加,怨气冲天。
按理说这种恐怖的怨气是可以完全摧毁神智的,偏偏阿槐能说话能思考,并不是暴走的死灵,所以对于阿槐,谛听一直都希望她能真正的超脱,因为人总会死去,当所有仇人都已经不复存在,她又要去恨谁呢?
在漫长的永生之中,阿槐爱的、恨的、喜欢的、讨厌的……终将化为虚无,万物都有终止和结束,惟独阿槐没有。
所以在见到阿松阿柏时,谛听一眼就认出那是阿槐的分|身,是她精魂的一部分。
“你怎么又来了,我可什么坏事都没干。”
显然,阿槐很不欢迎谛听,这位仁兄在她刚从地底爬上来灰头土脸满身是泥巴的时候出现在她跟前,真是把她所有狼狈的时刻都看了,阿槐很不高兴,之后为了规范她的行为,谛听还在槐树路99号看了她好久,查岗的频率比扫黄打非都勤。
因为是阿槐的一部分,所以阿松阿柏并没有问候谛听,只是一左一右安静地守在阿槐身侧,阿槐不信任任何人,也不愿意靠近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所以幻化出另外两个自己陪自己玩。
谛听早已习惯了阿槐的不客气:“今天有道门中人闯入99号,应该是跟你的仇人有关系。”
阿槐哦了一声:“道门中人?”
“我已经将她送走,并且消除了她的记忆,不过你还是要万事小心,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阿槐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总是念叨你烦不烦?”
谛听被嫌弃的要命,他也只是提醒,阿槐不想见他,他便不在她面前找存在感,转身便消失了。
他一走,阿松才说:“谛听大人似乎是关心阿槐大人。”
阿槐切了一声:“我才不需要这样的关心,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束缚我,他要是真关心我,还不如去把谢卓给我碎尸万段,那样才算替我出气,法则又不会怪我,只会罚他。光是动动嘴皮子,谁不会呀?”
阿柏点头:“阿槐大人说得对。”
所有人的关心都是廉价的,阿槐根本不在意,要是别人说两句好话她就被感动的找不着头脑,现在早被人连肉带骨头吃得干干净净,可没人会因为她容易原谅就放过她。
阿槐托着腮:“谢卓居然还找了道门中人来对付我,他是把我当成恶鬼了吗?他以为这样就有用吗?”
世间无鬼,只有各种各样的“气”,阴气、晦气、怨气、煞气、邪气、死气……这些“气”是造成各种各样“非自然现象”的罪魁祸首,有道行的人会通过风水八卦来进行驱邪,再厉害一些的可以直接净化,但他们的能力和阿槐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所以杀鬼是不可能杀的,根本没这本事。
阿柏冷冷地说:“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仔细看的话,阿松阿柏身上都有阿槐的影子,阿松温柔宽和,是生前善良懂事的阿槐,阿柏冰冷淡漠,是被埋在地下满是怨恨的阿槐,分离出了阿松和阿柏,阿槐就有伴儿了。
世界上还有很多好人,但阿槐不会再靠近他们了。
“阿柏,你去查查看,谛听说的是什么情况。”
“是。”
而迷迷糊糊走出槐树路99号的邓九萱摸着头,狐疑地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咦,她是干什么的来着?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直到回去了见到谢卓,邓九萱才如梦初醒,想起来了!
谢卓难掩激动,他谨慎又期待地问:“怎么样?你这趟出去,有什么效果吗?”
“哎呀,你在说什么呢,殷槐肯定是人呀!”
谢卓感觉邓九萱的态度有点不对,他问:“你怎么这么确定?”
“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虽然我经验不够丰富,比不上师兄跟师姐,但我平时也是有认真学习的,殷槐真的是人!我可以肯定!”
就好像“太阳从东边升起”“先闪电后打雷”“1+1=2”“睡前要洗脸刷牙”一样,谛听将“阿槐是活人”的认知灌输在了邓九萱的脑海中,无论谢卓再怎么怀疑再怎么撺掇,也不可能撼动得了她,这就跟谢卓突然告诉她,说她其实不是女人是男的一样。
所以邓九萱还反过来想要说服谢卓,让他不要那么疑神疑鬼,甚至语重心长道:“我觉得你是不是平时拍戏什么的太累了?听说你马上又要进组,可能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失眠吧?而且人死不能复生,我觉得你也不能把殷槐当成你死去爱人的替身。”
这姑娘一旦清醒,说话就很噎人,每一句听着都蛮可笑的,但堆积在一起愣是把谢卓堵得无话可说。
他确实是要进组了,马上要开拍的是一部为了纪念伟人的红色电影,因为谢卓形象好名声佳,所以才被选中,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彻底奠定他身为主流演员的地位,可是从戚向横出事开始,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每次一要睡觉,胸口的齿痕就隐隐作痛,越困越想睡就越痛,只有努力睁着眼睛才能缓解。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谢卓也不会如此着急。
邓九萱算是他最后的希望了,结果这个女人一点不争气,这让谢卓情绪绷不住,他一向都伪装的很好,连跟随他很久的助理都不知道他私底下也有脾气,而且脾气很大,要是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能给殷槐致命一击,那么他去报警,不就等于把自己的黑历史掀开给人家看?
到时候有看不惯他的,在网上爆个料,他要去哪里找人算账?
邓九萱好像没看见谢卓眼底的怒气,她还在努力说服他:“我是说真的,你还是放宽心吧,我知道初恋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特殊,很重要,但有的时候就是造化弄人,而且人家殷槐现在还未成年呢,你都三十好几了,放古代能当人家爸爸,这种父女恋还是别搞了吧?”
见谢卓眉头一跳,邓九萱还以为自己说对了,“再说,人家家里人刚出事,你就因为她跟初恋长得一模一样,我觉得你这是对你自己的不尊重,对殷槐的不尊重,对你初恋也不尊重,要是随随便便来个人跟初恋长得像都能当替身,那你这不叫深情啊,你这叫自以为深情吧?”
说着,邓九萱叹了口气:“算了,我还是回去多看两本替身小说,这样应该可以再感同身受地安慰安慰你。”
谢卓差点一句脏话骂出口,他真心觉得邓九萱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让她办事办不好,还拿了他一百万,他的钱是能随便拿的吗?
但影帝就是影帝,心里气死了,表面上还是能做出情圣的姿态,他苦笑道:“你说得都对,可她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我觉得她就是我爱着的那个人,所以……所以请你再帮帮我吧,拜托了!”
美男子再度示弱,一双电眼深情缠绵欲语还休,没谈过恋爱的邓九萱顶得住吗?当然顶不住,她哎哟了一声:“这个、这个……那我再想想办法吧!”
谢卓很担心自己的安危,拍电影的这个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但是剧本上有好几处需要用到炸|药的地方,还有跳车逃命被追杀之类的情节,不是谢卓胡思乱想,而是真的很容易出事故,他自己就这么干过。
早些年刚出道没多久,有个男演员跟他争同一个角色,当时是谢卓输了,后来他私下派人买通剧组的道具师,在威压上做了手脚,导致对方高空摔下,落得个半身瘫痪的下场,之后黯然退圈,演员梦碎,而谢卓接替了这个角色,演得很好,从此大放异彩。
殷槐现在可是继承了殷家全部的财产,万一她也想在剧组做手脚害他,他怎么防?
有保镖也不够,谢卓希望邓九萱也能跟他一起,有这种道门中人在,他才稍微有点安全感。
虽然他也挺怀疑,以邓九萱这个脑子究竟够不够用。
他可是花了钱的!
胸口的齿痕又开始疼了,谢卓发现它疼得越来越厉害,他试过用纹身贴或是粉底液遮挡,但是在大荧幕上这承受不住镜头考验,很容易穿帮,一旦被人发现他身上有女人的齿痕,那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偏偏对邓九萱这种想法天真的女人不能说实话,这人眼里非黑即白,只有好或者坏,没有灰色地带,现在她这么信任谢卓,是因为谢卓塑造出的深情悔恨男主形象,他容貌英俊身材高大又有钱有名,可不是当仁不让的男主角吗?
邓九萱以为这是个久别重逢或是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然而男女主角最清楚,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爱情,如果一定要给他们的关系套上一个名词,阿槐很选择“狩猎”。
以爱之名得到的伤害是一种耻辱,决不会给阿槐带来快乐,想要相安无事,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第72章 问心有愧。
梦里, 谢卓怀里搂着一个女孩。
女孩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即便刚刚经历过激烈的对待,也没有变得多么凌乱, 她安静地躺在谢卓怀中, 低着头, 谢卓看不清楚她的脸,却能感受到她的身体是多么美妙。
他忍不住开口:“你看,乖乖听话多好呢?我们又不会亏待你,我表哥说了,等这件事结束了, 给你五十万, 五十万你不会还嫌少吧?多少人家一辈子都没存到这个数呢!到时候你可以拿着钱回家,以后你结婚了,要是你对象嫌弃你不是处,你还能拿着这个钱去医院做个修复……”
话没说完,他惨叫一声, 胸口一阵剧痛, 然后那个女孩被他狠狠推开, 她像一只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 长发下的眼睛闪烁着不屈的、仇恨的火焰,死死盯着他。
谢卓大叫一声, 从梦中惊醒,浑身汗流浃背, 呼吸急促。
他哆嗦着伸出双手, 似乎还能回想起拥抱那个女孩的感觉。
怎么会……怎么又梦到这一幕?
胸口的齿痕剧痛无比,像是有人拿着刀子一遍一遍捅进他的心脏,谢卓疼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不敢大口吸气,窒息的脸色发白,刚才梦中的一幕还在眼前回荡,为什么又是这个梦?
从戚向横出事就开始了,谢卓最初还以为那是个香|艳之梦,毕竟因为这个齿痕的缘故,这些年他连女朋友都没交过,顶多就是约个炮,还从来不脱衣服,生怕被人发现自己胸口的齿痕。
梦的开始是很美好的,他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快乐,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那疯狂的一周,玩弄他人的命运是如此令人着迷,谢卓也对此沉迷不已。
躺在他怀里的少女皮肤像绸缎一样滑嫩细腻,总是低着头趴在他怀里,谢卓浪漫地想,她一定很美丽,真想看看她的脸,看清楚她的模样……
然后就是痛入骨髓的一口,当年殷槐也是这样发狠地咬他,他推还没有推动,她明明就精疲力尽了,却还有这样的力气来咬他,最后谢卓是扯着她的头发才将她拉扯开,而他胸口的伤,就此跟随了他十多年。
渐渐地,这个梦就从香|艳变成了惊悚,而且进程越来越快,偏偏在拥抱女孩时,所感受到的快感愉悦都无比真实,于是在反转后,那种恐惧也深入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