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大荒山的历史,还有修真界的大致情况。老头死前只教他认了字,看这些东西颇为费劲,但也只能这样,搬到卧房慢慢看。
阿淮:“很难吧。”
石无荒:“有什么难的,看书而已。”
阿淮:“我也看过,我知道的。”
石无荒笑了:“你看见了,这就是我的洞府,可没什么客房。你要想在这里会有点挤。宁山……”
阿淮小声打断他,有些倔:“我不会挤到你的,我可以,去书房。”
石无荒:“书房全是书。更挤。”
阿淮:“那宝库……”
“那是放陈年古董的仓库,封了很多年了,我都没进去过。”
“……武室?”
“不安全。”
“酒窖?”
“我要进出的。”
阿淮沉默了一会儿。
她道:“之前在恶人岛,我们一起睡树屋,是打地铺的。”
石无荒听了这话,有些意外:“嗯?”
她理所应当,又带着试探:“所以现在也可以。”
石无荒看着她,忍不住低笑一声:“宁愿打地铺都要挨着我?”
阿淮有些忐忑:“……不可以吗。”
石无荒看着她,眼神幽深。
“可以是可以。”
“但我大荒山可不是任你来去自如的地方。”石无荒紧紧盯着阿淮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她的情绪。
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只看见她这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又明亮又干净,浅茶色,就像一盏蜜。
一定很甜。
还有眉骨眼角的那一点墨痣,就像是不小心洒下的零星蜜糖。
石无荒忍不住靠近。他几乎是近了她的耳侧,离那点勾人的泪痣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才堪堪停了下来。他喉结滚了一下,开了口,声音莫名低哑:“要来,可就不能随便走了。”
石无荒的气息骤然靠近,滚烫的呼吸灼到了她眼尾,眼尾立即泛起一层薄红。
阿淮徒然收紧抓着石无荒衣袖的手,不太自在地眨了眨眼。她本能地觉得危险,但又不知道危险来自于何处。她还是点头,小声却坚定:“不走。”
阿淮重复了一遍:“不走。”
石无荒低头看了看她抓着自己袖角的手,把自己袖子捏得紧紧的,起了好几层褶皱。他闭下眼睛,再次睁开时,退了半步,克制着离她远了些。
他转身,不再看她,只道:“你受伤了,去床上打坐恢复一下,我去给你找个东西。”
阿淮拉住他的袖子不放,追问:“什么东西?”
“囚灵木。”
囚山上的囚灵木,最适合容纳魂魄。石无荒之前就让陈赤武准备好的,要给阿淮重铸身躯。
陈赤武按照石无荒的要求,找了长得最好看,年份最长的一棵囚灵木树。现在还长在囚山顶上。
“我想要跟你一起去。”阿淮道。
石无荒:“你好好地在这里修炼,我一会儿就……”
“我要跟你一起去。”阿淮不放手。
“……”
阿淮再三坚持,石无荒没办法,只能带着阿淮一起去。
囚山离大荒山不远。
石无荒带着瞬移到了囚山的山脚下。
阿淮是第一次见到囚山,和大荒山的青翠苍茫不一样,囚山是苍凉荒败的。
山上没什么树,一眼望去大部分都是光秃秃的山石,看上去黑乎乎的一座。
石无荒:“有囚山大阵,只能走上去。”
不能用飞行法术。很多的法术都用不了,和恶人岛的情况很像。
阿淮点头:“知道了。”
她朝着山上看过去,这座山总体是黑的,但现在山上不同的方位都密密麻麻地插着很多刀,那些刀或红或黑,煞气很重,黑雾沉沉,让这座山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刀山。
两人往山上走。
阿淮问:“这就是万刀千煞阵吗?”
之前石无荒在上阳殿中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万刀千煞阵,可以代替守山长老护住囚山。
石无荒:“是。”
囚山很高,山路陡峭不太好走,虽然不能用飞行法术,但疾行的术法还是能用的。没一会儿,石无荒带着阿淮穿过山体的刀阵,攀到了山顶。
山顶处是囚山入口。
和光秃秃的山脚山腰不一样,山顶上长着树木,但这些树都没有叶子,全是光秃秃的树干。
石无荒:“这些就是囚灵木。”
囚灵木不多,都在山顶,有高有矮,曲直不同。树干全都是黑色的,像是被火烤焦了一样,没有树叶,只有树干和伸出来的树枝。
山顶离太阳很近,站在地面上却一点光芒都感受不到,阳光洒下来,落到这片树木周围就无端地消失了,照不到地面,仿佛阳光都被周围的树木吞噬了。
就算阳光明媚,也没有任何温度,依旧有一种阴森的氛围。
阿淮爬上山顶,发现陈赤武和普慈大师已经在了。
普慈大师正坐在的山洞口。
囚山就像是一座火山,山顶上是一个大口,普慈大师就坐在那大口边沿,手里是一串念珠,旁边金禅杖稳稳插在地中,面前是一支木鱼。
他盘坐着,左手拨着念珠,右手拿着木槌一下下敲着木鱼,随着敲打的节奏,口中也念念有词。他真在念经。
他旁边站着陈赤武。
陈赤武正朝着山洞下释放灵力,查探囚山中的情况。
两人靠近后,普慈大师也不一动不动,老僧入定。
陈赤武则转头看他们,收了手。
“山主,宁山主。”
陈赤武的眼神落在两人挽在一起的手上,神情有些复杂。
他回到囚山了才发现,万刀千煞阵其实并没有完整,说好的一万把凶刀根本没凑齐,还差九把。
山主这是提前开启了万刀千煞阵,导致了阵法是残缺的。虽然说目前看上去这个阵法没什么问题,一万把刀就差个区区九把刀,好像不算是什么事儿,但是总归是不完整,有风险。
陈赤武眼中的担忧过于明显。
阿淮注意到了,便问:“怎么了,陈山主?囚山有问题?”
陈赤武看了看阿淮关注的神色,又看了看自家山主有些不悦的神色,忙摇头:“没,没什么问题。”
山主这眼神警告,他怎么敢说。
这刀怎么会少,阵法是怎么会残缺,他还是清楚的。当时在上阳殿他和山主连着传音符,那时候山主就在收集凶刀的,那会儿还差十三把刀,山主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弄了几把放置好。
但是听说普慈大师对宁山主出手,山主就不去收集凶刀了,立即开启了大阵,杀了守山长老,硬闯了上阳殿。
别说山主不让他说,本来这事儿就不能随便宣扬。
不然肯定有搅事者要来打囚山主意。
石无荒见陈赤武没乱说话,满意了,便问:“你之前找的那株囚灵木,在哪?”
陈赤武赶紧上前两步,指着西南边的一个方向:“那边,已经快好了。”
他带着两人朝着那个方向去。囚灵木就长在山顶,也不远,几步就到了。
“就这株,估计过两天就开花了。”陈赤武停在一株高大的囚灵木树旁边,为身旁的两人介绍:“这一株就是山上年份最长的,也是长得最好看的了。”
阿淮打量着这棵树。
囚灵木,通体漆黑。她在书上看见过,这种树木是用来容纳魂魄的,所以这是为谁准备的,简直不用问。
这棵树和别的树最大的区别就是,它的树根旁边有一大堆光芒微弱的灵石,还有一些灵器。
陈赤武解释:“本来时间上没那么早开花,所以就用了灵石直接给灵力供养。现在灵石都用得差不多了。”所以光芒才那么暗淡。
陈赤武说着,看着树根下堆得高高的灵石堆,露出了惋惜肉疼的表情。
本来不用灵石,等个一两年,这树自然会开花,谁知道山主连一两年都不愿意等,直接把宝库里的上等灵石给他用,让他大胆用,赶紧催熟使之开花。
毕竟要开花才能用。
这些用掉的灵石灵器,都够把一个金丹期修士供养成元婴了。
这和人间界那些为了宠妃就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修建鹿台的昏君有什么两样?没有。
石无荒一点也不理解陈赤武的心疼,他问:“宝库里没有灵石了?”
都是他的,他都不急,不知道陈赤武急个什么劲儿。
眼看石无荒还要搬灵石出来,陈赤武急道:“不是,山主,就两天了,不至于,没必要。这树都吸不下那么多灵力。够了够了。真够了。”
第67章 过去
石无荒打量着这根囚灵木, 目光在树顶上的那朵小白花上停顿了一会儿:“那就再等两天。”
毕竟树和人差不多,人的胃口再大也有上限。树也一样,也会吃不下。
阿淮看着树根下的那么多灵石, 心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怎么还。去把无尤宗的东西抢走搬空, 全部搬到大荒山来, 感觉都还不了。无尤宗已经被她折腾得不剩什么了。
石无荒低头看她:“你在想什么?不用你还。”
阿淮一下抬头看他, 眼里尽是被拆穿的诧异。
石无荒轻笑:“你那脑袋瓜里面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阿淮:“为什么不要我还?”
石无荒听了这问题, 怔了一下, 又笑了:“因为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你想要的是什么?”阿淮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给。
石无荒却不说了, 只是道:“等成功再说。”
用囚灵木容纳魂魄,也不一定成功的。都还没成功,怎么好意思提条件。
石无荒拉着阿淮要下山, 阿淮却看向了不远处的山顶入口处。
普慈大师在那里念经, 那个入口处笼罩着一片不详的血红雾气, 大师身上散发金光, 压制着那片血煞。
阿淮不走, 石无荒问:“怎么了?”
阿淮指着那处:“你小时候就是住那里面吗?”
她蹙着眉, 那里的气息让人非常不舒服, 就算隔了一层普慈大师的金光,依旧非常不舒服。
石无荒虽然是本体是刀,但幻化人形也是从小时候长来的,所以他也是有小时候的。她记得她从前看见过石无荒的画像, 作为大荒山主,石无荒是很受欢迎的,有很多画像。阿淮自己的画像也在修真界流传。他们曾经被画在同一本画册上, 那本画册流传很广。
她看见过,画册上的石无荒比现在年轻几岁。
石无荒一直闲适的神情也变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完全消失,轻轻皱了皱眉,不太想提起的模样。
“嗯。”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眼皮耷拉下来。
阿淮:“一定很难。”
石无荒没否认:“还行。”
阿淮放开石无荒的手,朝着那山口走去。
石无荒叫住她:“干什么去?”
阿淮往前走:“我想去看看。”
石无荒阿淮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
陈赤武在旁边道:“宁山主这是心疼您吧。”
所以才去追根究底那些早就过去的事情。
石无荒在囚山里的事情陈赤武并不清楚,刚刚听见宁山主这么问,才对山主的来历隐隐有些许猜测。难怪身上血光那么重,原来是从囚山出来的。难怪了,就那个地方,就算进去什么也不做只是转一圈,身上也会染血的。
虽然他不知道囚山的事,但后来山主出来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陈赤武曾是大荒山上一棵千年老树的树灵,本来快枯竭了,被石无荒救了,成为了灵修。
他加入大荒山的那年,老山主还在,他见过,老山主是把石无荒当成儿子养着,那会儿山主十四五岁,教识字念书,教修炼。老山主出门游历,回来必定会给石无荒带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回来。石无荒也会很高兴,会为老山主献上自己在山上收获的新东西。都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那个时候的石无荒也特别野。
根本不像是老山主带大的孩子,老山主是个很文雅的人,从不说粗话。但那会儿的石无荒不一样,天天把老子挂在嘴边,成天操天日地的。
现在想来,陈赤武才惊觉,这不就是从囚山带出来的习惯吗?那里面的凶兽都是这个德性,个个暴躁如雷,动不动就打一架助助兴,还毫无自觉地把粗话挂在嘴边。
山主虽然还是那个性子,但是比起那些凶兽已经文雅很多了,这都是老山主的功劳。
阿淮已经到了山口边沿。
旁边的普慈大师正在敲着木鱼,没有看她。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金光还是让身为鬼修的阿淮感到不太舒服。她忍着金光逼迫下产生的不适,离他远远的,才朝着山口看去。
山洞口是一阵阵浓重的血雾,什么也看不清。
阿淮看向了普慈大师,他身边的金光把血雾都压下去了,去他身边应该能看清。
她移到大师身边,借着金光往洞口看。
果然,没有血雾的遮挡,一切都清晰了。从洞口望下去,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特别幽深。这座山是空心的,里面沿着周围山壁有曲曲折折的回廊,一直往下延伸,看不见底,山壁上还有零星的无数山洞。
那些山洞里应该就住着凶兽恶灵了。
里面的山壁都是暗红色的,一看就像是被鲜血染红的,回廊和山壁上还有成堆的骸骨。
想了想恶人岛,阿淮就大概知道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了。
大家都出不去,绝望无助,破罐子破摔,只能内耗。杀人吃人都不算什么的。
一眼看过去,再联想到恶人岛,阿淮几乎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