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思俞在房中浑浑噩噩地躺了一天,一睁眼自己又跑了出来,身上还中了火系的法术炎木决,专克她的木灵根。
她的大脑一片混沌,脑海中有时是一片火海,有时又是一张狰狞的笑脸,尖细刺耳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你要死了,死了好啊,死了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才十一岁,她不想死……
祝思俞嗓子也烧着了似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在心底呐喊:师姐,师兄,救我……
“师姐!她脸好红啊!”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祝思俞艰难地睁开眼,只看到绣着青色花纹的白色道袍。
这花纹,是怀天宗的人,师姐说过,怀天宗的人都心术不正。
可祝思俞连拒绝地力气都没有。
一只冰凉的手摸着她的额头,缓解了祝思俞的痛苦,她本能地仰起脑袋,更大面积地贴近那片冰凉。
虞昭的胳膊被祝思俞紧紧抓着,对方的体温高几乎要把她烧熟:“她是木灵根,且只有炼气中期,炎木决这种高阶的火系法术,轻易就能要了他的命。小君,你有没有学过凝水为冰?”
宋君书道:“这是中阶法术,我看过,但没有尝试过……”
“那就试试吧。”虞昭把祝思俞抱紧怀里,像抱着一块刚从火堆里取出来的炭。
宋君书点点头,念着咒语,尝试两次后终于在空中变出一块薄薄的冰床。
虞昭捏出一张水囚符,将祝思俞放进冰床和水牢中物理降温。
宋君书扫一眼这偏僻的小院,问道:“师姐,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木鸢经过这里时,我听到有人在求救。”
宋君书刚睡醒有些迷糊,没有深究回冬香院为何会经过西边。
鱼头又恢复了奶声奶气:“主人,警报解除,女主没有生命危险了。”
虞昭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为什么祝思俞会在这儿?是谁伤了她?刚刚那股浓郁的魔气为什么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主人,我只是个数据库,我的数据来自作者的设定。”鱼头表情挫败,“作者还没有写出来的东西,我没办法知道。”
要怪就怪太监作者,挖了一堆坑没填,害得他数据库都不完整。
祝思俞悠悠醒来,发觉自己似乎被困在什么地方,耳边环绕着微弱的水流声,她猛地起身,发现自己正处在水牢中,身下还有一块薄冰。
“师姐,她醒了。”宋君书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地看了祝思俞一眼。
“你们是谁!”祝思俞满脸戒备,试图破开水牢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灵气也无法聚集,“快放我出去!我可是……”
宋君书道:“我们救了你,连声道谢都没有。你们盖天宗还真都是一群无礼之人。”
虞昭撤去水牢,祝思俞虚弱地靠在墙边,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种种,身上的灼烧感已经没有了,那狰狞的笑声也消失不见,只有心口的疼痛提醒着她刚刚那不是梦。
“我想起来了,是你们救我了……多谢。”
虞昭道:“只是保住了你的性命,要想彻底恢复,还得服药静养。”
小女主的脸红扑扑地,她低下头,有些别扭地说:“对不起,刚刚误会了你们。”
比她师姐有礼貌。虞昭心想。
祝思俞虚弱地路都走不动,虞昭把人抱在怀里送回她的住所,宋君书跟在她们身边,边走路边打着哈欠。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你也不记得谁伤了你?”
祝思俞闻着虞昭身上的药香,脸红的发烫:“嗯……许是与盖天宗有恩怨的某派之人。”
她把那狰狞的笑声和话语当成自己将死之时的噩梦,不好意思提起。
虞昭抽了抽嘴角,五派的来客皆住在城主府中,盖天宗为五派之首,向来与其他三派交好,除了怀天宗……
几人走到祝思俞住所,虞昭让宋君书去敲门。
很不巧,来开门的是云毓。
她看一眼虞昭,又扫一眼虞昭怀里虚弱万分的祝思俞,怒火顿时侵占整个大脑,她利落地抽出剑,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
“虞昭,你辱我清名伤我师妹,我今天就要替你师父教训你!”
早知与祝思俞同住的是云毓,她干脆把人扔门口就走了。虞昭也没想到云毓直接就动手,都忘了把她怀里的祝思俞接过去。
眼看长剑朝自己劈来,虞昭拉起宋君书的衣领后撤一步,将祝思俞往前面轻轻一扔:“接好了。”
“扑通——”一声,祝思俞落到了门口的花丛中。不疼,但是很委屈。
她虚弱地开口:“云师姐……”
云毓根本不顾她:“你敢扔我师妹?”
祝思俞:好想……骂人。
“睁大眼睛看看你师妹是怎么受的伤!这里有谁能用的出炎木决这种高阶法术?”虞昭被她步步紧逼,干脆一把推开宋君书,抽出剑迎战。
靠着剑术和符咒抵御,十几招下来云毓没能伤到虞昭,但虞昭只有练气初期,在一个金丹修士面前渐渐没了招架之力。
想到今日虞昭当着叶枫的面揭自己的短,云毓心底的怒火烧的更旺:“区区一个炼气期,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百刃成剑,聚!”
“主人,危险!”鱼头急的带了哭腔。
云毓轻松破开虞昭最后一道防御,剑气凌厉,直逼虞昭的心脏。
羊驼,这好人好事还真是不好做,今天这是要把她小命都给搭进去。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虞昭脑子里想着,原来今晚上危在旦夕不是女主,是我。
“师姐!”虞昭听到身后宋君书的声音,眼前是云毓狰狞的笑脸,带着疯狂的快意。
她的剑气还未触及虞昭,她自己便被一股强大的剑气击中,生生弹出去五米远,撞在了院门上。
“师姐!”宋君书哭着朝她跑过来,虞昭回过头,夜色中一道白色身影临风而立,墨发随风飞舞,手中长剑泛着寒光。
那把剑虞昭把玩过无数遍再熟悉不过,正是沈司京的贴身佩剑,半颇。
“阿昭……”沈司京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都在发颤。
“师姐,我在附近遇到了沈城主,无奈之下才向他求救。”宋君书也没想到云毓真的会对虞昭下杀手。
虞昭的心还陷在刚刚的险境中惊魂未定,见到沈司京后,便被汹涌的委屈占据,她强撑着对宋君书道:“你做的很好。”
“阿昭,有没有受伤?”沈司京来到她面前,脸上是明显的担心。
虞昭摇摇头:“多谢你救了我。”
他又救了她一次。
沈司京神色晦暗:“你……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虞昭想了想:“拜师怀天宗是我自己的意思。”
“……”沈司京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
他更想知道,为何去怀天宗不告诉他?为什么再见面对他如此冷淡?
整整二十五日未见,为什么一点也不想他。
“云毓,你身为盖天宗弟子,在城主府蓄意伤人,我会告知怀天宗掌门和谢城主。”
云毓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她之前从来不知道江阳城城主有这么强的灵力,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碎了。
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她虽然恨虞昭拆穿了她的伪装,但还没有愚蠢到在这种地方对她下杀手……她刚刚是怎么了?
叶枫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只见云毓蜷缩在门前,祝思俞倒在花丛中,宋君书坐在祝思俞身旁,抱着腿迷茫地盯着一朵盛开的花。
他师姐,被那个沈司京拐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宋君书:他就当着我的面……拽着我师姐,一下子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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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10”的营养液,我会继续努力哒!
第10章 第十棵树
虞昭还在江阳城的时候,受一点小伤都要到沈司京面前哭诉,种花时被刺伤手指都要拿到沈司京面前让他包扎。
她承认她之前是有些无理取闹,但是苍天可鉴,今晚她真的没有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
可沈司京不信,硬是带着她来到西芜苑,还要去把虞旸叫起来给她检查。
虞昭拦住他,不想惊动虞旸,明天谢渊宇要去迎亲,如果这件事闹大了谢城主面子上会挂不住。
云毓她自会收拾,但不能是现在。
沈司京皱起眉,右手食指勾起虞昭纤细的手腕:“那我来吧。”
虞昭霎时红了脸。
鱼头道:“主人,你心率飙升到一百三了。”
沈司京一副认真把脉别无旁念的正人君子做派,虞昭激动过后反而有些心酸,只怪沈司京平日里太正经,这种肢体接触对他来说只是检查需要。
“她的剑气伤到你了。”沈司京道,“伤得不重,休养几天就可以恢复。”
沈司京说完,虞昭确实感到自己的心脏微微作痛,她把手收回来:“知道了。”
沈司京的手在桌上停了半晌才缓缓地收回去。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
“阿昭,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两人异口同声,虞昭噤声望着他,烛火映在沈司京的眼眸中,化开了他眼中的冰冷,显得无比温柔深情。
错觉,沈司京从来不会有这种眼神。
虞昭摇摇头,把这种思想从大脑中赶出去:“我只是觉得以前都把精力浪费在一些没意义的事情上,我已经十七岁了,该为自己以后的人生考虑。”
沈司京一怔,喃喃道:“你这样想,是好事。”
心中一酸,虞昭的眼泪险些落下来,她对沈司京的喜欢,对她来说怎么能是没有意义呢,十几年的真心付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爱意,沈司京有没有感动他不知道,虞昭是被自己感动到了。
她早就做好了用很长时间去得到沈司京回应的准备。
但她不能接受沈司京和别人在一起——她可以用十年的时间去灌溉养成一棵树,却没心思去培养一棵有主的树,那是对别人领地的侵犯,也是在浪费她的情感和精力。
“沈司京……”虞昭一哑,“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了十几年?”
沈司京一顿,默默垂下头,算是默认。
“那你呢?”虞昭固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她还是喜欢沈司京,她活了两世,四十余年,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
如果沈司京对她有一分的喜欢,她或许还能将这份感情继续下去。
“……”
时间仿佛过了几百年,那样的漫长,不安和悲伤在虞昭的心里疯狂滋长。
又是这样,她的每一次尝试,每一次真情流露,得到的只有沈司京无边的沉默。
“我知道了……”果然,她不该抱有期待。木头养久了还能遮阴纳凉,沈司京连块木头都不如。
委屈和悲伤化为气愤,虞昭猛地站起来:“我要回去找我小师弟了,多谢沈城主相救。”
“阿昭……”
“我不想听你说话。回答问题的时间结束了。以后我们各走各路,我再也不会来纠缠你了。”
虞昭果真转身便走,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沈司京顿在原地,如墨的眼眸中似乎掀起万丈波澜,又慢慢归于平静。属于虞昭的药香彻底消散在空中,他终于支撑不住,扶桌缓缓滑下,右手捂在心口,那里似乎有一团火,在他心里燃烧,伴随着阵阵刺痛,肆虐着要将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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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安置好受伤的云毓和祝思俞,又花了好大的功夫哄宋君书:“你、不要哭,你师姐很快就回来了。”
宋君书哭得更大声:“你走开!我和师姐救了你小师妹,你师姐却想杀我师姐,你们盖天宗恩将仇报!一群小人!”
叶枫急出一头汗,他也没想到云毓会对虞昭有这么大的敌意,且不说明日就是谢公子大喜之日,单论虞昭的身份,若是因此和虞家结仇……虞家在江阳城的势力不容小觑,她母亲尹双玉又是空名谷的人,四城之一的百汇城又和虞家联系紧密……
云毓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她绝对是疯了才会对虞昭下手。
宋君书哭得鼻尖发红,双手挥舞着不让叶枫碰他,坚持要蹲在花坛中等他师姐回来。
叶枫在心底祈祷几百次,前方终于出现虞昭的身影。他所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道歉,不能让这件事情闹大。
可他小瞧了一个刚刚失恋的人戾气,虞昭看他一眼:“我险些丧命在她剑下,你想让我原谅她?”
叶枫心中一凛,暗道不好。
云毓虚弱地躺在床上,沈司京那一剑杀气十足,震伤了她的心脉,冲散了她丹田中的灵气——对方绝对在金丹期以上。
这位江阳城城主倒是深藏不露。云毓心想着,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虞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云毓,今日我救你师妹,你想杀我,是恩将仇报;我境界低打不过你,但这仇我不能不报。”
云毓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虞昭接着道:“我不会借助虞家的势力,五月仙会,我要和你入生死局。”
五月仙会给各仙家提供交流的机会,也提供解决纠纷的机会。寻常的打斗常常代表宗门,若一方死亡,另一方必定会遭到对方宗门的报复。
但是生死局不同,签了生死局的人,仅代表自己,无论结果如何,彼此宗门都不能插手。
叶枫擦了擦额上冷汗:“虞小姐,这不至于……”
虞昭冷冷道:“什么不至于?你该庆幸我没死在你师姐剑下,不然今年五月仙会的生死局就不止我们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