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从傅珩手中救他一命,景白安便已然归属于他。
又是片刻的沉寂后,殿中的气氛骤然变了味道。
文武百官纷纷看向景白安。
锦衣卫指挥使这是何意。
天子的眼神愈发凌厉起来,连声音都带着些嘶哑,“锦衣卫指挥使还不听令!”
可景白安依旧垂首立着,默不作声。
这时,贺若雪颂终是看不下去了,“行了行了,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偏向谁,皇上莫不是看不出来。”
话落,众臣皆惊。
他们当然看出来了。
锦衣卫指挥使这是站在摄政王一方了!
此时,众臣才幡然醒悟,莫不是京中的天要变了。
“朝堂之事与我无关,可莫要浪费我时间了。”贺若雪颂不耐的看向楚婈,道,“不就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么,我说就是。”
天子急的又大咳不止,可贺若雪颂却充耳不闻,“此事,该从何处讲起呢。”
恰此时,太子妃踏进殿内。
贺若雪颂轻笑一声,“那便从最初说起吧。”
太子妃被突然传进大殿,还不知发生何事,可当她看见贺若雪颂时,整个人顿时僵住了,不待她说些什么,却听那人直接将那段秘密尽数道来。
且第一句话就让太子妃面色大变。
“当年,太子妃殿下倾慕贺若雪央。”
众臣此时已有些恍惚,不是他们承受能力弱,实则是这人每句话都能将让人无比惊愕。
“可贺若国师却钟情于沈府大小姐,此事被太子妃知晓,自是万千嫉恨恼怒,偏那时沈府大小姐又是内定的太子妃,太子妃心中便更是嫉妒了。”
贺若雪颂对太子妃惨白的脸色恍若未见,“恰此时,太子妃得到了一种毒,此毒药名唤凤凰花,乃是雪山禁地之物,中此毒药者,背上会长出栩栩如生的凤凰花。”
此时殿内,抽气声一片。
众臣各个瞪圆了双眼。
合着那凤凰花并不是什么神迹,而是中了毒药。
李谌玉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
“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太子妃得不到贺若雪央,便欲抢太子妃之位,她给沈大小姐下了毒,又放出凤凰花开的传言,待沈大小姐毒发时,再泄露沈大小姐背上有凤凰花的消息,介时,沈府白嫩岌岌可危,太子不敢背上谋反的罪名,在大选之日放弃沈大小姐选了杨氏为太子妃。”
太子妃身形僵硬,腿脚已开始发软。
这人到底是发什么疯,跑来当着文武百官咬她!
“依你所言,并没有什么得凤凰花者得天下的事?”此时,韩明齐突然站了出来,沉声问道。
“当然。”贺若雪颂嘲讽的哧了声,“这不过就是一个陷害沈府的计谋而已,偏偏世人却信以为真。”
“你是何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我们为何要信你所言!”韩明齐继续道。
贺若雪颂笑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凤凰花的毒药就是我给太子妃的,你们爱信不信。”
众臣纷纷朝太子妃看去。
若说刚刚他们还有所怀疑贺若雪颂话里的真实性,可听得这话后,他们便已经信了九分。
毕竟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你们是不是很震惊,可是,真相还远不止如此呢。”贺若雪颂瞧着众臣惊讶诧异的神色,兴致愈发高昂,“贺若雪央本就钟情于沈大小姐,而沈大小姐虽对此毫不知情,却早已对贺若雪央芳心暗许,然她明白她已是内定太子妃,为了不给家族和贺若雪央惹来麻烦,她便选择将这段情埋在心底。”
“可谁知在大选日前会出了这事,贺若雪央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大小姐陷入水火之中,他知道凤凰花的来由,便请命前往沈府说是替沈大小姐诊脉,实则是欲用国师的身份为沈大小姐证明清白。”
“然后头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贺若雪颂抬头瞧着面色铁青的天子,继续道,“贺若雪央至沈府后,与沈大小姐无媒苟合。”
楚婈听到这里,紧紧攥住了拳头。
这便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贺若雪央是什么样的人啊,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在沈府做出这样的事呢。”贺若雪颂嘲讽的笑道,“那自然是因为他中了别人的计。”
“皇上,您说是吗?”
天子气的双眼圆瞪,指着贺若雪颂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
众人都晓得,天子的身体早就不行了,能撑到现在,不过是用那些丹药吊着命。
如今被这一激,身子更是撑不住了。
众臣心思各异的望向天子,这人口中的别人,是否就是天子。
他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贺若雪颂想起当年的事,眼里竟有些兴奋,那是他唯一一次赢了贺若雪央,“贺若雪央救人心切,并未注意到沈大小姐的闺房里早就被下了药,那所谓的无媒苟合不过是皇上皇后的一场阴谋罢了。”
“你休要胡言!”李谌玉最先沉不住气,指着贺若雪颂怒斥道。
“我是不是胡言,太子殿下不若问问您的好父皇好母后。”贺若雪颂不怒反笑,“太子殿下此时是不是觉得不甘呢,明明可以娶得心爱之人,却被旁人设计失了缘分,而心爱之人更是被自己的父皇母后送入了别的男人床上。”
李谌玉红了双眼,望向上位的天子皇后,无声的求证。
可在见到皇后脸上阴狠慌乱的神情时,他浑身似是突然没了力气,整个人如被雷击动弹不得半分。
竟是真的吗?
不,不可能!
父皇也就罢了,母后最是清楚他对阿音的情愫,她不可能这么做,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对,没有理由!
“父皇母后没有理由这么做,此事怎能听你一人之言!”
贺若雪颂挑眉,嘶了声,“太子殿下这就说错了,皇上皇后自然是有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皇上在此时得知了贺若雪央手里有藏宝图,为了得到贺若族的藏宝图,皇上便吩咐皇后让人在沈府下药,将贺若雪央牵连进凤凰花的舆论中。”
“如此一来,贺若雪央便自身难保,彼时恰好他十年之期快至,便求娶了沈大小姐,欲带她回雪山,可皇上又怎能这么轻易放他走,在大婚当日,皇上便派了暗卫命贺若雪央交出藏宝图,贺若雪央自是不肯,皇上大怒,便以谋反罪为要挟,可皇上没想到,贺若雪央为保住藏宝图会带着沈大小姐连夜出京。”
“为了保全沈府,贺若雪央便叫沈大人连夜进宫递消息,以大义灭亲之计来使皇上饶过沈府,皇上得知后自然怒极,便利用凤凰花的童谣给贺若雪央按上了谋反的罪名,又为了能正大光明的夺宝,便谎称贺若雪央盗了皇家藏宝图。”贺若雪颂脸上带着痛快的笑容,“我可从来没见贺若雪央栽过跟头,那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我倒真是没想到,我就赢了他那一回,便让他丢了性命。”
“所有的真相便是如此。”贺若雪颂看向傅珩手中的羊皮卷,“摄政王一言九鼎,当不会食言吧。”
不待傅珩开口,却又听韩明齐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贺若雪颂不耐的看向他,“我说你这糟老头子怎地如此烦人。”
“要证据是吧?我就是证据!”
“凤凰花出自我手,也是我向皇上告密贺若雪央有藏宝图,皇后在沈府下的药也是我带来的,否则就凭你们那些药,贺若雪央又怎会发现不了。”
贺若雪颂说罢看向天子皇后,“我说的对不对,皇上皇后心中自是有数。”
韩明齐看了楚婈一眼,而后又道,“你是何人,又为何要这么做!”
贺若雪颂已极为不耐,瞥了眼傅珩手中的羊皮卷,皱眉道,“自然是因为我欲借皇上之手拿到贺若雪央手中的藏宝图,可谁知皇帝老儿这般无用,得我如此相助都没能夺到藏宝图。”
“你们既然这般好奇我的身份,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贺若雪颂盯着傅珩手中的羊皮卷,见他恰好低头看下楚婈,他眼神一紧,道,“我便是贺若雪央的弟弟,贺若雪颂。”
话刚落,贺若雪颂便突地提气窜到傅珩身边,趁傅珩不备抢过了羊皮卷。
傅珩抬头时,贺若雪颂已飞身离他数步之遥。
“兜兜转转,这东西还是到了我手中!”贺若雪颂仰头大笑了几声,飞身离去。
有了藏宝图,他便成了这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什么雪山贺若族,什么云宋国师,他都不稀罕。
就凭那宝藏,他便能建立一个新的王朝!
贺若雪颂一离开,大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天子指着殿外,大咳不止,“追...”
意思显而易见,是让人去追贺若雪颂。
禁卫军统领看了眼傅珩,心中有了计较。
与其在这与这阎王对峙,还不如去追那个有些疯疯癫癫的人。
“微臣领命!”
禁卫军统领溜的极快。
而此时,贺若雪颂也没能安然离开。
天子早就做了完全部署,今日的皇宫,只许进不许出。
贺若雪颂刚下大殿台阶,便有箭雨蜂拥而至。
外头战斗激烈,大殿内却静若寒蝉。
不知过了多久吗,楚婈才似是刚醒过神,不可置信的看向天子皇后,“他刚刚所言,可是真的?”
“当真是皇上觊觎我贺若族宝物,才逼的爹爹娘亲惨死!”
天子此时已经咳了血,哪还能说出半个字,只皇后传了太医给天子诊脉后,便瞪着楚婈,气急道,“那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疯子,他的话岂能信!”
傅珩却在这时突然出声,“他不是疯子,也并非来历不明。”
皇后眯起眼,意有所指道,“怎么,摄政王识得他。”
意思很明显,是想要将今日之事栽赃给傅珩,说一切是他所筹划。
傅珩唇边挂起一丝冷笑,直接戳穿了皇后,“到了这种时候,皇后还在想着如何撇清干系。”
后不待皇后再狡辩,傅珩继续道,“他所说的是不是真的,自由人断定。”
李谌玉猛地抬头,阴狠道,“谁!”
就在这短短几刻,他已看清了眼下局势。
那人说的多半都是真的,若如此,父皇的罪名便是洗不掉了。
若无人知晓还好,可今日文武百官皆在,此事揭不过去。
所以,若能将父皇当年所为之事落实,那么父皇必是要退位让贤,他便可名正言顺坐上龙椅!
且这真相,也让他伤够了心。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事竟是他身边所有人谋划而成。
以至于他错失挚爱挚友!
李谌玉淡淡看向太子妃,眼里满是杀意。
一切便是因她而起!
他断然不会让她好过。
太子妃对上李谌玉的目光后,心神一震。
她最清楚他的手段,他今日是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完了。
太子妃双腿一软,径直跌落在地,却无人敢上前搀扶。
傅珩转头看向未堂,未堂颔首几步上前,声音生硬道,“他的确是雪央少主的弟弟,只是并无血缘关系,贺若雪颂乃是族长在外捡回的弃婴。”
“雪山禁地,也的确有凤凰花,与他所说一致。”
众臣不明的看向未堂,韩明齐代众臣问出了心中疑惑,“敢问,阁下是?”
未堂微微凝眉,迟疑片刻后,用内力震碎外头侍从的衣裳,露了里头那一身单薄的雪衣。
与此同时,离桑几人也都震碎了外衣。
“雪山二长老浮崖亲传二弟子,未堂。”
“身后四人皆为雪山长老嫡传弟子。”
外头还飘着雪,殿中隐有寒风袭来,饶是武官都着了棉衣在里头,而那白衣胜雪的几人,却只着单薄的白衣立在殿中,不惧半点寒凉。
身姿挺拔,容貌无双,如世外仙人。
符合雪山弟子皆绝色的传言。
此时不止文武百官大骇,连皇后都变了脸色,片刻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先发制人,“雪山弟子不可轻易涉朝堂,尔等今日是要作何!”
未堂负手,面色不变道,“此次下山,未堂一为替雪央少主讨一个公道,二为护我雪山现任贺若少主。”
皇后唇角动了动,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什么措辞。
“天子因私心害雪央少主惨死在外,如今真相大白,还请天子还贺若一族一个公道。”未堂看向几近昏迷的天子,不紧不慢道。
而天子听了这话,不知是气的,还是想要逃避,竟生生晕了过去。
“来人啊,还不快扶皇上回寝殿。”皇后急忙喊道,而后又冲未堂厉声道,“好一个雪山贺若族,你们今日是要将皇上逼死才罢休么!”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着实让人吃不消。
可她面前站着的是贺若族掌管惩戒室的堂主,断不会被这般胁迫。
“皇上早已至大限,存活至今不过是用丹药续命,在下担不起皇后所说的罪名。”未堂不疾不徐道,“再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天子能逼死我族雪央少主,少主夫人,我便不能来讨命么。”
“就算是一命还一命,光天子一命也不足以抵消我族少主与少主夫人惨死,当年之事皇后娘娘亦有参与,若以皇后娘娘一命抵我少主夫人一命也是理所应当。”
皇后气的浑身发抖,却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云宋律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大事化小倒也罢了,可如今挡着文武百官的面,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李谌玉便是在此时站了出来。
他朝未堂微微颔首,正色道,“此事我必会给雪山一个交代,烦请堂主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