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伞——榶酥
时间:2021-08-27 10:11:21

  少年天子熟睡的容颜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再是韬光隐晦多年,他也只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看了许久,傅珩终是狠心拿出了袖中的折子与兵符放在天子的枕边。
  他总不能护他一辈子。
  他是天子,有些事情他该要独自面对。
  自古以来,历任天子或多或少都是踩着亲人的鲜血登上高位。
  李云徵也不例外。
  傅珩走出宫殿,外头大雪纷飞。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
  过了明日,他便要离开京城了。
  离开生活了二十余年的故土。
  要说没有半分不舍,自然是假的。
  说没有半点牵挂,也不尽然。
  至少宫殿里头那位,能牵动他的思绪。
  傅珩在长廊下立了许久,纸砚一声不吭的在旁边陪着。
  直到原青峦撑伞自雪中缓缓走来,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色披风。
  “照顾好皇上。”
  临走前,傅珩轻轻落下一句。
  纸砚红着眼眶应了声是。
  他是跟着傅珩去的寝宫,自然也瞧见了傅珩将兵符与折子放在皇上枕边。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他只是一个奴才,连相劝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任由傅珩离去。
  大雪中,那两道身影逐渐模糊。
  直到再也看不见,纸砚才抹干泪,转身进入寝殿。
  皇上醒来瞧见那些东西,便明了帝师的用意,定是要难过的。
  然他刚想穿过屏风,却瞧见里头纱帐微动,有细小的声音传来。
  纸砚一震,皇上何时醒的。
  他迟疑半晌,终是安静的立在屏风后,没再上前。
  他知道,皇上此刻更需要的,是一个人的独处。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才传来少年低沉的声音,“纸砚。”
  “奴才在。”纸砚忙迎了上去。
  “备笔墨。”
  纸砚身子一僵,微微哽咽,“是。”
  合该是这样。
  帝师去意已决,皇上又岂舍得不成全。
  云宋定安元年末,天子拿出先帝的罪己诏昭告天下,洗清贺若国师的罪名。
  并下旨此后云宋人必奉雪山贺若族为尊,不得有半分轻慢。
  至此,朝廷与贺若族尽释前嫌。
  至于贺若少主任国师十年之约,天子下令待下任少主出世后执行。
  定安元年年末,天子为沈府平反,赐沈府孤女沈花鸢县主之位,将原本沈府的宅子一并赐下。
  定安二年初一,帝师上交兵符请奏卸职离京,天子驳回。
  随后下旨留帝师之位,允归期不定。
  摄政王的牌匾也正式撤下,换上天子亲笔所书,帝师府。
  只是此时,傅珩早已离京。
  李云徵仰头望着帝师府的牌匾,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落寞。
  都走了,好似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景白安立在不远处,同样盯着帝师府,目光游离。
  傅珩走前,他们见过一面。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大结局[VIP]
  定安元年末的年三十,比往年要冷清许多。
  先帝驾崩,三年内不得办喜事。
  恰逢年关节,京中也无人敢在此时方烟花爆竹。
  景白安来时,傅珩正负手立在院中,像是已等候多时。
  “帝师知道我会来?”
  傅珩转身看着脸色复杂的景白安,轻轻一笑,“我昨日去见了皇上,自然瞒不过锦衣卫指挥使。”
  如今,景白安与韩明齐,楚之南一样,是天子最信任的宠臣。
  “帝师真的要走?”
  傅珩朝内院看了眼,眼神格外温柔,“谁叫我的夫人即将成为贺若族长呢。”
  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与自豪。
  景白安语滞,半晌无话。
  又过了许久,他才道,“帝师应该也知道了。”
  话未挑明,但景白安知道,傅珩能听懂。
  傅珩挑眉,“比景大人知道的晚一些。”
  “所以,帝师是打算徇私。”景白安沉声道。
  “不然呢。”傅珩对上景白安黝黑的眸子,似笑非笑道。
  景白安也不避开,好半晌后道,“若我非要抓人呢?”
  傅珩不以为然,“那就看看景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将人从我身边带走。”
  二人对峙许久,景白安挪开目光,又伫立许久,他才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
  傅珩望着他的背影,莞尔,“景大人这是何意?”
  景白安稍作停顿,头也不回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天子未下令,我没有继续追查的理由。”
  “若是下令了呢?”
  听出傅珩语气中的笑意,景白安勾了勾唇,转身正色看着傅珩,“我从未查到半点线索,以前没查出,以后自然也查不出。”
  傅珩唇角的笑意加深,“景大人就不怕因此损了一世英名。”
  景白安沉默须臾,眉眼一弯,“那也是我能力不足。”
  言尽于此,便没有再继续试探的必要。
  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皆是一片明朗。
  “大恩不言谢,日后景大人若有所求,尽管来信至雪山。”不等景白安说话,傅珩又道,“我所说恩情不止此事。”
  景白安唇角动了动,终是没再拒绝。
  他抬手朝傅珩一拜,“后会有期。”
  傅珩勾唇,“后会有期。”
  思绪回笼,景白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像他那样的人,是不该束缚于朝堂,天地之大,广阔且自由,那才是他向往的归宿。
  回宫的路上,李云徵将景白安唤上马车,漫不经心道。
  “几桩血案可有了线索?”
  景白安身体一僵,垂首道,“回禀皇上,没有。”
  话落,却听天子轻声一笑,“既然没有,以后也不必有了。”
  景白安一怔,抬头错愕的看着李云徵。
  “皇上?”
  李云徵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须臾后道,“朕比景大人知道的要早些。”
  景白安自然明白李云徵所知为何。
  忍不住问道,“不知皇上何时得知?”
  “何时啊。”李云徵轻轻一叹,脑海里浮现那道红色的身影,缓缓道,“风江楼下,红木拱桥,有美人撑伞,绝世无双。”
  景白安僵硬的看着李云徵。
  眼里是不敢置信的惊愕。
  这些话,皇上曾同他说过。
  那是风江楼案发后,他按例去东宫询问时,彼时还是京城第一纨绔的太孙殿下,用极为不正经的语调告诉他的。
  原来,皇上那时就已经知道了!
  且已经将答案告知了他。
  景白安心中无比复杂,他当时并未将这写话放在心上,如今看来,他才是最愚笨的那一个!
  然他还是不解的道,“敢问皇上,是如何发现的。”
  李云徵眨了眨眸子,眼里难得再次露了狡黠,“因为我站的高,看得远。”
  景白安,“...?”
  “你如今可是懂了美人伞为何意?”
  景白安点头,“凶手是美人,凶器是伞。”
  李云徵勾唇,笑着看向景白安,“那你可知美人为何着红衣,伞又为何是红伞?”
  “掩盖血迹。”景白安沉声回道。
  “那日,朕站在风江楼最高处,她就从红木拱桥上走过。”李云徵似是陷入了回忆,喃喃道,“朕只瞧见了一个背影,却觉得,那必是一位绝世美人。”
  景白安垂首,安静的听着。
  时至今日,他再不会认为眼前的人是什么京城纨绔。
  “你可知,朕为何知道她是凶手?”
  景白安摇头,“臣不知。”
  片刻后,便听李云徵低声一笑,又轻又缓道,“因为,朕瞧见了伞顶的血迹。”
  景白安一怔,神色一言难尽。
  原竟是因此?
  “当时,那处有朕与纸砚二人,纸砚眼神不好,且大半的注意力放在了帝师身上,才没有看见,那红伞上的顶上,有有一处血迹。”李云徵缓缓道,“所以,待朕得知美人伞三个字时,便知道了凶手就是她。”
  “那皇上当时为何不说?”景白安疑惑道。
  李云徵瞥了他一眼,“朕说了啊,可你不信啊。”
  景白安,“...”
  他当时的确是去问皇上可知道美人伞,皇上也的确告诉他了。
  可是,他不是这个意思。
  “朕知道,你是想问朕为何不揭穿她。”李云徵正了面色道,“因为,朕很快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至于如何知道的,李云徵没说,景白安也没有再过问。
  不费一兵一卒夺得皇位的少年天子,自有些过人的手段,这些不是旁人该知道的。
  “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景白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会的。”
  李云徵偏头看向景白安,“何以见得?”
  “因为,他说后会有期。”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明朗中透着丝丝沉稳。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有离别,才有重逢。
  他们都期待着重逢的那一天。
  那时,定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
  楚婈回雪山后,便继任了族长,将傅珩的名字也写进了贺若族谱。
  而后不久,原青峦与花鸢在雪山成了婚,是花鸢的师父未堂做的主婚人。
  花鸢在沈府与雪山之间,选择了雪山。
  她自幼长在雪山,习惯了自由,是不耐呆在京城城,原青峦便跟着到雪山提了亲。
  聘礼是傅珩为义兄准备的,嫁妆是楚婈为表妹准备的。
  两人卯足了劲的添,硬是将新房堆得满满当当。
  这一年,雪山喜事不断。
  新婚燕尔,没过多久花鸢便有身孕,诊出了双胎。
  原青峦欢喜的咧着嘴笑了好几日。
  此时,楚沅也已经快要临盆了。
  傅珩瞧着觉得甚是碍眼,便拉着楚婈也要生个双胎出来。
  楚婈被折腾的受不住时,便吩咐人给姑爷搬了被褥分房睡,然当夜,傅珩便有偷偷摸摸的翻了窗。
  好在没折腾的太久,楚婈便有了身孕,只是,并非双胎。
  气的傅珩总是盯着楚婈的肚子,说娃娃不争气,然到了夜深人静时,帝师便偷偷靠在楚婈的肚子上,眼里满是期待与宠爱,看的楚婈哭笑不得。
  不久后,楚沅诞下男婴,离桑喜不自胜。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他们有一个孩子,师兄师弟们都很喜欢,如今那梦,成了真。
  离桑小心翼翼的抱着刚出生的婴孩,在昏睡过去的楚沅额头印下深情一吻,“沅沅,谢谢你。”
  有了她,有了孩子,还有挚友相伴,他已此生无憾。
  离桑以为,他这辈子应当就会这样逍遥自在的过去,可事与愿违,在孩子刚满月时,雪山收到了西擎的国书和圣旨。
  国书是给贺若族的,感谢贺若族对太子黎的救命之恩。
  圣旨是给离桑的,是传位诏书。
  西擎天子病危,两位皇子为争皇位内斗,两败俱伤,西擎皇室后继无人。
  张榆林在此时向天子禀报,太子黎还在世。
  天子眼睛一亮,当即下旨传位太子黎。
  至于他们是如何得知离桑在贺若族的,便不得而知了。
  离桑抓着圣旨的手青筋暴起,似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他早已不是什么西擎太子,什么狗屁圣旨,他根本不在意!
  楚沅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得知离桑的真正身份。
  惊愕之余,更多的是沉默与陪伴。
  不论离桑作何选择,她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离桑将圣旨收了起来,仿若从未收到过,可事情远没有结束。
  西擎天子向云宋递来国书,请云宋交还他们的西擎储君,且不惜兵戎相见。
  李云徵一边写信将消息递给雪山,一边点了兵马准备迎战。
  他做了两手准备,若离桑愿意回西擎他自会派人相送,若不愿回他也不惧一战。
  傅珩楚婈收到信后交给了离桑,不论他做什么选择,他们都会站在他的身后。
  事已至此,离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西擎登九五之位,要么,任两国开战。
  离桑知道,这是父皇在逼他。
  知子莫若父,他的父皇无比清楚,太子黎自小便良善温和,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两国为他而交战。
  离桑离开雪山这日,楚婈从族谱上划去了他的名字。
  从此以后,再无云宋贺若族离桑,只有西擎天子青黎。
  两月后,雪山收到西擎皇后楚沅来信,信中诉说了回西擎后的事宜,末尾道,一切安好,勿念。
  楚婈拿着信长长叹了口气,她从未想过,最终姐姐竟会做了那西擎的皇后。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被封为西擎太子。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西擎与云宋来往频繁,两国更是签订百年友好合约。
  楚府也从此成为了京中权贵,高门大户。
  而最让人惊喜的,是刚过四十的楚夫人有了身孕,楚婈得知后又惊又喜,因担忧楚夫人生产困难,便将雪山最好的医师悄悄送进了楚府,后,平安诞下楚府第一位嫡子。
  同年,花鸢诞下双胎,皆为男孩。
  原青峦将长子冠了沈姓,取名沈念,欲在其十五岁后随贺若少主入京城沈府,延续沈氏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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