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女主决定挣扎一下——阮奉和
时间:2021-08-28 09:02:40

  虽然在任务中走神是大忌,但柴桑秘境并非十分危险的历练,林宴和又在自己身边,唐淑月难免懈怠了一些。
  “不过问我这个做什么?我还没问你呢。”唐淑月想起了什么,“刚才秦星雨来找你的时候,你俩又说了什么?”
  尽管在和程溪时说话的时候两人并不在一处,唐淑月余光也会留意着林宴和的举动。这是她无意识的习惯,已经维持有些年头了。
  相比见面便要与荆山派斗个你死我活的岐山派,同是四派之一的衡山派和荆山派的关系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虽不及洞庭山一派的私交,但见面总要打个招呼。林宴和作为“曾经的”荆山首徒,这一点人情世故还是要代为履行的。
  于是在他和衡山派领队寒暄了一两句之后,瞅准机会知道他不会过分显出疏远的秦星雨走了过来。
  “师兄。”她盈盈下拜。
  “秦师妹。”林宴和回了一礼。
  “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师妹出来?”衡山派巫九开玩笑道,“唐淑月可一向小气得很,怎么能容许别人当了你们宗主的关门弟子?”
  “这位是我师叔新收的弟子,严格来说并非同门师妹。”林宴和语气淡淡,“而且淑月绝非那等心胸狭隘之人,巫兄慎言。”
  “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却是个一等一的醋坛子。”衡山派小弟子插话道,随即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唐淑月爱吃醋的名头并非毫无缘由。她十五岁那一年第一次参加青云大比,不过堪堪第四十九名。同年有位无门无派的年轻剑修,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实力硬生生闯到了青云四十六。
  四派宗主看过不少年轻人的争斗,自然也看出这青年剑修的毅力和资质。几位宗主交谈了几句,都流露出对这个年轻剑修的欣赏之意,眼见便要要因为抢弟子吵起来。
  “师父若是这么喜欢他,不妨把他收到门下算了。”原本开开心心回来报喜的唐淑月跪坐在清微身后,语气中含着些嘲意,“反正别人家的孩子才是好的。自家孩子第六都不能夸一句,倒是对别家孩子的四十六赞赏有加。”
  虽然她已经竭力克制住了自己的醋意,但在场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精,谁听不出来那话里的酸气。
  “看来清微家的醋坛子翻了。”岐山派宗主道远真人戏谑道。几位前辈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然而那位年轻剑修志不在四派,婉拒了几位宗主递出的橄榄枝,继续孤身闯荡修行去也。而唐淑月却多了一个醋坛子的绰号,在四派之中广为流传。
  “他们在笑什么?”程溪时被笑声吸引去了注意力,才发现有位年轻女修站在林宴和面前,眉目含情,却又一副隐忍克制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一身绯衣劲装的林宴和并不如平时那般轻狂放纵,竟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模样。
  “……什么情况?”程溪时撞了一下唐淑月的肩膀。
  “我师叔新收的弟子,论理该叫我一声师姐,修为与我一般的金丹中期。”唐淑月没好气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不过她一声师姐都没叫过,还想跟我抢师父。”
  “你师父那一辈中居然有人到现在还收徒吗?我听说如今收徒的都是你们这一辈了。”程溪时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你不吃醋?”
  “吃醋也算不上吧,就是心里有点膈应。”唐淑月低声说,“池师兄说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不去看,也不要去想,但是她总是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不要去想?”程溪时险些跳起来,“难道不是应该趁机把林宴和拿下宣布主权?”
  “……你这个逻辑是怎么推出来的?”
  “你刚才说的膈应,难道不是因为她总出现在林宴和面前?”
  “她也没有常常出现在师兄面前吧。”唐淑月想了想,有些不确定,“我是说师父啦。她一进宗门就跟我抢师父,宣称她才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我现在看到她就来气。”
  沉默了一会儿,程溪时把手放在唐淑月的肩膀上,神情严肃。
  “我开始同情林宴和了,真的。”
  唐淑月把她的手从肩上推落,懒得理会她的间歇性抽风。
  “你当时都看到了?”林宴和眉眼含笑。
  “溪时也看到了,你们当时根本就没有掩饰吧。”唐淑月冷哼一声,“我还听到你们嘲笑我醋坛子了。”
  “这么远也能听到?看来真是功力大进,值得表扬。”林宴和拍拍她的脑袋。
  “不是,合着你们真是在嘲笑我啊。”唐淑月险些跳起来。
  从她那个距离根本听不清巫九在说什么话,但他们确实中间有提到过“唐淑月”三个字。人总是对自己名字的发音格外敏感,唐淑月也不例外。
  然后衡山派弟子群中忽然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第14章 迷雾森林
  关于醋坛子这个绰号,唐淑月表示有话要说。
  她固然会跟师父师兄耍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但也能拎得清场合。在宗外行走的时候,唐淑月永远是荆山派温吞有礼的宗主亲传弟子,代表着荆山派的颜面。大庭广众挤兑师父给他下脸,绝非唐淑月会做出来的事。
  她不过是看出师父真的挺喜欢那个剑修,但旁边几位宗主都虎视眈眈,若四位宗主当真把收徒的意愿都摆在明面上,师父未必能占得先机如愿以偿。
  故而唐淑月赶在四位宗主尚未把话说明之前表现出自己的抗拒,实际上抢先一步挑明自家师父想要收徒的意向。毕竟自己不过是小辈,说错了话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师父若是改变主意还能说是弟子童言无忌,他大可借坡下驴说自己没有想要收这个剑修为徒。
  进可攻退可守,唐淑月简直忍不住要给自己鼓个掌。
  唐淑月这算盘打得挺好,但是剧本的男主角不按她的路数走。一年过去她已经不记得那位独行侠的名字,也不记得他的长相。只记得他站在台下听说荆山派宗主有表现出想要收徒的想法之后,似乎是愣了一下。
  然后他恭敬行礼,一并谢绝了四位宗主的邀请。
  徒弟没帮师父收到,还多了一个醋坛子的绰号,就此在修仙界中广为传播,还成为四大派弟子的笑点。毕竟哪有弟子干涉师父收徒的。唐淑月每次想起当初年少轻狂自作聪明作出的后果,就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何止亏了,简直亏大发了。
  “你还在纠结这件事?”林宴和有些好笑。
  都说清微教出来的徒弟都跟他一个样子,始终懒懒散散的,也不在乎外人怎么看待自己。但唐淑月和林宴和到底有着本质的不同,林宴和说是不在乎,就是真的不在乎。
  但唐淑月还是有些介意的,不过不会表现出来而已。在清微手下修行多年,习惯了师父师兄的为人处世,她总觉得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在意就是自己输了。
  “如果他们哪天能放弃拿这个点来嘲笑我,我大概就不用纠结了。”唐淑月这么总结,倒也不算错。
  草丛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呀,”队伍前面忽然传来惊喜的声音,“这里怎么有麋鹿?”
  唐淑月和林宴和在队伍的尾巴梢,看不清说话的是谁。毕竟出行的除去玉华真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到活泼可爱的小动物就忍不住想去招惹。何况这谷中安静清幽,行走这许多时也不见危险,年轻弟子自然也放心了许多,行事开始大胆起来。
  “这是怎么了?”唐淑月见队伍忽然松散,微微皱眉。
  “大概是忍不住想去看热闹吧,”林宴和倒是不感到意外,“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柴桑秘境相比其他禁地固然安全,但也不缺少可能存在的危险。去除修士的执念与心魔并非易事,早有高人猜测,柴桑秘境中或有神兽的存在,却无法得到证实。即便是世世代代和柴桑谷相伴的洞庭山弟子,也不敢确保自己能全须全尾地从秘境中出来。
  “真的是麋鹿。”唐淑月前面的弟子也看见了,欣喜地伸出手去。唐淑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棕色皮毛的麋鹿正抬头看着自己这群人的方向,长长的角伸展出去,如同深海中的珊瑚。
  大概是受到了惊吓,麋鹿群带头的首领刨了刨地面,转身率领着自己的族人奔向了山谷深处,一眨眼便消失在了树林中。
  队伍中的弟子齐齐发出了失望的叹息。
  “我感觉他们好像是来郊游的。”唐淑月有些不满。
  “毕竟有师长带路,觉得不会出岔子,自然会格外放松些。”林宴和意有所指,“刚才还有人在我旁边走神呢。”
  唐淑月涨红了脸,待要说些什么。忽然群山震动,灰尘和石块从旁边的岩石峭壁上滚落,一片尘土飞扬。原本还松弛懈怠的弟子们,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待尘埃落定,粗如水桶的白蛇盘踞在他们面前的巨石之上,两只眼睛大如铜铃,“嘶嘶”地吐着红信。
  “又是人类。”它口吐人言,威仪十足。
  玉华真人伸手虚虚一拦,跟在她身后的弟子都站住了脚。她礼貌地一拱手:“阁下可是守护这山谷的灵兽?”
  “半妖?”白蟒的竖瞳聚焦在玉华真人身上,闪着幽幽的红光。
  “正是。”玉华真人神色如常。
  “既是半妖,为何要与人类为伍。”白蟒居高临下地看向荆山派弟子,“做人哪有做妖痛快,平白添了无数拘束。”
  “不过是个人选择,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玉华真人依旧不卑不亢,“不知道阁下拦住我们去路,所谓何故?”
  “你们这些修士,总是为了自己的修行进入这里。”白蟒卷了卷自己的尾巴,“但你们要知道,这里并非是你们的地盘,大人不会容忍你们在这里放肆。”
  玉华真人似有所觉:“所以传说中的神兽……”
  “你们进入山谷,所求无非是为了澄清杂念。”白蟒打断了玉华真人的话,“往前走一段之后在岔路口右转,你们会看到一片迷雾森林。进入那片森林之后,你们自然会得到想要的东西。”
  “但到底能不能达到你们的目的,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白蟒的身形在空气中慢慢淡去,“记住,不要从这里带走一草一木,结束之后立刻离开这里不得停留。否则,你们自然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唐淑月遗憾地把注视着玉红草的目光收了回来。
  “你本来还真打算把它折走?”林宴和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就是想想。”唐淑月狡辩,“你看我动手了吗?”
  那白蟒确然没有说谎,在岔口右转之后,有一片浸在浓稠雾气之中的森林出现在他们面前。即便是在阳光明媚的白天,那片雾气也没有散去,依旧笼罩在森林的上空,无端显出几分阴冷潮湿。
  玉华真人作为带队的师长,当仁不让第一个钻入林中,荆山派弟子有秩序地鱼贯而入。
  唐淑月站在入口处,难得迟疑了一会儿。
  “害怕了?”林宴和回身看她。
  “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面对雾气笼罩的森林,唐淑月莫名想起先前那水妖的一枕黄粱,她对那妖精还有一点心理阴影,毕竟当时若是没有林宴和的小狐狸,她和苏染差点就得折在那里。
  林宴和不再说话,只是向她伸出手来。唐淑月正待要去牵他的手,站在树林中的林宴和却开始变得透明,倏忽融化了在白色的水雾之中。
  捞了个空的唐淑月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她脸色大变,直接冲进了茫茫的大雾之中。
  四下无人,原先提前一步进了树林的荆山派子弟和玉华真人都消失了形迹,仿佛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柴桑谷的山洞深处,被铁链牢牢囚禁在水牢中的年轻男人睁开了眼睛。他穿着一身黄衣,湖水漫过了他的咽喉,乌黑的长发飘浮在水面上,如同水蛇一般布满了那一整片水域。
  泉水滴答,从钟乳石上一点一点地落入水牢之中。他抬头看去,隐隐能听到年轻人族的欢声笑语,隔着厚重的山体传进来。
  吵闹得让人心烦意乱。
  “主君。”原先出现在荆山派子弟面前的白蟒从山洞石壁上游曳而下。
  “又是那些修士?”年轻男子有些厌倦。
  柴桑秘境固然隐蔽,但每年春天都要打开一次,给了外界的人族以可乘之机。人类从不缺少贪欲,修士也是如此。每次在柴桑谷的迷雾幻境洗去他们的执念之后,年轻男子都要连续做上一年的噩梦。
  人的欲望是如此可怕。那些虚伪、古怪、缠绕着的渴求,甚至连神兽都难以消化。只能用漫长的时间等待,等待那些欲望的主人死去的那一天,这些噩梦自然也会消失殆尽。
  但等一波噩梦逝去,又有新的一波噩梦到来。
  实在可恨。
  “属下已经警告过了他们,应该不会出现去年一般的情形。”白蟒谨慎地禀告。
  去年柴桑秘境打开之时,不知道是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小子,贪得无厌地采摘了许多山谷中的名贵药草,以致所过之处一片狼藉。他的主君虽然肉身被永远地镇压于此,但灵识却依旧可以短暂地离开肉身,在柴桑之谷内游荡。于是他一见之下大为愤怒,却无法报复回去。
  柴桑谷中的那些无辜白蛇,因此承受了他们主君许久的怒气。
  “但你却不能把他们赶走。”年轻男子声音冰冷。
  “是属下无能。”白蛇垂下了自己的头颅。
  “罢了,这也不能怪你。”年轻男子重新合上了眼睛,“这本就是我的任务。”
  螣蛇作为上古神兽之一,本应在仙界受人供奉,享受来自下界的香火祭祀。但他终究不能摆脱自己本性的贪婪和嫉妒,以致触怒天帝被囚禁于此,日日夜夜忍受来自人族的欲望煎熬,无法得到解脱。
  他是应该恨的。但人族的爱恨比他想象的还要猛烈。在经历了那些修士或轻或重的执念和心魔之后,螣蛇偶尔也会出现恍惚,并不记得自己是谁,应该身处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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