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女主决定挣扎一下——阮奉和
时间:2021-08-28 09:02:40

  说话声戛然而止,丹离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青蛟族?”
  回答他的是赤色草丛外远远传来的爆炸声响,沉闷得像是夏日夜晚的雷声。
  丹宣乖乖地站在丹离身后,一言不发。
  “三个青蛟族?”丹离合上眼睛,感知着随风传来的气息。
  “不,只有一只青蛟。”他迅速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另外两个都是人族。”
  “但为什么,这个气息会显得这么熟悉……”
  话没说完,原本整整齐齐的赤色草丛一下子便被拳风掀飞,坚如钢铁可以用来当做箭矢的赤草被连根截断,整整齐齐落了一地。
  尘土飞扬,遮住了来人的身影。
  丹离目光微微一凝,大手一挥,便挡在了丹宣的身前。丹宣却像是完全不害怕的样子,好奇地探出了头。
  “原来休与山对待客人,都是这般没有待客之道的。”
  “毕竟是神葬之所,只对有缘之人打开。”丹离语气淡淡,“客人似乎太性急了一点。”
  倏忽起的山风,将漫天灰尘吹去,出现在丹离眼前的是两名青年,一个眉目甚是秀气,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女孩子。丹离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他身旁另一位青年身上。
  另一位青年身着绯衣,眉梢眼角的神情令丹离感到一种惊人的熟悉。但他再细细看去,那青年的五官却半分不像丹离记忆中,二十多年前一身杀气冲上休与山的尹青河。
  “……荆山派?”
  “正是,”绯衣青年拱手行礼,“在下林宴和。”
  “原来如此,你是他的徒弟,难怪这么像。”丹离若有所思。
  苦山虽与外界隔绝,但也不是对中州发生之事一无所知。丹离自然知道,自己的老友尹青河早在四年前便已经去世。如果尹青河承认自己是他的朋友的话。
  眼下他看着和当年的尹青河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青年,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
  “废话少说。”那个看起来颇为女相的青蛟族冷声打断了林宴和与丹离的叙旧,“快些将妖皇大人放出来才是正经。”
  “妖皇大人?”丹离挑起了眉毛。
  侍神者未必修为十分高超,但他们是人世间最接近神的存在,必须始终保持着洁净的躯体和心灵。他们的存在,便是仙人在人间的眼睛,帮助神祗观察记录中州大路上的岁月更迭、沧海桑田。
  因此丹离一眼便看出了来人的修为,自然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必然是传说中青蛟一族天赋异禀的族长,妖界四大妖王之首谢端行。
  “谢将军原来也会将妖皇奉为自己的主君么?”丹离袖起双手,“如果休与山的情报没有错误,谢将军不是早就已经叛出南芷的麾下,成了自由之身么?”
  “怎么如今又冒出一位奉为主君的妖皇大人?倒让我不明白了。”
  “他说的不是现在的这位妖皇。”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身姿挺拔的少女从林宴和背后转出,眉目秀丽,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
  “你是……”丹离眯起眼睛。
  穿着蓝白道袍的少女微微一笑。
  “谢将军所说的妖皇,是万年前那一位青蛟族的天才,理论上已经死去多年的大妖妫无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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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信任与否章
  丹离对青蛟族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虽然山膏是妖族, 理论上应该与妖界更为亲近。但作为侍神者存在的他们,身上妖族的特质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修行中磨灭淡去。他们是人间最接近于神的存在,当然不可能因为同为妖族的身份对青蛟另眼相待。
  因此他也并没有理会谢端行, 即便谢端行修为已经十分接近当年上山的尹青河。但他上山的举动堪称十分冒失, 不足以礼相待。
  “你是当年借走神器的那孩子?”丹离认出了唐淑月。
  “原来我已经到了话说当年的时候了吗?”唐淑月不得不反思了一下, “好久不见了,侍神者前辈, 您还真是一点没变。”
  不管是外貌,还是那头半白半红的头发。理论上五年应该足够让那些染白的头发消失不见, 是后来又染过一次头发了吗?
  丹离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居然用自己的……还真是胆大包天。”
  谢端行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但并没有在这种时候插话。这或许是他与妫无咎之间的不同。
  “如果你师父知道你这么选择, 可是会很难过的。”丹离淡淡地说,“他当日将被分离死去的记忆交给你,又让你过来取帝台棋,可不是为了让你将自己奉为牺牲。”
  “实际上,我这次来,正是为了帝台棋一事。”唐淑月不知道怎么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只能岔开话题。
  “什么?”
  不管外面是什么季节, 休与山内的气候永远是宜人的。唐淑月虽久久未曾再来拜访,可也不觉得这里与当年她第一次上山求取神器的时候有什么差别。山路两旁遍生着葱郁的灌木, 潺潺的溪水顺着坡道流下山去,树叶中漏下的光影照在来人的身上,尘埃在纱一般的光圈中飞舞。
  仿佛时光流转五年过去改变的只有唐淑月,而它们自岿然不动。
  唐淑月轻轻地叹一口气。
  “所以说, 你把传说中万年之前的妖皇妫无咎关进了帝台棋里?”丹离在前面走着, 并不回头, “所以眼下将妫无咎奉为主君的这条青蛟跑过来和你要人?”
  “重点不是这个, ”唐淑月期期艾艾地回答,“重点是……”
  “重点是她信错了人,把神器搞坏了。”林宴和冷不丁地把话说完。
  “哦?”丹离终于停住了脚步。身后的丹宣没料到有这么一出,一头撞在了兄长的腿上。
  唐淑月伸出手掐住林宴和的腰,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忍心掐得太重。
  抱着胳膊一路走过来的谢端行一言不发。他不是没考虑过和这红白毛的野猪打一架,然后逼迫对方强行解除那什么劳什子神器的禁制,将妫无咎放出来。但丹离身上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渔夫罢了。
  谢端行摸不清眼前这妖的虚实,反倒不敢轻举妄动起来。
  “你们知道当今世上,还有多少上古神器存在吗?”
  出乎唐淑月的意料,丹离并没有生气,而是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恕晚辈健忘,并不记得听师父说过这些旧闻。”唐淑月谨慎地回答。
  “晚辈倒还略有一点印象,应该是四件?”林宴和也有些不确定。
  “现在是三件了。”丹离慢吞吞地道,“上一次神器毁坏,据说已经是万年之前的事情了,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但也不一定就是坏了。”唐淑月试图解释,“也许帝台棋还可以抢救一下?”
  她当初孤注一掷选择了用自己作为启动神器的祭品,并非只是因为舍不得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么一点念想。唐淑月总觉得,如果把它留着,自己没准还有机会知道当年的真相。当年那个抛妻弃女一去不回的,父亲的真相。
  如今若是帝台棋被毁,还有谁能再告诉她?
  丹离忽然笑了起来。
  “神器本身或许不是什么强大的东西,它们唯一特殊之处在于依托神术,靠着当年远古众神注入的神力运转。”丹离伸出手去,仿佛在感知着空气中某种不存在的东西,“神力与灵力不同,即便只有一丝,它也是坚不可摧、永世不灭的,不是凡间之人所能触及。”
  “上界称呼我们为侍神者,是因为我们是众神的眼睛,帮助他们看管人间。而世人称呼我们为侍神者,则是因为我们守护着神迹,拥有着代行神力的权柄。”
  “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众神用过的废品罢了,你们却把它捧到了神坛上。”谢端行冷笑一声,“不靠自己修炼突破成神,依附着别人存在,成了别人说的什么‘侍神者’,终究不过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而已。”
  丹离看不起谢端行,而谢端行也同样看不起丹离。自谢端行修行开始,他就把突破化神飞升成仙一事当做自己比神的追求,并坚信自己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这样骄傲且过分自信的谢端行,当然不会把这些所谓的侍神者放在眼里。
  丹离并不反驳,可也没有理他。山路曲折,露出了当年唐淑月曾经到达的凉亭,乍看起来与五年前没什么分别,只是缠绕在假山上的藤蔓越发苍翠,结出了累累的果实。
  “拿出来吧,已经被毁坏的棋盘。”
  被污染的棋盘从乾坤袋中被取出,唐淑月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奉了上去。
  “果然是这样。”丹离抚过棋盘上的裂缝,若有若无的黑气很快缠绕上丹离的手指,可又很快地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排斥在外。
  “是什么?”唐淑月小心翼翼地问。
  丹离正要解释,目光不经意瞥过高傲地站在一旁的谢端行,当下不动声色地将言语又吞了回去:“没什么,就是没救了的意思。”
  “什么?!”谢端行勃然变色。
  “不知道将帝台棋变成这样的人在哪里?我可否有这个荣幸见一见?”丹离转向唐淑月。
  林宴和代为答道:“就在我们门派之中,现在写一封信回去,他应该能收到。”
  “收到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来又是另一回事。”丹离敲了敲石桌桌面,“这位小友的身份非凡,我只担心他不把我们休与山放在眼里,不愿前来一见。”
  “淑月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前辈。”唐淑月忽然道。
  “自四年前受了休与山的恩惠,淑月一直将神器带在身边,不曾有片刻离身,自然也最是清楚它的强大和威力的。”
  当年昆仑虚中,巫医出手引来了天雷,帝台棋尚能抵敌片刻。没道理会在微平生区区一个元婴手中,被破坏成如今的模样。
  “淑月想知道,要将神器毁坏到这个地步,是否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很久之前,清微曾经教过唐淑月一件事。他说人的情绪是会互相影响的,如果一个人对你有敌意,即便表面上他可以伪装得很好,但总有掩饰不到位的地方,让恶意从平日的言行中流露出来。即便你的思维没有抓住这一点,但总会在你的灵识中留下一些影子,进而使你觉得陌生和警惕。
  然后相应的,你也很难对他表示出十成十的友善。
  修士的直觉总是会比常人敏锐很多,唐淑月很相信这一点。她平日对微平生的信任,一方面来自当初的师父,更多的则是来自于这些年来她和微平生的日常相处,无一不显现出,微平生是个坦荡又赤诚的少年。
  即便他显然有秘密在身,唐淑月也没有十分在意,毕竟能在修真界中混出头来的,谁没半点压身的本事不方便告诉别人呢?即便是唐淑月自己,也从来不会将帝台棋假手他人,更没有主动把自己和神器做的交易告诉身边亲近的同门,即便是重逢后的林宴和。
  唐淑月很难相信微平生是个坏人。
  但是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她也很难再说服自己,微平生身上的蹊跷当真半分也影响不了荆山派。
  “你猜出来了?”丹离观察着唐淑月的神色,“可你看上去好像并不生气。”
  “到如今这个地步,完全没有想法才会觉得奇怪吧。”唐淑月苦笑起来,“借走神器不仅没能妥善保管,反而弄出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出来,前辈没有对我大发脾气,我庆幸还来不及。”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如今刀斧已经落下,唐淑月反而不害怕了。
  与厚颜无耻的师父不同,唐淑月脸皮很薄,最讨厌欠别人人情。而如今这个人情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
  那就先这样吧。唐淑月平静地想。反正也不能更糟糕了。
  “我为什么要发脾气,”丹离慢悠悠地道,“毕竟这东西一不是我的,二不是在我手上坏的,怎么也怪不到我身上。最应该生气的另有其人罢了。”
  “谁?”林宴和敏锐地察觉到问题的重点。
  “你们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谢端行声音低沉下去,同时一股凌厉的气势以他为中心直飚而出,迅速地向丹离席卷而去。
  “你要说什么?”丹离微微地笑起来。
  随着丹离这句话一出,整座休与山像是忽然苏醒了过来。狂风揉过漫山的灌木,风沙迷了人眼,谢端行的妖力撞到丹离的身上,像是遇到了阳光的冰雪,悄无声息地便融化了开来。
  “你的修为很高,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丹离双手笼在袖子里,“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自己极限在哪里,何必心高气傲,觉得你就应该在侍神者之上?”
  “你并不比我更强。”谢端行声音冰冷。方才那一次交锋并不是毫无收获,妖力撞击到丹离身上的时候,他隐约察觉出了丹离的修为,也并没有超出自己许多。
  如果靠妖族的血脉压制,谢端行有八分的把握能把丹离捶进山里抠都抠不出来。
  “这里是我家,”丹离只用了这么一句话便将谢端行堵了回去,“如果你想在这里对我动手,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前辈,我还是想知道……”
  唐淑月正要说话,丹离举起一只手,示意她不必多言:“你们此行的目的我已经明白,但神器被毁一事并非我一人所能决断,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
  “至于妫无咎的生死,你们不必太过担心。过了一万年还没嗝屁的老不死,还没脆弱到这个份上。”
  “方才前辈说,万年之前也有神器被毁过?”林宴和忽然道,“和妫无咎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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