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做出了大胆的尝试——只是试试,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掉块肉。
以上这些,便是郭胜看到的诡异画面出现的根本原因。
——
时间越长,血人的手法便越是娴熟。
到最后,它直接将吐血不止的女鬼拎在手中,用拳头锤她胸口一下,接着迅速拎花洒一般拎着她,使她的脸正对着空气墙。
而女鬼,也从一开始的愤怒不解,变成了后来的生死看淡。
拳头刚离开,她就自觉地张开口,对着墙壁喷射一大口血。
做鬼就是这么干脆,连原因都懒得问。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一切反抗求和示好感化行为都是无用功。
这俩的高强度配合之下,工作效率瞬间提高了数倍。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空气墙朝内缩了不少,面积相对最初而言缩小了大半,所以几个小时下来,他们便成功染红了大半的墙壁。
远处监工的谢愁愁不由深感欣慰。
按照这样的速度,不出一会儿,四面八方的空气墙都会被鲜血糊满。
事实上,她也不确定这样的行为是否能奏效。
因为墙壁高度似乎直耸入天,再怎么努力,鲜血所覆盖的高度都只能在两米左右。这种情况下,对空气墙的影响有多大,谢愁愁摸不清。
她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也不算完全的失败——好歹,染了色之后,就不会再有玩家傻乎乎撞上去了。
她为自己突然生出来的集体荣誉感感到骄傲。
——
回宿舍的路上,她也有些不在状态,深陷沉思,一会儿想密道的事情,一会儿又想空气墙的事情。
并忍不住思索,破坏失败的话,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若血人那边进展顺利,速度不变,或许,再有半小时,空气墙便会被全部涂上血。若这期间,空气墙朝前再进一些,时间很有可能会更短一些。
想着想着,人便走到了宿舍楼下。
还没踏进门,她就听见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语气有些冷,说话的时候似乎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尾音飘到空气中的却微微收紧。
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了说话者,是殷闻。大半夜没见,他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手臂,没有向前靠近。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过去。
谢愁愁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淋漓鲜血……
她扁了扁嘴,举起手给他看:“哦,你说这个啊,我没找到水,不然刚刚就已经洗掉了。”
事实上,是没找到时间,不得不忍着手上的血臭味,继续监工。
“是你的?”他皱了下眉头。
谢愁愁深觉,一个四岁孩子脸上露出这般古板严肃且叫人心惊肉跳的表情,看上去会很违和。
但这人是殷闻,再违和也变得没那么违和。
她摇了摇头,表情嫌弃不已:“这么臭的血,怎么可能是我的。”
“哦。”
男孩眉头回归原位,表情也恢复成最初的平静模样,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那上去洗掉吧。”
谢愁愁点了下头。
俩人回到宿舍里。
今夜玩家中气氛有些压抑,她问了郭胜,才得知晚上捉迷藏的时候,死了两个人。
都是一号房间的,2号房间运气还不错,今晚没有减员。
郭胜趴在桌上,唉声叹气:“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都怪那个谁谁谁,把报纸弄进了墙壁里,不然我们肯定找到密道了。唉,说起来,我今天差点被那个女鬼看到了,她杀小胖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蹲着,太可怕了,希望明天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哎……”
他哀叹一声,在桌上趴了一会儿,看上去十分郁闷。
隔了一会儿后,突然直起身:“说起来,第一晚的那个小恐龙怎么没出现过了……”
其他玩家的注意力也被这句话吸引了过来。
“是啊是啊,小恐龙去哪了?”
“它怎么不出现了?”
“也不知道在我们死掉或者出去之前还能不能看一眼小恐龙……”
一直负责听的殷闻突然道:“它可能在忙自己的事情吧。”
郭胜:“嗯?有道理……唉……”
说着,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一般,朝殷闻那儿靠了靠:“你也想见小恐龙啊,嘿嘿嘿,看不出来啊,你这样的人,也会喜欢那么丑萌的东西。”
殷闻:“?”
什么叫他这样的人?
考虑到此人是本世界最大零食供应商,他没计较这句话,并从零食包里掏出了一袋鼓鼓的小零食,递到发呆的谢愁愁面前。
后者接过零食,如梦初醒,快快乐乐地拆开袋子,开始“咔嚓”“咔嚓”吃零食。
正吃着,突然被问话。
“你想看到小恐龙吗?”
问话的是殷闻。
谢愁愁迷茫睁大眼睛:“啊?”
见其他玩家都表示很想见,她觉得此刻自己也需要合群,便违心地点了点头。
终于找到机会将想说的话说出口的殷小闻同学,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并神不知鬼不觉地红了耳垂。
没错,他于今夜找到了毁灭这个世界的办法。
但出于私心,他还想再看她变一次小恐龙,并借机rua一下脑袋。
等出去,或许就不太可能有机会了。
他希望此次会话,可以成功让谢愁愁意识到,她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他希望她能迅速领悟他的目的,不然他只能跪下来求她了。
哦,跪下来求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殷闻做好准备,打算在如愿看到小恐龙之后,毁灭世界核心,然后将剩下的玩家们送出去。
就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间,一道残忍至极,又熟悉至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当前世界核心遭到毁坏】
【“别被它看到”世界崩坏,本次游戏最终任务“寻找密道逃出生天”被迫失败,玩家们将提前被送出世界。】
【由于本次闯关失败,本次世界经历不纳入个统计,积分统计在此时此刻截止。】
殷闻:“???”
第57章
中转站广场仍旧人来人往。
有不少刚从游戏中传送出来的玩家,他们身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表情各异朝不同出口涌去。
身穿蓝白短裙的少女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特殊。
仔细一看,便能看出那股子特殊究竟从何而来——她身上穿着的,分明是卡哇伊无比的放大版童装,胸前垂着深蓝色的领带,纤细的腰肢后还有蓝色的蝴蝶结。
谢愁愁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画面。
之前的“血溅空气墙”尝试应该是成功了,此刻她在中转站的广场上。
视线离地面的距离变远,身体恢复成了18岁的模样,不过垂眸一看,便能发现,幼儿园的校服也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好在这游戏很人性化,校服在出来的时候也能贴合着她的身体变大。
有了前面的经验,这一次,她径直走向D出口。
让她感到心情愉快的是,之前那个高大工作人员没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迎接她的是个温柔的短发小姐姐。
谢愁愁刚从口袋里掏出积分卡——这东西一出游戏就会自动出现在她的衣服口袋里。
就在她准备将积分卡放到机器上更新的时候,听到了“刺啦”的一声响。
明明是白天,广场玻璃墙外日光正盛,场内也不需要点灯,她却看到眼前的世界闪了两下。
从明到灭,呼啦了两三下,像极了游戏场地里年久失修,面临报废的老式电灯。
短发小姐姐表情疑惑抬头。
谢愁愁也跟着她抬头。
下一瞬,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即使场内的大多数玩家都经历过不少大风大雨,在撞见这样的画面后,还是受到了惊吓。
本就嘈杂的人声因此变得慌乱。
广场头顶同样是玻璃墙,抬头的谢愁愁,恰巧亲眼目睹了太阳被黑暗吞没的画面,十分荣幸。
短发小姐姐也慌了片刻,然后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开口道:“好像是……停电了。”
嗯?
不等谢愁愁吐槽,便有个男玩家抓狂道:“停电?你告诉我,大半天的停电怎么会变得这么黑,太阳也能停电吗?”
黑暗对谢愁愁来说算不了什么,她能轻松视物,扭头一瞥,便将说话者的焦躁抓狂收入眼底。
说话的时候,他表情夸张地指着天空。
“虽然你相不相信,但事实只可能如此。”短发小姐姐声音抱歉地道,“我待会儿会联系同事,让去问一下情况,大家稍安勿躁,机子暂时没有电,没法更新积分卡,急需的玩家可以在这儿等候供电恢复,不着急的玩家现在就可以回去,等有空的时候再来更新积分就行。”
细细碎碎的抱怨声响起。
“游戏也真够坑爹的,停电?游戏副本里倒是能全年无休供应水电,怎么中转站还闹停电。”
“也太坑了吧!!我卡里一点积分都没了,就等这次更新去超市采购吃的。”
“好好的怎么会停电?该不会连小型发电机这种东西都没有吧?”
谢愁愁听着这些抱怨,在心中小幅度点头。
在她眼里,那个传闻中的主神,已成了个一毛不拔的抠门大师。
怪不得游戏里路灯是坏的,厕所灯是坏的,就连睡觉房间也定时定点熄灭,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主神抠门。
抠门且穷酸。
她不着急更新积分卡,在心中对主神做了个短小的评价,便跟随着小部分细流一般的人群,从D出口离开。
出了广场,外面同样一片漆黑。
这种黑和黑夜的黑截然不同,因为夜晚至少还会有月亮和星星的微弱亮光。而这会儿,所有人都仿佛坠入由墨汁涂成的世界。
她好奇,伸手摸了下口袋,掏出小巧的手机。
按了下开关,屏幕没有亮,不光她,广场外面的路人也都按不亮手里的手机。看样子,手机应该也是受到了中转站断电影响。
所以,真的只是断电那么简单吗?
谢愁愁皱眉思索,一直到到回房间,也没有思索出答案。
好在积分卡还能刷开房门。
她推开门,仗着自己对黑暗无所畏惧,百无聊赖地躺倒在沙发上。
这会儿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经历过生死的玩家都知晓,安宁平静的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他们好不容易习惯了规律的“入游戏”日子,中转站突然又整这一出。
最令人恐惧的永远是未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停电,更不知道停电会带来什么,在黑暗之中,纷纷变成了无头苍蝇,焦虑狂躁。
同那些人相比,躺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的少女,便像是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这姑娘生得嫩,皮肤奶白,身材又偏瘦小,脸上不仅有胶原蛋白,还有些微婴儿肥,看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穿着卡哇伊的校服裙子也不显得奇怪。
她大概有些累,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里,昏昏沉沉地闭目了会儿,便像是要睡着了。
幼儿园的床板太硬,孩子的身子骨又太软,虽然只在本里待了两三天,可谢愁愁还是觉得度日如年。
她可太想念柔软的沙发了。
脑袋被睡意侵袭,就在她快要睡着,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突然觉察到了一抹异样。
……有熟悉的气息。
还有一道,从上面传来的,正在注视着她的视线。
这可是中转站。
按理说,不该出现那些好朋友的才对。
睡意消失,谢愁愁睁开眼,朝天花板望了过去。
果真看到了一张人脸。
她视力很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将人脸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比起人脸,这东西更像是一滩水迹,像是被人泼上去的。
这样熟悉的画面,迅速地唤醒了她的某些回忆。
少女欣喜的声音脱口而出:“阿墙!”
没错,出现在天花板上的“人脸”不是别鬼,正是她的好朋友阿墙同学。
谢愁愁泪眼汪汪,感动不已:“墙墙你怎么来啦?是舍不得我吗?”
若她看得再仔细一点,又或者说,若她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可以再强一些,便能看出来,此刻阿墙的表情不仅没有半点“眷恋”“依赖”与“不舍”,而且还被“幽怨”充满。
他幽幽地看着她:“我没有舍不得你。”
黑发少女仰着头,圆圆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方。
听到这话,她才相对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睫:“……咦?”
“你又拆了我一个家。”他咬牙切齿,水迹凝成的脸变成夸张的狰狞模样,“我的新工作啊!又丢了。”
“哦……”
谢愁愁这才想起这茬,她表情愧疚,双手合十:“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所以你现在……只能在中转站飘荡了吗?找不到可以工作的新世界吗?”
听她询问,墙鬼眯了下眼睛,眼珠子心虚地转了转。
他轻咳一声:“现在找新工作多麻烦啊……再说了,工作累死累活也拿不到多少积分。”
他悲伤地叹了口气,身体从天花板上掉落到地上。
谢愁愁低头,在地面看到了口中喋喋不休的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