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和哥哥交待?
犹如冰水泼面,一点点地浇熄喜悦,曲蓉蓉越想越心凉,脸色煞白,有个小姐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眼里重燃火光,喊住了拍卖师,申请“破行”。
原石拍卖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竞价最高者可指定场内的任意买家,进行现场解石PK,谁开出的翡翠价值高,谁就能将对方拍下的原石据为己有,是另一种更刺激的豪赌。【注】
毫无悬念,曲蓉蓉再一次将矛头对准了曲鸢,当众向她宣战。
曲鸢猜测,曲蓉蓉应该是得知她在休息室时就提前定下了两块原石,如果输了,那么她今晚拍下的三块原石都会沦为曲蓉蓉的战利品。
从小到大,曲蓉蓉对抢她东西这件事,向来乐此不疲,不留余力。
如今曲蓉蓉手握涨率极大的帝王绿,现场的原石买家无一是她对手,曲鸢知道自己赢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曲蓉蓉正是笃定了这点才肆无忌惮地向她下战书,可如果不应战的话……
犹豫间,温热男性气息拂向耳畔,接着,男人漫不经心的清冽嗓音撞入她耳中:“徐太太,不是说要帮我报仇吗?”
第10章 取悦她 工具人还挺好用
“徐太太,不是说要帮我报仇吗?”
曲鸢下意识地偏过头,那张惊艳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曾让她一见钟情,小鹿乱撞的俊脸就近在咫尺间,浓密睫毛根根分明,末梢染着微光,瞳孔是纯粹的黑,浸了浓墨似的,深不见底,沉静无波,清晰倒映出她的影子。
哪怕他就坐在她身边,是她法律上最亲近的丈夫,可他依然如天上月,遥不可及,周边像是裹着一层无形的膜,冷淡疏离,生人勿近。
曲鸢已经没有最初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喜欢上一个人,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结婚两年以来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足够她认清现实,迷途知返。
徐墨凛虽然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但警戒心、判断力让他始终保持理智与清醒,他对她虚构出来的夫妻情深半信半疑,抗拒她的接近,然而曲鸢能感觉到失忆后的他发生了某些微妙变化。
就比如,以前不管曲蓉蓉怎样从中作梗搞黄她的投资项目,他向来冷眼旁观,以他在兴阳集团的地位和手段,震慑曲家尚且绰绰有余,何况只是治一个没多少斤两的曲蓉蓉?
可他从不护短,任由她被曲蓉蓉再三欺负。
用甄湘的话来说,就是渣得彻彻底底,渣得明明白白。
这是她要纠正曲蓉蓉的第一点,徐墨凛从未护过她,其二,她没有费尽心思嫁给他,是他先向她求的婚。
他此时的异常,让曲鸢生出一丝迷茫,难道她先前误导送梨诅咒他戴绿帽的是曲蓉蓉,生效了?男性尊严不容侵犯,所以他决定和她一致对外?
曲鸢稍稍冷静,换了个角度分析,赢面渺茫的前提下,他怂恿她正面硬杠曲蓉蓉,其实是暗存歹意,想看她输得一败涂地吧?
他就这么见不得她好?
无论徐墨凛是何种用意,曲鸢都决定再赌一把,输了大不了赔掉三块石头,赢了到手的可是1.2亿的潜力帝王绿,万一她凭着直觉冲动拍下的18号原石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得知曲鸢同意“破行”,曲蓉蓉喜上眉梢,极品帝王绿在手,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只要她赌赢了,比原计划多花的四千万,多少可以从曲鸢那儿得到补偿,最重要的是,她会当着众人的面让曲鸢明白,只要是她曲蓉蓉看上的东西,就没有抢不到的。
拍卖师再次询问双方意见,得到肯定答案,宣布“破行”开始,不少走出门外的男士返回拍卖厅,掩口打着呵欠的富太太们瞬间精神抖擞。
有姐妹撕X的热闹看,她们可不困了啊。
不明内情的围观群众疑惑道:“她们不是表姐妹吗?这又是玩得哪出?”
圈内就没有王太太不知道的八卦,碍于当事人都在场,她只得把人拉到角落去解疑答惑:“当年孟老爷子有意联姻的对象是曲家正牌千金曲蓉蓉,可中途生变,最后嫁给徐墨凛的却是曲鸢,这里面呐水深着呢。夺夫之仇不共戴天,姐妹俩面和心不和已久,曲蓉蓉暗地里不知给曲鸢下了多少绊子,现在她们终于要明面开撕了!”
气氛剑拔弩张,火`药味浓郁,仿佛溅半粒火星子就能炸开。
两个资深解石师傅一左一右地站在曲蓉蓉的1.2亿原石旁,谨慎地商量出最佳方案,打开机器,开始解石。
随着外面皮壳脱落,浅浅的绿色露了出来。
有人兴奋地嚷道:“见绿了!”
大家围得更近,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唯恐错过帝王绿翡翠的诞生,曲蓉蓉满脸喜色,嘴角怎么都控制不住地翘起来。
解石师傅沉着冷静地换了个方向小心切入,一块块石片掉落,清澈绿意莹莹闪动,一块晶莹剔透,水头足得几乎满溢出来的玉石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玻璃种极品帝王绿!”
“而且还是整块的满玉,不见裂纹,色纯而净,绝对已经达到宝石级别,曲小姐这是走了什么好运气?!”
退出竞拍,与帝王绿翡翠失之交臂的人面露悔色,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就该咬牙继续拍下去的。
赌石,赌的就是惊心动魄。
曲蓉蓉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心位,优雅地笑着接受大家的恭维,余光频频瞥向曲鸢那边,心中好不得意,整个人像飘在云端,已然胜券在握。
曲鸢,你输定了。
曲鸢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她提前拍下的两块原石,一块开出了冰种,一块开出了糯种,品相质量都不算好,跟曲蓉蓉的极品帝王绿比起来,无异于小巫见大巫,云泥之别。
“老公,”她不着痕迹地转嫁责任和压力,“如果输了,不能帮你报仇怎么办?”
男人语气淡淡:“不是还有一块石头?”
曲鸢:“……”
好吧,神明在上,她愿意用徐墨凛下半辈子的性`福来换18号原石开出稀世珍品。
解石师傅驾轻就熟地沿着边角一刀切下去,碎料飞溅,切了几刀仍不见绿,显然希望不大,他摇摇头,往更深处切去,切到中间部分时,他动作猛地一顿。
只见幽幽绿光盈目,如寒光四射,遍体生寒。
连旁边解出帝王绿的师傅都忍不住惊呼道:“是极品龙石种!”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围着曲蓉蓉的人全被吸引了过来,入目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绿石,翠色莹润,葳蕤蔓延,集日月山川之灵气,美得万物失色。
龙石种,翡翠中的顶级品种,极为罕见。
靡泰先生在他的著作《靡泰识翠》里定义道:“龙石种,绿色完全融合于翡翠之中,无色根,色块,极净冰寒、地水融合,半透明以上,荧光少绵。”
谁都不会想到,从上世纪70年代起就绝产的龙石种,竟然会出现在这样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里。
曲鸢也没想到巨大惊喜会从天而降,愣了两秒才回神,轻轻眨眼,莫非神明听到她的心声了?
她看向旁侧,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他去哪儿了?
议论纷纷,啧啧称奇声中,曲蓉蓉惊得花容失色,她不管不顾地拨开人群,紧紧盯着桌上的龙石种翡翠,不停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可能?!”
从云端坠落深渊,不过顷刻之间。
富太太们递过去的眼神带着同情,更多的是在看她笑话,看来曲鸢已经坐稳了徐太太的位置,任凭曲蓉蓉怎么蹦跶,也是成不了气候的了。
谁更值得结交,不言而喻。
拍卖师一锤定音:“曲鸢小姐胜!”
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哪,以28万的极低价拿下世间罕见的龙石种,又在“破行”中力挫曲蓉蓉,将1.2亿帝王绿翡翠收入囊中。
掌声雷动,曲鸢站在台上,左手极品帝王绿,右手价值连城龙石种,周身笼着明亮的光,笑意嫣然,不知收获了多少欣羡目光。
曲蓉蓉一意孤行,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痛失1.2亿,还沦为今晚最大的笑话,为贵妇名媛们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能从未受过这等羞辱,也可能是自知闯下大祸,她竟罔顾淑女形象,失态地跌坐地上,双手捂面,痛哭出声。
在小姐妹们的合力搀扶下,曲蓉蓉狼狈地离开拍卖厅。
若有所察般,曲鸢回眸,男人立在灯光阑珊处,暗影勾画,面部轮廓越发清晰分明,如凛冬里的远山寒月,存在感极强。
彼此视线隔空对上,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那双漂亮桃花眼弯出若有似无的弧度,却因距离远,睫毛太长太浓密,看不清眸底是否有笑意。
也许是用他下半辈子的性`福换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获全胜,让趾高气扬的曲蓉蓉溃不成军,一扫先前被她屡屡狙掉项目的闷浊,心情愉悦的缘故,曲鸢觉得他这一笑,全场的灯光都好似跟着亮了。
直到回了家,洗漱好躺在床上,她仍在想他当时意味不明的眼神,是嘲弄,是讽刺,淡漠?还是其他什么?
手机震动,临时有事缺席慈善晚宴的甄湘发来贺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说你今晚把曲绿茶狠狠按在地上摩擦了?!她脸都肿成猪头了吧,卧槽这种历史性的时刻我居然不在场,宛如痛失一个亿【心碎】”
“1.2亿不是小数目,曲蓉蓉丢进水里没听个响儿就送到你手上了,血都不知道要吐几升,要是拿不出参赛作品,她的工作室迟早药丸,这次她哥都不一定能保住她,估计要凉凉咯。”
曲鸢颊边梨涡盈笑,回道:“这只是个开始。”
一笔笔账,她心中有数,必定会慢慢还回去。
风水轮流转,曲蓉蓉居然也会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甄湘默默地替她点好了一排蜡烛,又问:“狗男人表现得怎么样?”
曲鸢:“还挺好用。”
今晚她算是把工具人的价值利用得淋漓尽致。
甄湘在小破路上开起了车:“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好用?”
她最近熬夜熬得厉害,眼皮像涂了502,没等到回复就困得握着手机睡过去了。
曲鸢毫无睡意,夜夜失眠几乎成了常态,她侧过身,朗朗月光下湖面清波粼粼,更远处是橙黄的城市灯火,一盏盏地绽放如花。
她习惯性点开主卧的监控,床上空荡荡的,人不在?
六秒后,浴室的门开了,男人带着沐浴后的湿意走出来,仅穿了一条黑色平角内裤,坚实腹肌沟壑明晰,人鱼线蜿蜒,长腿白而直,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美色扑面而来,曲鸢却心无杂念,她想的是,快凌晨两点了,他这么晚才洗澡?
画面里,男人在床边坐了片刻,便关掉大灯,只留了壁灯,翻身上床,平躺入睡。
曲鸢微蹙眉心,她害怕黑暗,所以夜里会留小灯,可他睡觉不喜欢有光,婚后两年来为数不多的同眠夜,她都是委屈自己迁就他,熄灭所有的灯。
失忆也会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吗?
在曲鸢出神时,床上的男人长手一伸,捞起躺在地毯的手机,指尖轻点两下,屏幕里出现监控画面,赫然是她所在的客卧。
第11章 取悦她 别离开我
5点14分,曲鸢挣脱冗长的梦境,准时醒来,这次她梦见自己一身黑天鹅的装扮,从万众瞩目的舞台,跳到了缀满繁星的夜空上,她不知疲倦地翩翩起舞,直到第一缕熹光乍现,脚下忽然踩空,直直地跌入明镜般的天鹅湖。
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从梦中探出,织成铺天盖地的细网,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滞闷得难以喘息。
三年前,曲鸢作为巴黎歌剧院唯一的华人女性首席芭蕾舞演员,在事业巅峰期,毅然决然急流勇退,这是她彻底告别舞台以来,第一次做和芭蕾舞相关的梦。
也许,这具身体,对陪伴了它12年,4000多个日夜的芭蕾,是有着刻骨铭心记忆的。
哪怕在潜意识主宰的梦里,它仍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动作。
喜欢和爱都是藏不住的。
所以,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
那为什么要回应她?为什么给了她希望后,又残忍地践踏她的感情,肆意玩弄她的真心?
心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隐隐疼意,曲鸢掐断思绪,披了件薄外套,走到客卧延伸出去的小露台,此处视野极佳,却不知为何煞风景地装上了黑色细窗框,将青山绿水切割成一块块。
曲鸢站在栏杆后眺望,在湖的另一端,整座城市还未清醒,繁华喧闹被朦胧晨雾温柔揽在怀中,纸醉金迷的锋芒虚化,海市蜃楼般,透着不真切感。
她收近视线,不经意捕捉到一道异样风景。
男人站在小花园边,左手随意地搭在木篱笆上,印象中他戴的是百达翡丽限定星月名表,如今换成了一串小叶紫檀佛珠,颗颗莹润,熠熠生辉,犹如漫天星光戴在腕间。
他长着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清劲匀称,骨节分明,精致得堪比艺术品。
曲鸢又见他从裤兜里摸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单手敲出一支烟,漫不经心地咬在唇间,低头,凑上打火机擦出的幽蓝火焰,轻轻一吸,猩红微光亮起。
明明灭灭。
曲鸢有些惊讶,她从来不知道徐墨凛会抽烟,更没见过他抽烟的样子,因为他的气息总是干净清冽,和烟瘾两字压根不沾边,可看他全程单手操作的娴熟劲,明显不是生手。
天色渐明,粉色鱼鳞状的朝霞,浅浅分散开铺在天边,不一会儿颜色转深,层层叠叠,如烈焰玫瑰,熊熊燃烧,至死不渝。
夹着阳光的风拂过树梢,绿意泼洒而下,花园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他穿着深灰色衬衣,站姿笔直,指间夹着积了长长一截烟灰的烟,置身于这般鲜明又艳丽的背景中,无端端透出寂寥落寞之感。
如果这是一幅浓墨重彩渲染的油画,那么,他无疑是最轻描淡写,却也是最突出的一笔。
矛盾的存在。
男人指尖轻点,烟灰截断,无声砸落泥土中。
他对着清晨微凉的空气,长长地吐出一圈白雾,忽然察觉到什么,侧眸朝她看来。
烟雾弥漫,那张堪称绝色的俊脸藏在其后,深眸微微敛起,无波无澜地与她对视。
曲鸢迎上他的目光,试图从中窥探他的真实情绪,然而什么都没有,她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展露出笑颜:“老公,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