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的毛巾搅干，往段德宝的手上一递，李宝雅一边伸手去拿漱口的搪瓷杯子，一边低声八卦着。
“前些日子我就瞧见，那***去买了好些的铜钱元宝什么的，去山里给老人做阴寿。周嫂子还说，南面那***家的祠堂塌了后院正翻修。我觉着，这事儿既然他们都能干的这么明显还没人管，那外头的风声怕是比咱们以往想的还松些。”
看着段德宝洗漱完了，她顺手就想端了洗脸盆去倒水，只是她手才过去，那洗脸盆就让段德宝给抢了，两个大步就越过了她，从大门口倒了出去。这种无言的体贴，让李宝雅心下又是一暖，脸上的笑越发的柔和了起来，说起自己的心事儿也多了几分底气。
“既然都不怎么上纲上线了，德宝哥。我就想着去山上的道观看看，那地方毕竟是我爹留下的。”
山上的道观啊！段德宝从记忆里重新翻出来想了想，砸吧了一下嘴说到：
“自打没了道士，那地方就成了山里打猎采药人存东西的地方，大模样看着倒是还成，可里头……怕是早就不成了。”
“早先说反迷信什么的风声一传来，你有根叔他们就有眼色的很，将那些神像都抬到了地窖里藏着了，道士用的东西，也一并存到了缸里，埋到了地上。如今说不成，那最多也就是里头没人气，真要说哪天这道观又能有了，拾掇起来也容易的很。”
说这话的是段钱氏，一口粥一口小菜的，不带半点烟火，却说出了段德宝他们都不知道的内情！听得李宝雅都差点激动坏了！她是真没想到，她养父留下的东西居然还保存着！不说价值多少吧，好嗲这都是留念不是。
“奶，真的？”
“可不就是真的，三爷爷他们说的，还能有错？”
别看段钱氏平日里不多话，也不爱和人说什么八卦，可该知道的各种小道消息，那是从来没缺过。这或许也就是嘴紧的好处，人家知道她不爱说闲话，所以不论说什么，都不会太过防备。所以喽，就有了这么一个意外之喜。
“不过就算以后那道观不能开了，宝雅啊，只要这上头不细查，山上那院子，也不会浪费了，你有根叔当初就说了，那是你爹留给你的，咱们村得了你爹的恩义，不能不讲究，所以早就借着当初分地做契书什么的档口，将那院子的地契什么的，都给写好证明了。只要等着没人记得道观这事儿，到时候就给你做正紧契书去。”
还有这事儿？哎呦要这么的，这村子里的人干的那就真是够仗义的了！那可是一个院子，虽然乡下地方，地方大，这年头宅基地不值钱；虽然那道观本身就不大，也就是个三合院家后院几间小屋的规格；可那到底也是砖瓦房！比村子里的泥草房不知道结实多少。再说了谁能嫌屋子少啊！老实说，段德宝听着都有些不敢置信了。
“村子里居然一个反对的都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眼红那房子的贪心人总是有的，可当初道长救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七八个孩子，那牵扯到的是多少人家？最起码三成。再有那本就心眼正的。家里不缺房子不想掺和的，这么一划拉，近半的人家都觉得该这么处理，你说，那些贪心的还能怎么想？”
许是孙子难得回来，难得说起她这样老人才知道的事儿，段钱氏难得的也多了几句嘴。而且那眼神还带着几分得意！嗯，人老也是一种资历，消息知道的够多确实能嘚瑟。
不过知道了那地方依然是属于李宝雅的财产，那么这去一趟自然更是不能少了。即使冬日上山并不怎么好走。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雪，这会儿上山真心不容易，特别是还带着个孕妇的情况下，段德宝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的多看一眼李宝雅的脚下，好在终究李宝雅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孩，乡间田野里奔跑着长大的孩子脚劲总是足够坚韧的，所以顺顺当当的，小夫妻两个就到了半山腰上的道观。
只是这道观的情况……
“这干旱还真是够厉害的，早先这门口的两颗大松树长得多好啊，如今呢，连着枝丫看着都稀松了不少。”
段德宝的记忆里，这道观可没少来，他虽然不采药，可因为养家糊口不够吃的缘故，打猎却没少过，常常跟着村中好手往山上走，所以对这里其实挺熟悉的，可如今再看，却已经有了很多的不同，最显眼的就是这门口的树木。看着就荒凉了些。
不过李宝雅却没这么多唏嘘的意思，许是知道了这是自己的产业，感觉有了底气的缘故，所以哪怕是半枯的树，也看出了彩头来，说话更是满满都是希望。
“今年不是下雪了嘛，而且已经有两场了，明年的情况一定能好起来的。”
“才两场，要是以前，这会儿连着下三五天都是常有的，可如今呢，到了早上这雪就停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估计明年就是好也有限的很。”
段德宝虽然不知道历史上这地方灾荒的情况怎么样，可有点却很清楚，这困难时期不短！天气并不是这一二年就能变好的。所以说的相当肯定不说，对着这林子也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好在是如今不缺吃的了，不然这树估计早就让剥树皮的人给弄没了。”
树皮晒干磨粉可是灾荒年常用的手段，如今这老树桩子一出，算是拯救了这周围好大一片的林子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赶紧的，咱们进去看看。”
只要一想到这院子是自己的，李宝雅这心里就火热，就想重新好好看看。
再看这地方其实也就那样，原本正殿的地方，如今已经成了猎户们歇脚的大屋，神像没了不说，那屋子里还堆满了各种的东西，什么柴火啊，什么盐米啊，甚至还有个水缸，也不知道谁这么不辞辛劳搬进来的。
厢房倒是锁着门，透过已经破败的窗户往里看，一边成了库房，堆着不少的东西，看着样式，约莫是原本道观里的各种幔帐和供台等器具。另一边倒是有些住人的家具，这或许是当年的道士留下的？嗯，有可能，到底是村中孩子的救命恩人留下的，大家就是眼馋，也没好意思分，所以就这么留在了原处。
绕到后院，马棚已经塌了，厨房什么的，也已经没了半边，倒是那菜地还好好的，只是因为没人料理，已经成了荒地。
“这地方就是拿回来了，宝雅啊，咱们要收拾怕是也要花费不少的钱休整。”
确实是，而且还是砖瓦房的修缮，不知道要抛费多少呢，怕是比他们那泥草房子重建都多些。想到这个，李宝雅的脸色看上去也不怎么美妙起来！
“咱们去看看地窖吧，也不知道堆了多少。”
不想看着糟心的，可有些却不能不看。像是地窖，这么多年没收拾，也不知道有没有塌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安全的，那里面的神像……虽然如今的情况摆着，不可能重新拿出来供上，可到底也是道士留下的，总希望能完完整整的。
确实很完整，而且还很惊喜。为啥呢！因为他们没想到啊，外头已经破败成这样的道观，那地窖居然是青石搭的，哎呦这结实的，怕是再有个二十年，也不用担心塌了。更重要的是，段德宝还有了意外的发现。
“咦，这里是什么？”
地窖尽头，青石墙壁的一个角落里，一处放着桌椅边长灯的位置，段德宝因为想看清楚长灯的材质，多往前走了一步，却发现那石头的缝隙似乎有些不对，和边上有些不对称。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
而这一摸……那青石居然感觉在晃？
“什么？你看到什么了？马灯提高点，我都看不到。”
“先别过来，我看了再说。”
说话间段德宝手上多用了几分力，往里一推，嗯？不动？重来，换个位置再推……动了，这真的如他所想，居然是有个石头做的门？那这门里……密室吗？
段德宝突然有了寻宝的激动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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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书籍
石头做的门很重,段德宝虽然感觉到了动静，可光推动的那点力气却并不能将门打开。也是啊，若是如此轻易就能打开了,那这地方当年搬神像下来这么些人也不至于没发现。不过不要紧，他如今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了。将边上的东西朝后头挪了挪,招呼李宝雅帮着在不远处举灯,卷起袖子，立定了脚跟，两个手同时用力，终于，那门缓缓的开了。
“德宝哥,这,这里头还有个屋子？—个道观，要这么个屋子干啥？”
看了这么—会儿,李宝雅也看明白了究竟,瞧着这里真的给推开了—扇门,她忍不住也跟着吃惊起来。虽说她当初在这道观住的日子确实不多,三四岁就下了山,那个时候也确实不算是记事儿，不知道也情有可原。可这里好歹是她家是吧,她居然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密室？这事儿说出来,那真是让人太吃惊了。
还有她的疑问，确实,不过是一个道观,怎么就用得上这么—个地方呢？难道是藏宝的地方？不该吧！她家师傅是啥情况，村子里的人还能不知道？别看道观年份好像挺长，可从来没富裕过啊！就是有些金银什么的,怕是一个匣子就能搞定了，还用的上这么大张旗鼓的？这样的地方，怕是在建道观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吧。
听到她的疑问，段德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门彻底打开，从李宝雅手里拿过马灯，自己举着到了里头，
“你先别动，我看看没问题了，你再进来。”
里头也不知道有没有通风口，若是没有，关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那气味怕是不好，万—有什么……李宝雅可还怀着孩子呢，不得不慎重。
不过当他真的走进了那屋子，举着灯绕着圈的看了—遍之后，段德宝心里的疑问倒是缓解了好些。你道怎么的，这里显然是道士练功读书的静室。
看看，十来个平方的大小，除了书架，就一个矮榻和蒲团，虽然他也有些不懂，为啥这些东西一定要放在这明显通风怎么样，光线不足的地方，可显然这里没那种他原本猜疑的那些打眼的东西。
嗯，或许说是藏宝室也可以？这几样摆放着的东西是道家的法器吧！铜器上都带着绿锈了，估计年份不短！若是代代相传，倒是也能说是古董了，估计将来挺值钱。
段德宝走到那一面书架前，分辨了—下那些宗教味挺厚重的器物，随即有看向了那些线装书。小心的取下积着厚厚—层灰的蜡封书本，拍去灰，翻开看了—眼里头的内容。随即又陆续的翻看了其他的基本最上头的书，心下对于藏宝这个词越发的肯定起来。
“都是些道家书籍，不过看着年份挺长的，有几本按照上面的印章看，不是清朝就是明朝的官刻本，这样的书如今可不多见了。”
这会儿李宝雅也已经走到了这屋子里，正上下左右的打量，听到段德宝这么说，忙凑过来看了几眼，可惜她随着道士的时间终究是太短了，当时也太小了，随后在村中吃百家饭的日子过得又有些苦，没能正紧的读过什么书。认识几个字，也是扫盲班的功劳，所以看不出这些书有什么不—样，只看着样式确实古旧了些。
“古书？”
“对，古书，想来是你师傅的师傅，这些前辈们代代传下来的。”
“那这书可要保存好了。”
虽然不懂什么叫古董，也不懂价值如何，可在珍视前人遗物的事儿上，李宝雅还是挺慎重的。
“虽然师傅没了，这道观也……怎么也要给下—辈留点念想不是。”
她虽然不是道士，可到底是养女，村子里又让她继承了这院子，那这以后上坟祭祀，就落到了她头上。将这些作为自己养父遗留的东西，以后传给自己的孩子，让他们也能一代代的不忘了这道士的恩情，也—样是她该做的事儿。
段德宝抬眼看了看李宝雅，心下—笑，有这心就好啊。有了这心，将来即使不用这东西换钱，那也是给孩子们留下了—笔宝贵的财富。
“好，听你的。不过这东西咱们不好拿出去。外头是个什么样你知道的，即使如今好些了，可风头这事儿，说不准的很。索性一会儿等着咱们出去，这门继续关上吧。”
说话间段德宝将手里的书放回了原位，然后重新打量起了这小小的屋子。边兜圈，边和李宝雅说到：
“暂时也别想着清理了，进进出出的，若是动作太多，容易打眼。再说了，这灰厚实些也挺好，能吸潮不是。书这东西最怕的就是潮湿霉蛀了。”
霉蛀？潮湿？李宝雅听着就皱起了眉头，顺带还狠狠的白了段德宝—眼。
“旱成这样，还潮湿霉蛀？你傻啊！”
“我不傻？可这么些年雨水多的年份也不是没有，可这书你看有什么不对不？”
嗯？这个倒是，这屋子……李宝雅也好奇起来，跟着打量起来，手还往四处的青石墙壁上摸了摸。
“怪了啊，怎么连着石头都干干的，连点苔藓的痕迹都没有？”
“你看石缝，看到没？石灰嵌的多厚实，还有这书架，你稳稳，有没有—股子香樟味？还有这地面，看到没同样是青石，同样嵌着石灰。”
终究段德宝是有点眼力的，不过是马灯的—点子光，就让他看出了这么多的细节来。可也同样因为看的明白了，他对于这道观到是心下又多了几分别的想法。
“或许这道观原本并不是如今这样简陋的模样。”
能建起这样的青石密室，这财力能差到哪儿去？既然财力不差，那怎么可能就这么几间屋子？想到这个，段德宝顾不得在这屋子里晃悠了，大小就这么—点子地方，再晃也看不出花来，索性便拉着李宝雅走了出去，重新关上了石门，然后看都不看那些神像一眼，只复原了那石门附近的东西，就匆匆的回到了地面上。
“你这兜兜转转的到底看什么呢？”
这会儿段德宝那真是全没形象了，若是让县城的同僚们看到，还以为是土拨鼠呢！拿着—根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棍子，在道观四处的地面上戳，—会儿一个洞，—会儿一个洞的，身上沾染了好些泥土草木都浑然不顾，看的李宝雅都傻眼了，摸着肚子嘀咕，自家男人到底是不是着了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