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算了算,只要这样的政策再持续个二十年,他就有足够的人口去开发琉球了,再有个三五十年,只怕南洋也不在话下。在这样的情况下,指望着李悦生出什么逆反的心思,简直是痴心妄想,外面世界那么大,何必在这点小地方纠缠不清呢!
总之,在李悦名义上那些“兄弟”一个个心中不甘的时候,李悦是真的活得比较通透自在。李悦不知道薛顗未来会是什么情况,不过,武后上位,李唐宗室几乎被杀得干干净净,薛顗要真的跟李贞李冲父子两个搅和在一起,李治或者还愿意庇护亲外甥,可武后却跟他们没多少干系,她下手可是不会容情的。
李悦这边答应了下来,城阳公主立刻将薛顗叫了过来:“大郎,我跟你十五舅舅说好了,你如今年轻,去闽越那边锻炼几年,有了执政牧民的实际经验,回头怎么着都能外放做个郡守。咱们家这几年在崖州,琼州,交州这些地方都有生意,实际上那里环境还算是可以,你如今还年轻,正是该多锻炼的时候,阿母跟你耶耶年纪都不小了,你两个弟弟却还小,以后薛家就要靠你了!”
薛顗原本有些不乐意,但是这会儿城阳公主开始在那里卖惨,比如说,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要不是当年成婚比较晚,实际上这个年纪孙子都老大了,再也庇护不了你们几年,大郎你年纪最长,若是不能在这之前成长起来,以后薛家岂不是要一蹶不振了?
这年头家族的长子往往是背负最多的,薛家算不得什么世家大族,他们家真没出过几个了不得的人物,要不是城阳公主是二嫁,以薛瓘的身份,怎么着也是没资格尚公主的,也正因为尚了公主,薛家这些年蒸蒸日上,可是城阳公主也没说错,她在世的时候,或许圣人会顾念一些,等到人不在了呢?圣人外甥那么多,每个都照顾,那也照顾不过来啊!所以,在这之前,薛顗必须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如此,薛家才能继续保有如今的荣华富贵。要不然,只怕连现有的利益都无法维持!
薛顗是个责任心很重,也很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人,城阳公主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艰苦的地方才容易作出成绩来,别的地方也就罢了,闽越正好有熟人照顾,这些年来,但凡是上了闽王这条船的,简直是躺着也能立功,不管是人口还是税收,都是蹭蹭蹭往上涨,年年考评都是上上,你过去就算是啥也不干,那也能镀一层金回来,何况,你还有这般才干呢?所以,为了薛家的将来,苦就苦几年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薛顗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李悦也在一边承诺,虽说薛顗没什么经验,但是到了闽越那边,起步怎么着也会是个县令,再稍微运作一下,搞个代郡守什么的也不是问题,在闽越做个几年,回头换个地方,起码也是郡守刺史起步,说不定回头薛顗就能混个都督的官职。朝廷之前已经收拾了突厥,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得收拾高句丽,到时候哪怕是干后勤呢,也能混点军功,那么,除了承袭薛瓘的爵位,薛顗自个也能将爵位再进一步。
城阳公主原本也就是希望薛顗去避祸,如今被李悦这么一说,也心动起来,而薛顗正是想要建功立业的年纪,跟着也是热血沸腾起来。
李悦心里头也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若是薛顗之后功成名就了,估计以后想要跑到李悦那里镀金的二代三代们会有不少,到时候也就不愁没人可用了!就算是个纨绔,他也会带着许多人手的,到时候撺掇几句,他们自然是有人出人,有钱出钱,一个个都是狗大户!
这场宴会对于李悦和城阳公主来说,都是成功的,而对于杨瑶来说,同样很成功。杨瑶再次确立了自己在贵女圈子里头的地位,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愿意捧着她了。若是她只是个寻常亲王郡王的未婚王妃,那么,她不会受到这么多的嫉妒和追捧,但是谁让李悦这些年来,已经维系起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呢?很多东西,离了李悦,固然不一定完全转不动,但是效率也会下降许多。别的不说,琼州崖州那边,已经向闽越下了造船的订单,比起从琼州崖州坐船前往南越,在穿过岭南前往江南,还是坐船沿着海岸线,直接北上成本低,速度快。
这年头,即便是运河开挖还没多少年,但是漕运并没有真正成为那个明清时候的庞然大物,大家都是很实际的人,以前因为造船技术的问题,传统的楼船在海上其实非常不稳定,很容易翻船,海上一翻船,那真的是啥也剩不下了,而如今,闽越搞出来的福船就很好用了,船上用了好几个桅杆,上面的风帆可以小幅度地调整方向,载货量比较大,而且,速度也不慢。当然,为了安全,福船会尽可能避开台风多发季节,因此,夏季的时候,福船出海的频率会比较低,但是福船运载能力很强,琼州崖州那边,如果仅仅是运输种植的胡椒茴香之类的,自然不需要太高的运力,但是在对琼州崖州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他们就开始在山里头选择那些有了年份的名贵木料进行采伐,如今,这些名贵木料交易反而变成了大头。别的不说,正在修建的大明宫就采购了不少木料作为大明宫的梁柱。而各个世家甚至是寺庙道观,对于这些木料都非常渴求,好木料简直是供不应求。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得建立自家的船队,要不然,雇佣闽越的船队,长期算下来,运费就有些不划算。
可以说,如今谁敢动闽越,起码动了半个朝廷权贵的利益,能跟杨瑶相交的贵女,差不多都是出自这样的人家,既然杨瑶已经是确定下来的闽王妃,那么,就算是心里不甘,为了自家的利益,也得捧着杨瑶才行。
好在杨瑶还算是清醒,她如今还没嫁过去呢,若是现在就跋扈起来,回头这门婚事吹了,那可就真的是无地自容了。因此,这场宴会之后,杨瑶反而愈发低调起来,正好李悦又送了一批书籍回去,她便安心在家读书学习,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记下来,积攒到一定数量之后,就给李悦传信,李悦很快就会回复。
时间过得飞快,过了正旦之后没多久,李悦便准备返回封地。
第99章
乾封二年,李悦大婚。在长安盘桓数日之后,就准备直接返回泉州。
如今交通比起以前方便太多了,经过了好几年的工期,长安到洛阳的轨道总算是修建成功了,虽说其他地方也盼着跟着修轨道,但是,之前光是修到洛阳的轨道就花费了大笔的钱财,李治还得修大明宫和自己的陵墓,洛阳那边的宫室还得再修几座,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李治又不愿意采纳李悦的建议,直接将轨道分段承包出去,因此,如今各地的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关中到宁州,到洛阳,还有汉中到益州的轨道每日里大批的车辆行驶过去,每天眼看着都是大量的财富从眼前飞过,可惜的是,李治不松口,不肯让私人承建,也不肯让商人承包,这事也就只能慢慢来了。
而李悦那边,闽越多山,修建轨道也没那么方便,毕竟,那里不像是益州,能够搜罗到大量的工奴,不计成本地开山修路,李悦这边,每一个人口都是非常宝贵的,修路的事情,还是缓一缓。不过,他这边的煤渣路,甚至还有沥青路可是不少,如今闽越的道路可是非常畅通的,上山虽说依旧不容易,但是山下嘛,交通还是非常畅通的。
像是现在,李悦带着新婚的妻子杨瑶,想要返回泉州,要么就是跟原来一样,从洛阳走运河往江南,再从江南进入岭南,只要到了闽地,那边的路就好走了。而这一次,李悦却是决定走海路,走运河到山东,在胶州那边改乘福船,南下泉州。
其实这不是李悦的想法,而是杨瑶的想法。别说是这年头的船了,就是后世那种巨大的远洋渡轮,那已经非常平稳了,但是坐上头,依旧有人会晕船呢!海船和运河船完全是两个概念,运河上就算是有些风浪,但是那也没多大,晕船的人很少,一般情况下,含一片姜片也能缓解一些,适应了也就好了。而在海上呢,最风平浪静的时候,船只也是在不停颠簸的,福船就算是远比楼船稳定,但是该晕船还是要晕船,这年头可没什么特效的晕船药,在海上晕船,想反悔都来不及,一个不小心,那真的是要死人的!
可是杨瑶却非常坚持,杨瑶的想法也很简单,她既然要去做闽王妃,那么,以后跟大海打交道是免不了的事情,如今就该适应一下。何况,她自觉自己身体很好,平时也会骑马射猎,之前在运河上也一点晕船的迹象也没有,另外就是,随行的还有医者,真要是晕船受不了,就在下一个港口下船便是,但是,总归是要尝试一下的。
李悦对于杨瑶的想法还是比较支持的,这个时候锻炼一下,说不定以后真的用得上。李悦不会将所以的事情都寄托在其他人的良心还有亲情上,谁知道武则天将来想要当皇帝,会不会拿自个开刀,到时候说不定就要坐船跑路了。
虽说李悦如今还没开始移民,但是在琉球岛那边,已经搞了个加工基地,像是捕杀了鲸鱼,就在琉球群岛那边进行初步加工。主要也是高句丽那边也开始捕杀鲸鱼了,甚至,靠近高句丽那边的倭人也打起了这个主意,比起高句丽,倭人日子只有更难过的,国土狭小,土地贫瘠,还多灾多难,如今发现有了更加简单的食物来源,他们哪有不加入的道理。
一大堆的小船舢板,甚至连木盆什么的都有,他们一个个悍不畏死,你这边才将□□射出去呢,那边就有人钻到鲸群里头拿着木头的叉子在那里戳来戳去,哪怕那些鲸鱼再温顺,摊上这样的,也会暴躁起来,经常会引发混乱,那些体型巨大的鲸鱼发起飙来,几个冲撞,船说不定就要散架。而且他们一个个一点都不考虑什么可持续发展,李悦他们捕鲸有规矩,不会捕杀幼鲸和带着幼鲸的母鲸,他们可没这个意识,比起大型的鲸鱼来说,幼鲸其实更容易捕杀,另外捕杀了鲸鱼之后,他们往往直接拖到附近的岛屿上,就近砍伐树木,处理鲸鱼,他们的手艺也比较差,消耗的柴火更多,而且搞出来的东西质量也一般。偏偏甚至还冒名压价出售鲸鱼油之类的高附加值产品,这年头也没什么商标法,版权法,总不能为了这点事,李悦就让人大开杀戒吧。事实上,如今捕鲸的也不只是李悦跟高句丽人和倭人,扶余人,北方一些富有冒险精神的家族也开始向李悦订购捕鲸船北上,他们可比李悦蛮横多了,互相之间常有争斗,有的时候,直接在海上打起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好在这些鲸鱼本来就是常年在南北极之间往返的,有洋流汇聚的地方,几乎都能够发现他们的踪影,李悦他们主要捕杀的是一些大型鲸鱼,没必要在那点地方折腾,至于再往北,虽说也有大量的鲸鱼在那里栖息繁衍,所以,他们在搞明白了鲸鱼的迁徙路线之后,就干脆不再继续北上,就在附近的海域寻找鲸鱼的踪迹,拖到琉球群岛进行初步加工,然后再运输回来。
琉球群岛那边真正出现国家的概念,都已经是晚唐或者说是宋朝的事情了,甚至那种所谓的国家,还充满着神话的意味,那里如今就是原始部族的形态,这边物产相对比较丰富,土著日子也过得也还算不错,闽地的船队过去之后,他们也没有掳掠当地土著为奴的意思,主要是这里的土著性情比较温和,并没有多少攻击性,他们似乎听闻过中原的消息,对中原颇为倾慕,那些部族的首领恨不得立刻就能抛下一切,入籍大唐。
这样歆慕中原的化外之人,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因此,李悦对于琉球这边土著的态度也非常温和,船队在那边雇佣当地的土人做工,琉球不缺食物,但是其他的东西却未必不缺,各种各样的工业制品源源不绝的运输过去,还有各种对于食物的加工手段,也让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著只恨自己怎么就生错了地方。李悦也承诺了,他们如果好好学习,为大唐作出足够的贡献,再认识足够的字之后,就可以直接入籍大唐,成为真正的大唐之民,到时候,李悦亲自上表让他们成为大唐的藩国。
这其实就是吊在驴子前面的一根甜美的胡萝卜,你做多少贡献才是足够,认识多少字才足够呢?最重要的是,他们这边压根没有自个的文字,倒是已经有了自己的语言,而从零开始,学习汉字,那可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边也没个专门的先生教导,无非就是受过扫盲教育,差不多认识了几百个字的水手闲着没事教他们几个,在这样的情况,光是要完成扫盲工作,都需要挺长一段时间,而那个时候,来自闽地的移民就已经有相当的规模了。
虽说大唐已经知道琉球的存在,但是那就是大隋出海的人远远的看了一眼,所以对于琉球的情况,谁也不了解,这就给了李悦足够的操作空间。反正不管是李治,还是武后,这两口子当政的时候,三五不时地就要将人流放岭南,李悦这边多截留一些,也就有开发琉球的人才了。
这年头,移民南洋需要面临不少的麻烦,但是,移民琉球,那几乎就跟家门口差不多,有了琉球作为跳板,在太平洋上,那就有了一个基本盘,上哪儿都会比较方便。就算是李悦这一辈人做不到,再往后还是可以的。
不过,这些暂时没必要告诉杨瑶,别搞得老杨家的人心思浮动,琢磨着跑到海外去复国,那不是给他人做嫁衣嘛!
好在杨瑶身体素质是真的不错,在海上虽说还有些不稳当,但是,也就是刚上船的时候觉得有些不适应,之后就适应了,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戴着幕笠到甲板上看海。
海上那些海鸥早就习惯了这些巨大帆船的存在,它们经常追逐着船只捕食,水手们对于猎杀海鸥没什么兴趣,甚至还靠着观察这些海鸥的动向判断天气,这些海鸥胆子大了之后,还会在船帆甚至是甲板上停留,有的还向水手们讨食。
杨瑶觉得这些海鸥还是挺有意思的,因此,闲着没事便拿了蒸饼烤饼过来掰碎了抛到甲板上给海鸥喂食,以至于那些海鸥跟着船队不放,肚子饿了也懒得去捕食鱼虾,直接就在甲板上叫唤。
李悦对此也不阻止,海鸥性子算是比较好的,又不是信天翁,信天翁这种体型比较大的海鸟真要是老是喂食,回头你要是不喂了,人家是真的会动嘴抢的,海鸥嘛,算是比较随遇而安的,你愿意喂,它们自然乐意吃现成的,你要是不乐意,它们也能自个捕食,它们食量又不算大,捕食点小鱼小虾足够它们填报肚子了。
“十五郎,这海上风光果然是与陆地上大有不同!”因为刚刚开始航行,杨瑶还没觉得厌倦,甚至觉得非常新鲜,她这些年虽说相比较于明清时候的女子,活动范围已经很大了,但是对于她来说,每天看到的其实也都还是差不多的景色。旅游嘛,就是这回事,从自个待腻的地方去别人待腻的地方。像是船上这些水手,压根不觉得海上风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杨瑶却觉得哪儿都很有意思。
在海上,海鲜是最常吃的食物,唐人本来就喜欢吃鱼脍,那种黄河鲤鱼做成的鱼脍简直是供不应求,别看老李家说了不能吃鲤鱼,但是别说是民间了,皇家自个都吃得不亦乐乎,所以这个禁令就是个形式而已。鱼脍在中原自然是以黄河鲤鱼为佳,不过淡水鱼寄生虫非常多,李悦是不敢吃的,而海水鱼嘛,可就好多了。
像是这些水手,一个个都是做鱼脍的好手,他们在海里捕捞到适合做鱼脍的鱼之后,当场就会放血清洗,处理好之后很快就能片出一盘薄如蝉翼的鱼脍来,蘸上酱料直接就能开吃。
杨瑶对于鱼脍还是很能接受的,不过她也很节制,吃了几口便不再多吃了,见李悦神情疑惑,便解释道:“我阿娘说鱼脍寒凉,就算是有酱料,也不能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