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说道:“咱们也不是就指着闽越过日子了,何况,这么多年来,咱们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几位皇子虽说出身尊贵,但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功绩又有多少呢?何况,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准!”
杨瑶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这般了,咱们远在闽越,终究消息不够灵通,回头真要是有人发难,我们连消息都听不到!”
“有利有弊吧,别的不说,咱们对京城的消息不够灵通,京城对咱们的消息也不够灵通啊!”李悦安慰道,心里头却琢磨着,实在不行,再过些年,就干脆辞了这闽王的位置,直接出海算了。
而皇宫里头,武后也在跟李治商议这事:“孩子们都大了,都有自个的心思了!”
李治叹道:“谁说不是呢,你以为是为他们好,但是他们自己不这么觉得,一个个都觉得翅膀硬了,想要飞了!”
武后犹豫了一番,然后说道:“之前妾身说过,让宗室镇守天南,圣人觉得,贤儿可以吗?”
李治也犹豫了起来:“贤儿一直待在长安,对于外面的事情也不太了解,天南那边可不像是岭南,好歹久沐王化,天南那边百族林立,而且想要将六诏拿下也不容易,别看蒙舍诏如今向着大唐,你真要叫他们内附,他们是决计不会愿意的!何况又有吐蕃在一边虎视眈眈,想要拿下天南,谈何容易!就算是拿下了,贤儿又真的能在天南立足吗?”
“谁也不是天生就能干的,要不,给贤儿安排一个地方,先让他锻炼几年?”武后沉吟一番,又试探道。
李治苦笑一声:“若是前几年,阿武你这般说,那朕自然不会反对,但是如今,你看弘儿这身体,朕是真担心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几个孩子里头,也就是贤儿还有些看头,若是弘儿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得贤儿补上,要是让贤儿出去,回头要是有个万一,那……”
自从李弘身体明显不好之后,李治就一直在为此做准备,若是光是李弘身体不行也就罢了,关键李治自个这身体也不太行,按照孙思邈的意思,李治这个风疾,除了不能过度劳累,需要好好保养之外,也忌大喜大悲,大惊大怒,所以,李治这几年其实也是在修身养性,即便朝堂上许多人对武后掌权颇有微词,李治也宁可提拔那些与武后不睦的人做官,也不会真的夺走武后的权柄,毕竟,武后是皇后,她就算是手握权柄,那代表的也是皇权,而真要是放权给下面的臣子,那就不一样了,李治可不希望自己又回到刚刚登基那个时候,想要做点什么事情,都要被群臣掣肘。
但是,若是李弘真的熬不过去,最好就得立刻有人填补上这个空缺,要不然的话,李治如今维系起来的平衡就会受到影响,这也让李治不愿意让李贤离京。
见李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武后自然无话可说。前两年的时候,武后不过是稍微出格了一些,结果上官仪就撺掇着李治废后,连诏书都拟好了,要不是武后及时赶到,将诏书毁了,真要是让废后的诏书送到三省,此事就再也无法挽回。因此,武后这几年不敢再多试探李治,她明白,别看之前李治退让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李治真的无法辖制她,所以,武后必须要尊重李治的想法,免得李治再生出废后之念,当然,李治或许会考虑几个孩子的立场,但是如同汉武帝刘彻一般,要立刘弗陵,却杀死钩弋夫人的事情,李治不是做不出来的。
武后不再对此事多发表什么看法,心里头却琢磨着回头还是要召李悦进宫,让李悦出个主意才行。
第112章
李悦多年不归,但是,两都之中,李悦的名声依旧流传甚广,如今的闽越,在许多人眼里,那已经不是什么蛮荒之地了,那里就是财富的象征。一些获罪的官员甚至巴不得自己流放到闽越去,再不济,南越也行,南越虽说不在李悦的治下,但是受到闽越那边的辐射,如今日子也是越过越好,许多越人都下山了,尤其,南越那边原本也有一大片的平原,又有从闽越流传过去的立体农业模式,南越那边也开始重修海港,虽说如今不像是大航海时代,这年头有着一定的航海技术,能够到达这里的人很少,但是,他们可以通过海运跟北方互通有无,另外,海洋捕捞也是一个很好的经济来源,就算是保鲜技术不行,但是各种海产干制只要说破了其中的门道,那么很快就有人能搞明白该怎么做了。
因此,像是如今,各种炮制海产干货,还有关于这些干货的食谱已经开始在各方流传开来,高端一点的自然有那等世家贵族买单,而寻常百姓,一年也能买上一些鱼干,给家里增加一些荤腥。这玩意虽说价格不高,但是架不住成本低,产量高。如今又不是后世,那个海洋渔业资源几乎要枯竭的时候,如今海洋渔业资源还是非常丰富的,如今的渔民也如同那些猎户一样,会关注各种鱼类的繁衍季节,在鱼类大规模繁衍的季节,他们是不会出海的,总要等到这个时段过了之后,他们才会出海捕捞,如此只要不像是后世那样滥捕滥捞,一直持续个几百年都不成问题。
总之,如今岭南就算还不如江南繁华,但是其实已经算不得什么穷山恶水了,许多地方跟岭南比起来,还差不少呢!
岭南那边如今发展很快,也非常繁荣,最重要的是,那边常有各种新鲜的东西。之前琉璃镜的制作方法被朝廷拿下之后,岭南那边很快就拿出了各种新鲜的琉璃器,因为技术上的改进,现在的玻璃在耐热还有其他方面都提升了不少,因此,如今各种琉璃的茶具已经变得非常盛行,另外,还有各种琉璃的饰品摆件,往往造型精美,而且又有着非常璀璨的光泽乃至丰富的色彩,价格也比玉器要便宜许多。虽说那些世家权贵还是更加追捧玉器,毕竟物以稀为贵嘛,但是对于那些比较普通的有钱人,各种琉璃器就属于那种物美价廉的好东西了。
江南这边,这些年新的流行趋势就是购买各种琉璃珠,自个用来制作首饰,比起宝石珠玉,琉璃珠优势非常明显,这年头宝石打磨技术还是差了一些,不像是后来都是采取的切割打磨技术,让宝石熠熠生辉,如今的宝石主要还是通过各种手段进行打磨,很难做到光泽璀璨,而琉璃制品就不一样了,李悦直接按照琉璃的折射率搞出了看起来比宝石还闪亮的一堆琉璃制品来,又便宜又好看,就算是摔了也不心疼,不用花多少钱就能做出许多漂亮的首饰,自然是小富人家的首选,便是寻常人家,也能买上一些给家里的女孩子增添一些光彩,总比之前出嫁,就几根包银的铜簪子铜镯子来得强。其他人也想过要做琉璃的生意,但是他们做的琉璃珠就是不够圆,也不够闪亮,也没有那么多丰富的颜色,就算是给人做玻璃窗都不够结实,因此,很快就放弃了。
总之,闽越那边经常会有各种新鲜的货物流传出来,但凡是能够跟闽越那边达成合作的,或多或少都能赚上一笔,闽越也不敝帚自珍,只要你肯付出一定的代价,就能购买到一些技术,或者说,闽越有意把持着中高端市场,而将低端市场分享了出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阻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年头搞垄断是没前途的,李悦就算是贵为亲王也是如此,你要是一点好处都不分给别人,那么,那些人自然会拼命给你使绊子。李悦在闽越那边做的事情很多其实都是在打擦边球,不追究还好,真要是追究起来,也是麻烦。何况,钱是赚不完的,李悦手里头也没足够的人手来把持所有的市场,这又不是互联网时代,什么东西就看流量,但是,在这种工业萌发的时代,又没有足够先进的生产技术,哪里能满足得了全部市场。所以,利润比较高的自家留着,利润低的就给别人算了。
总之,李悦一直以来,就是很多人心中的财神爷,以前是没机会跟他打交道,如今李悦到了东都,立马就门庭若市起来,一些商人都壮着胆子递上拜帖,就指望着李悦能记得他们的名字,等到以后有机会跟闽越做生意。
李悦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参与权贵圈子里头的应酬,虽说跟这些人不至于低头不见抬头见,但是,互相之间还是一直保持着利益上的往来的,加上还有各种亲戚关系,自然很多应酬根本不能推脱。
新城公主至今未嫁,李治想过给她重找一个,但是新城公主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和当年一样,热衷于举办各种诗会文会,跟许多文人士子公然往来,反正她如今算是单身状态,就算是跟某个士子文人春风一度也算不上什么。何况,新城公主其实很挑剔,一般的人真入不了她的眼。见识过的青年俊杰多了之后,新城公主自然不觉得在那些功勋之家中挑选出来的能有什么出挑的了,就算真有那等俊杰,也未必愿意娶她这样一个嫁过一次的,既然如此,干什么没事为难自己呢?
李治劝过新城公主几次,见新城公主依旧我行我素,便也不再多管,唯一可虑的是新城公主一直没有亲生的儿女,只怕晚年会觉得寂寞。
新城公主可不觉得寂寞,有孩子难道就会好过吗?高阳公主当年没孩子的时候整天惦记着孩子,如今房承谨年纪也不小了,那就是个标准的熊孩子,因为高阳公主和房遗爱两人的宠溺,那性子,比起当年的房遗爱还要叫人觉得够呛,以后也是个不省心的货色。高阳公主如今就在为了儿子的事情头疼,别的不说,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许多人家一提起房承谨,就只想摇头,性子太顽劣跳脱,而且还没什么城府,如今有高阳公主和房遗爱罩着还算是好,但是他一直这么下去,那就是取祸之道。至于房承谨以后会不会改好,许多人都不敢赌,房遗爱当年就差点将自己玩脱了,谁知道房承谨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敢这么赌一把的也有,但是那样的破落户高阳公主又看不上,这让高阳公主很是上火。
事实上,一大群的公主其实都面临这样的情况,儿孙不肖,弄得她们都老大一把年纪了,还得为了儿孙的事情操心。
新城公主看得很开,她将来肯定是要陪葬昭陵的,所以也不用担心无人供奉,儿女不儿女的,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新城公主日子过得潇洒自在,她那边每年也是宴会最多,横竖她有钱,又不用想着什么儿女婚事,给下面的儿孙攒什么家产,因此随便挥霍便是。
李悦回来之后,就被新城公主邀约参加了好几次她那里的宴会。因为玻璃暖棚的存在,明明已经进了腊月,新城公主那里还是培育出了好些牡丹芍药之类的花卉,然后光是赏花会就搞了好几场,新城公主对此也是乐此不疲。反正绝大多数客人又不需要新城公主来招待,她只需要借着这个热闹玩乐就行。
李悦也乐得在新城公主那里躲清静,新城公主已经差不多到了无欲无求的阶段,要不是她喜欢盛装华服,美食珠玉,她都干脆直接出家做女冠了,所在,在她的宴会上,大家都很放得开,以李悦的身份,他完全可以不接许多话茬,只需要喝喝茶,聊聊天就行,倒是杨瑶会比较辛苦,毕竟,有些话,当家的男人未必能说,反而是后宅的女人可以多说一些,因此,她不得不去跟一些宗亲命妇应酬。
“你也别太客气了,你要是不乐意听她们说话,就当自己走神了没听见就是了!”李悦见杨瑶回来的时候有些疲惫,不免说道。
杨瑶却是说道:“没事,其实她们知道的事情不少,有的时候,她们以为自己什么也没说,其实我都能猜出一些来!咱们毕竟离得远,这边的情况知道得少,如今多打听一些,以后就算是出了什么变故,也能及早反应过来!”
李悦不由叹了口气:“却是辛苦你了!”
杨瑶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要不是嫁给了你,我只有更辛苦的!”说着,她想到回娘家的时候遇到的几个娘家的姐妹,原本她们并不比自己差,出嫁之后,却也是各有各的不如意之处,像是太子妃,一直无子,哪怕李弘乃至帝后二人从无苛责,但是杨瑶依旧不能安心。何况,李弘一直是一个宽仁的太子,那么,太子妃就得根据这个人设,对于东宫的属官家眷各种赏赐安抚,对于下面的弟妹也得宽和慈爱,对于帝后二人更是要孝顺,总之,那真的是一刻都不能清闲。至于其他那些姐妹,嫁出去之后也是差不多,遇上良人还好,对方起码还能体谅一二,遇上那等没心没肺的,只当你什么都是应该的。
杨瑶在听说了一点之后,只是暗自庆幸自己当年的选择,要是当年自己也嫌弃闽越遥远贫苦,那么,她的日子大概率也就是跟家中的姐妹一般,看似嫁得不错,但是在婚姻之中却会慢慢失去自我,只剩下某某的夫人,某某的母亲这样的称谓,这让杨瑶想想都不寒而栗,因此,愈发对李悦觉得感激起来。
李悦并不清楚杨瑶的想法,他心中的确是有些愧疚,自个不擅长这些,以前都是让房遗则还有李洽他们这些属官管着,如今就需要劳动杨瑶了,他琢磨了一番之后,干脆说道:“阿瑶你也辛苦得很,你身边的那些下人管理内务没问题,在这些事情上却是差了一些,要不回头你看看能不能挑几个人,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事情,也能给你省去许多事情!”就像是后世,那些什么第一夫人,王妃王后之类的人身边都会有自个的团队一样,李悦觉得杨瑶也可以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团队组建起来,杨瑶虽说也能搞这些所谓的“夫人外交”,但是她的才能并不在这个上头,兴趣也不在这个上头,所以,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让她浪费时间。
杨瑶听李悦说了他的一些预想,一边觉得甜蜜一边又有些吃惊,她反过来安抚道:“咱们回来次数也少,想要培养这样的人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且,在洛阳,我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啊!”
李悦有些无奈地说道:“毕竟不是咱们自家的地盘,也只好如此了!”
李悦这边觉得杨瑶是在“被迫营业”,很快也就轮到自己了。
武后这几年看似风光,其实也是一直踩在钢丝绳上,前几年的时候贺兰敏月受宠,她是个没脑子的,有的时候被人一撺掇,就会搞出一些事端来,贺兰敏之不知道给她擦了几次屁股,弄到最后,贺兰敏之也快破罐破摔了。最让武后难以忍受的是,贺兰敏月后来怀孕了,武后可以忍受贺兰敏月得宠,却不能忍受贺兰敏月有孩子,毕竟,为母则强,她没孩子的时候,自然只需要考虑所谓的爱情,有了孩子之后,她就需要考虑孩子的将来了!别以为以前贺兰敏月跟李弘李贤他们也玩得很好就觉得贺兰敏月跟他们在一个立场了,等她真有了自己的孩子,只会想方设法给自己的孩子牟利。
因此,在一次李治醉后说等到贺兰敏月生了儿子之后,要如何如何的时候,武后就悄无声息下手了。对于贺兰敏月这样没什么心机城府的女人来说,武后想要玩死她简直是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要撇开干系而已。武后不过是又找了个美人进宫,在李治那里献殷勤,贺兰敏月就受不了了,她去跟那个美人撕扯,将人家脸都抓花了,结果自个也动了胎气,回来就小产了,之后贺兰敏月的身体也没能调理好,身材走形,脸上多了不少色斑,李治又不是什么情圣,以前贺兰敏月美貌可人的时候,即便是娇蛮也觉得可爱,而如今没了美貌,就觉得她无理取闹,贺兰敏月自然就失宠了。
贺兰敏之反而因此松了口气,就算知道这里头可能有武后的手笔,但是贺兰敏之也知道,贺兰敏月能留下一条性命已经是武后手下留情,贺兰敏月前些年各种作已经耗尽了贺兰敏之的耐心,如今这般,好歹以后不会再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