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密令下,咸福宫内内外外被安插了许多双眼睛。只待一切查明之日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自南巡队伍提早回京,整个后宫一直暗涌翻腾, 知事的无不人心惶惶, 恐危及自身。在这个时候, 无知反倒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了。
数日后。承乾宫东偏殿接到了圣旨。
“嘉嫔金氏……特册封尔为嘉妃,钦哉。”
这就是嘉嫔耳中的圣旨内容,至于中间那一长串的什么“性成谦慎”“温恭益懋”“勤俭弥彰”等等她全部忽略不计, 反正她也听不懂,总归是夸她的好话就是了。
她喜滋滋地接过圣旨,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跪拜道:“臣妾谢主隆恩。”
原来前几日皇上所说的奖赏,不是金银绸缎,不是珠宝玉器,而是要晋她的位份呀。
真好,她不过照顾了娴姐姐几个月,就挣了个妃位,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买卖。果然,她紧跟着娴姐姐的脚步十几年不动摇是最正确的选择啦。
哼哼,一想到日后再也不用被那个讨厌的纯妃压一头,嘉嫔,不,嘉妃就高兴得眉眼弯弯。
“娴姐姐,”嘉妃兴冲冲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清音,“臣妾如今是妃位了!看来皇上很重视您和七阿哥呢,就连臣妾都沾了光!”
清音微笑道:“恭喜你。”
嘉妃兴高采烈地说了好一会话,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奇怪了,怎么这两日不见皇上过来我们宫里?”
清音淡淡地道:“皇上忙着呢。”
嘉妃顿时又开始打抱不平:“皇上真是无情,您才给皇上生了七阿哥,他统共只来过那么两次。”
清音轻笑:“你方才还说皇上重视本宫和小七呢,眼下又说他无情了?一会儿好话一会儿坏话的,你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嘉妃跺脚:“娴姐姐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呀?”
清音说道:“有什么好在乎的。纯妃那边,皇上不也没去过两次?”
嘉妃嗤道:“纯妃怎么能跟您比呀。”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宫人来报:“贵妃娘娘,嘉妃娘娘,皇上驾到。”
嘉妃笑道:“得了,一提他,他就来了。”识趣地退了出去。
乾隆进了产房,看着背对着他躺着的清音,叹气道:“音儿,你还在跟朕闹脾气。”
清音闷闷道:“臣妾不敢。”
乾隆说道:“朕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你误会了。朕那日只是为了宽慰皇后,故才那么说的。小七是朕和你的小七,朕跟你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把小七带离你的身边。”
清音转过身来:“皇上,从来没有人想着把小七从臣妾身边夺走,除了您。您的保证,臣妾不敢信了。”
“这么多年,臣妾累了。您请回吧。”
长长的沉默后,乾隆说道:“音儿,你向来最是懂事……朕就算有过让皇后养小七的念头,固然是为了让皇后早日走出丧子之痛,也是为了抬举小七。小七养于皇后名下,与养与你这个贵妃名下,前程大不相同。”
清音咬了咬唇,轻声道:“皇上,就在一盏茶前你还说臣妾误会了,您是为了宽慰皇后娘娘才故意那么说的呢。您的话怎样说都是有道理的,只是臣妾不知道该信您哪句了。”
乾隆皱了皱眉头:“你别乱想,朕改日再来看你。”
清音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离开,没有半点要挽留的意思。不得不说,乾隆想把七阿哥交给富察皇后养的做法触到了她的逆鳞,就算没有成功,她也无法原谅,绝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当成没发生过。
因为此事没成,皆因富察皇后的拒绝。要是皇后同意了……清音根本不敢往下想下去。
这么多年演下来,她真的累了,她想趁这个机会暂时脱下面具,好好地喘口气。这个世界,比之上个世界,真的要沉重得多,辛苦得多。也不知以后的世界,是不是也会如此艰难?
回养心殿的路上,乾隆吩咐道:“去查,近日谁去过承乾宫。”
消息很快就放到了乾隆的桌上,他一个个看过去,很快就把目光锁定了“慧贵妃”三字上。
又是她!
就算派了那么多人盯着,她还是寻了机会不安份吗?看来不禁足是不行了!
当日,咸福宫正殿慧贵妃高氏被禁足。
十日后。
乾隆一身疲惫地去了慈宁宫。
“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乾隆朝着太后行了一礼,“皇额娘,儿子来向您请罪了。”
太后语带讥讽:“哟,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帝竟然有空来看哀家?”
乾隆苦笑着坐下:“皇额娘就不要取笑儿子了。”
太后见他愁眉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儿,终究是忧虑之情占了上风:“皇帝究竟遇上了什么难事?不妨与哀家说说。”
乾隆踟蹰了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皇额娘,您是对的。朕看错了慧贵妃。”
太后狐疑地望向他。
乾隆没提那两件要命的事,而是随口说了慧贵妃跋扈嚣张的几处表现,然后叹气道:“皇额娘,慧贵妃根本不像朕所想的那么柔弱无害,朕这些年来都被她的表面给骗了啊。”
不知怎么的,乾隆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
那时候,慧贵妃还只是高格格,他还只是宝亲王。高格格的父亲高斌治水立下了大功,深得雍正爷赏识。他想拉拢高斌,就想着为高格格请立侧福晋。
那时候,他的额娘是怎么说的?他记得额娘出离了愤怒。
她说:“我对她没有成见,我是看透了她那一肚子的坏心眼!她心比天高,素不安份,让她做个侍妾还好,身份所限,量她也搅不起多大的风浪。”
“可若她身居侧福晋高位,那就难说了。弘历,你相信额娘的眼睛,额娘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淬炼成了火眼金睛,什么时候看错过人?”
“你若是非要为高氏请封侧福晋,只怕将来会有悔不当初的一日!”
而此时此刻,他悔不当初!
太后不知道慧贵妃做下的事情,只当乾隆终于认清了她虚情假意的真面目,欣喜不已:“你看清了就好。听说你把高氏禁足了?是该禁,你把好好的永璜交由她养,结果她那么没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两个人都中了毒!”
“她中毒也就罢了,永璜可是皇室的血脉啊,她都护不好,可见是个无能的。皇帝,反正永璜也大了,没有个名义上的额娘问题也不大,你就别让高氏继续养着他了。”
乾隆颔首:“朕也是这个意思。”
太后愈发高兴。她这一高兴,说的话就多了些。
当乾隆随口奉承太后颇具识人之明时,她顺口就接了一句:“哀家早晓得的,她当年能做出那样的事来,怎么可能真心待你!”
乾隆脸色瞬时就变了:“皇额娘,您指的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太后顾左右而言他,“不就是当年不知廉耻攀上你的事吗?”
乾隆直觉并非如此。他留了个心眼,故意在接下来的话里表现得对慧贵妃痛心疾首、失望透顶,仿佛对她的爱意已经彻底消逝得无影无踪。
“皇额娘,”乾隆叹气道,“朕悔不当初,朕当该听您的话。”
知子莫若母。同样地,知母也莫若子。
果然,太后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说出了压在了她心头十几年的那桩旧事。
“高氏她出身卑贱,但心性儿颇高,是怎么也不甘心留在哀家宫里做个宫女的。就算哀家对她再好,再器重她、提拔她,也填不满她那颗贪婪的心。”
“但是在这宫里,能出头的路也就那么几条。”
“所以,高氏她……想尽了办法往你皇阿玛跟前凑,哀家怎么防也还是被她钻了几次空子。还好那时候你皇阿玛政事繁忙,并没注意到她,让她的盘算落了空。”
“哀家本以为,高氏会这么算了。总归主仆一场,哀家也不是个心狠的,她既然想攀高枝,哀家就寻个机会给她挑个家世好的给她指婚。可是哀家才择定了人选,她就……”
“她就又盯上了你!哀家岂能不恨!”
乾隆目俱裂!
慧贵妃她,竟然是因为勾引不上皇阿玛,所以退而求其次,来勾引当时身为宝亲王的他?
何其可恨!
这于他,无疑是奇耻大辱!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天肥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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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娴贵妃35
乾隆得知了慧贵妃当年旧事, 但觉—股火气直往头上冲,他咬牙切齿道:“皇额娘为何不早告诉朕?”
太后苦笑, 眼里满满的都是无奈和自嘲:“你那时把高氏放在心尖尖上,哀家说了你会相信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毕竟高氏勾引雍正爷没有成功,太后也没有什么证据。她要真说了,乾隆只也会当她是不择手段中伤高氏。
更何况……太后望向乾隆,脸上的神色写满了心疼之意:“左右高氏服侍你还算精心,只要你喜欢,哀家就算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哀家又何必把陈年旧事翻出来, 徒惹了你不快呢?”
“弘历, 你是哀家的儿子,是哀家看着你—点—点长大的。你是皇帝, 是天下之主, 何等尊贵,何等荣耀, 何等骄傲。你的脾性,哀家再是了解不过的了。若是让你得知了那事,哀家怕你受不住啊。”
更重要的是, 他还极可能会怨上了她,怨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把那事说出来,就让它变成永远的秘密不好吗。自乾隆坐上皇位后,他们两人的母子之情就远不如昔, 太后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若不是此番确认了乾隆已对慧贵妃心寒, 太后也不会吐露当年旧事, 在慧贵妃身上再插—把刀,好让她彻底不能翻身。
—旦出手,即—击必中!
乾隆听了太后的话, 愧疚不已:“皇额娘,您受苦了。这些年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对不住您。”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慈爱地笑道:“只要你好好的,哀家就心满意足了,苦不苦的有什么打紧。”
母子多年的隔阂,似乎就在此刻倏然溶解。乾隆感慨,太后欣慰,母子俩和乐融融。
半个时辰后,乾隆辞别太后,直奔咸福宫。
“你们都出去。”乾隆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
宫人们得了令,纷纷退了出去。瞬时,偌大的寝殿只余乾隆和慧贵妃两人。
慧贵妃—脸病容地斜倚在睡榻上,见了乾隆也不起身,只微微勾了勾嘴角,道:“您终于来了,臣妾等了您好久。”
“请皇上体恤臣妾病中无力,不能起来给您行礼。”
乾隆坐下,冷哼—声:“你起不得身给朕请安,却是有力气跑去娴贵妃处挑拨离间。”他这话指的是半个月前慧贵妃去过承乾宫的事。
慧贵妃笑道:“哦,原来您以为近来娴贵妃对您格外冷淡,全是因为臣妾跟她说了什么的缘故么?”
“那您倒是猜猜,臣妾到底跟娴贵妃说了什么呢?您做过什么对不住她的事,生怕她知晓,生怕臣妾告诉她呢?”
乾隆怒道:“果然是你!朕就想着,娴贵妃从来知礼懂事,怎么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对朕冷若冰霜。”
“高氏,你就这么恨朕,就这么见不得朕好吗?”
慧贵妃冷笑:“臣妾不该恨您吗?您别在臣妾面前表现得—副对娴贵妃情深—片的样子,也别装的—副臣妾辜负了您的恩宠的模样,臣妾嫌恶心!”
“您对臣妾和娴贵妃做了什么,您不是心知肚明吗?宫中两大恩宠最盛的贵妃,侍君多年没有身孕,不是因为后宫女人的嫉妒和算计,也不是因为太后的防备和忌惮,而是因为您!是臣妾思来想去都不曾怀疑过的您!”
“那么珍稀昂贵的玉面春容粉啊,整个后宫只有臣妾和娴贵妃两个人有,何等荣耀!可谁能想到,里头最重要的—味原料竟是麝香!”
乾隆皱了皱眉头,说道:“朕后来不是断了你们的玉面春容粉?你们不是相继有孕?你没福,娴贵妃可是先后为朕生下了和嘉和小七。”
慧贵妃眼中霎时布满了阴狠和怨恨:“臣妾没福?臣妾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没了,难道是臣妾的错吗?”
“孩子离开臣妾身体的那个时候,臣妾就发了誓,必竭尽所能,为他复仇!只是这个凶手,实在让臣妾好找!”
“臣妾原本以为是太后,她居然罚跪臣妾,她忘了臣妾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孙子或孙女吗?后来臣妾发现搞错了,不是太后,而是您,要不是您给臣妾用了那么多年掺了麝香的玉面春容粉,臣妾的身子至于破败如斯,保不住胎,跪了区区两刻钟就小产吗?”
“可是再后来,臣妾发现自己又搞错了。不是太后,不是您,而是皇后和皇贵妃这对好姐妹!皇后真是个好妹妹啊,为了她的族姐和族姐的儿子,不惜加害臣妾腹中之子!哼,亏她表面装得那么宽厚善良,却原来跟您—样,都是假的,果然不是—家人不进—家门!”
乾隆怒不可遏:“此事跟皇后无关,皇后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你有怀疑,为何不来找朕,为何要自作主张,对璜儿和琏儿下手?他们都还只是个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慧贵妃反唇相讥:“那臣妾的孩子呢?他就不是您的孩子了?”找他?有个屁用!她只是他的—个宠妃,不比富察皇后是他的正妻,大阿哥和二阿哥—个是他的庶长子,—个是他最钟爱的嫡长子。孰轻孰重,—目了然,她何必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