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使也刹那间睁开冰雪般寒冷的眼睛,圣灵之翅瞬间展开,圣光大现,上面散发出毁天灭地的气息。
——————一双手从背后伸了过来,同时抓住紫发女人的红丝带和大天使的翅膀。
金发男人没有戴面具,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蓝灰色的眼睛浸在黑暗中,像异样、闪着光的黑曜石。
从他的身上传来源源不断的镇定情绪,给另外两只希斯莉被暴怒和惊恐填满的思维稍稍降下温去。
——————不要惊动父亲。
肯冷静地提醒着已经准备冲下楼去的梅菲斯特和加布里埃尔。
“…………”
比起梅菲斯特,是加布里埃尔最先反应过来。
大天使强压下心头翻滚的杀意,翻出隐形提灯,将其点燃,将肯和梅菲斯特掩盖在其中。
几乎在提灯的火焰刚刚窜起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出现在房间外面。
“砰”地一声,希斯莉的房门就被迪克从外面撞开,黑发的青年男人脸上失去了面对妹妹时惯常的笑容,晴空蓝的眼睛冷得吓人,手中的枪则稳稳瞄准着。
布鲁斯紧跟着出现在房门前,他的身上还带着蝙蝠洞里潮湿阴冷的气味。
无论是梅菲斯特还是加布里埃尔,都没见过老父亲脸上这么风雨欲来的表情。
“她不在这里。”迪克快步走近他,低声汇报道,“……没有挣扎的痕迹,可能是我漏掉了哪些信息。”
“不,”布鲁斯沉默了一会,用仿佛在自言自语的音量回答,“你很可能什么都没漏掉。”
———————正如迪克所说,这间房间还保持着希斯莉消失前的样子。
被枕之间有乱糟糟的、被人翻滚过的折痕,床头柜上搁着一个空了一半的水杯,空气中残留着温暖的香草气味,而一条白色缎带则被留在洗手台上———是希斯莉最常用的那一条。
如果不是因为手链的定位消失得无影无踪,蝙蝠侠甚至会以为,他的小女儿只是下了楼,此时正在外面玩耍。
——————像梦里那样,他最大的恐惧再次成真了。
在他珍爱的小女儿第二次魔法般回到他身边时,觊觎着她的黑暗却不会停下。
她窗外的红外线仪没有启动过的痕迹,监控摄像头中更空无一物,韦恩庄园的高科技产品,发出警报的只有那条钻石手链。
“发生什么了?”提姆也急匆匆赶上楼来,头上还立着打瞌睡时睡得爆炸的呆毛,“一切都还好吗——”
“希斯莉不见了。”
迪克瞥了旁边静立着的蝙蝠侠,打断了红罗宾的话,将他拉到一旁,声音低了下去。
然而布鲁斯已经不再在意他们之间的交谈,他匆匆略过两个儿子,朝着楼下走去,一路回到图书室。
“布鲁斯老爷,希斯莉小小姐———”
阿尔弗雷德已经等在了那里。
老管家脸色苍白,目光阴沉。
“我确认过了,她不在。”
布鲁斯尽可能简洁地说。
黑暗的念头在他心头翻滚着,他的拳头在身侧越收越紧,直到尖锐的疼痛信号传递到大脑,布鲁斯才慢慢松开手掌。
“希斯莉小小姐还在等待着我们去救她,布鲁斯老爷。”
银发老管家默默注视着布鲁斯出现了血迹的手掌,用相当委婉的语气提醒了一句。
而此时此刻,蝙蝠侠所能想到的,只有那个恶魔悄然发出过的、似是而非的警告。
“她会被夺走。”
站在充满阳光的庭院中,非人类生物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歌谣。
“她会被撕成两半。”
——————一股强烈的直觉袭击了布鲁斯,这种感觉曾经无数次挽救他的生命,让他找到哥谭市中那些超级反派的破绽,此时则在提醒着他,那个恶魔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阿尔弗雷德,有一件事让我感到迷茫。”
布鲁斯忽然说。
“我一直在您的身边,布鲁斯老爷。”
银发老管家望着他僵冷的侧脸,缓缓回应道。
“你觉得那个恶魔会回应我的召唤吗?”
布鲁斯转过头,缓缓问出这个藏在他心底的问题。
——————召唤恶魔的方式有许多种,即使是布鲁斯暂时在脑海中能够想到的,就有在镜子前点燃蜡烛、用小刀割破手掌、用少女的长发和鼠尾草一起点燃。
可这份献祭会不会被人回应,却完全取决于恶魔本身。
窗外的雨模糊了铁灰色的天空,雷电在天穹之上闪烁着、咆哮着,仿佛野兽的闷嚎。
“那个恶魔究竟是个就地起价的奸商,卑鄙无耻的小人,毫无感情的恶棍,”说到这里时,布鲁斯顿了顿,“还是对希斯莉有不超过界限的友谊,我只需要一个问题,就可以猜测出其中的答案。”
“………”
房间陷入沉默。
银发老管家富有深意的目光轻轻扫过,和蝙蝠侠的在半空中相撞。
片刻后,老管家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蝙蝠侠的话语。
“是的,布鲁斯老爷,”阿尔弗雷德低声道,“我也这么认为。”
接收到他的目光,银发老管家绕过布鲁斯,来到那个隐藏着秘密的古典座钟面前,身体前倾,将座钟原本用于报时的玻璃罩一点点撬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戴上橡胶手套,阿尔弗雷德托着那柄光芒晦涩黯淡的小刀,将其递给布鲁斯。
拿在手里,布鲁斯展开左手,将刀刃朝着掌心的方向摁了过去。
触及灵魂的疼痛从上面传来,看似生锈的刀刃却刹那间划破了蝙蝠侠的皮肤,让鲜血一滴滴滚落在阿尔弗雷德带来的银碗中。
邪恶与不详的气息刹那间冲破无形的空气,图书室里的灯光毫无缘由地晃了晃,仿佛有什么诡秘的存在穿透阴影,即将因为这份鲜血淋漓的献祭出现在人世中。
在即将抵达布鲁斯面前时,这股邪恶的气息忽然僵住了。
亚巴顿从阴影中陡然降临,他苍白的手掌抓住这只和他不同等级的恶魔,像撕纸一样用力撕碎。
“我允许你觊觎他了吗?”
他恨声问道。
低等级恶魔的鲜血刹那间崩裂,连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它的血液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当事人却不顾冰凉的黑血从指尖与胸口滴落的触感,直接回应了老父亲的召唤。
亚巴顿能感受到的召唤停顿,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自然也感觉得到。
当地狱的君主跨出召唤阵时,布鲁斯和房间那头站着的阿尔弗雷德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视线。
——————他赌赢了开局最重要的50%。
——————恶魔回应了他的召唤。
“中午好,先生,”这个俊美的非人类生物站在他面前,微微鞠了一躬,“有什么是我能帮到您的吗?”
“希斯莉不见了。”布鲁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肯定明白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站在他面前的恶魔陷入了沉默。
在灯光再一次亮起时,布鲁斯终于看清了这个生物的不同寻常:亚巴顿脸色苍白,眼睛则显出某种狂躁的黝黑,他虽然面带微笑,但那微笑已经凝固成了一张面具,薄薄地遮掩着他的真实情绪。
“卑贱恶心的存在总是会觊觎宝物的,”亚巴顿轻声说,“尤其是那些自以为自己才是宝物发掘人的老鼠,他们鼠目寸光,却充满令人恶心的决心。”
电光火石间,布鲁斯的大脑飞速运转,几条线索被他勾在一起,有些来自克拉克的讯息,有些则来自希斯莉自己,形成了一条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猜想。
——————克拉克曾经提到过,实验室中有着韦恩大宅的微缩模型。
如果那是一只眼睛,那么,是那只眼睛抓走了希斯莉吗?
“告诉我更多的东西。”布鲁斯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地狱的君主默默凝视着老父亲钢蓝色的眼睛,做了个“抱歉”的动作。
“我嗅到了‘恶’的气息,”他低声说,“甜腻的,徘徊在某一间卧房的上空———那只老鼠并没有掳走她,它降临在了珍宝身边。”
在韦恩庄园上空,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所察觉不到的地方,亚巴顿可以看见那团在逐渐消散的恶。
百忙之中抽空在纽约圣殿盥洗室回应了老父亲的献祭仪式的亚巴顿:拳头硬了.jpg
“………”
——————布鲁斯脑中,第二条线索也随着被对上。
恶魔描述的气味是“甜腻的”,而不久之前,蝙蝠侠也从别的地方听过这个词,那是克拉克发来消息形容实验室中那个人形昆虫时,他所描述的味道。
亚巴顿正要说些什么,地狱的君主忽然感觉到,被布置在门外的触发警报颤了一下,无声地发来一条消息。
他只来得及朝着老父亲的方向仓促地点一下头,抬手毁去了那些鲜血,避免其他恶魔循着味道过来,就踏入了传送的黑暗当中。
“该隐?”
是小蜘蛛在砰砰敲门,“你休息好了吗?我们得走了!”
“我休息好了,我的朋友,”亚巴顿声音如常,依旧听上去温柔而虚弱,“请稍等!”
及踝的黑发伴随着巨大的山羊角,从镜中的俊秀青年头上慢慢缩起,直至前者停在耳畔,后者则消失不见;滴落着鲜血的衬衫被换成该隐干净整洁的装扮,亚巴顿走到水池前,相当仔细地洗了一遍手,将那些冰冷的黑血洗得一干二净。
最后,他重新戴上黑色美瞳,这才推开盥洗室的门。
小蜘蛛就等在门外,看见亚巴顿出来,才叭叭叭地和他汇报起刚刚发生了什么。
“法师先生和另一位法师先生去查看我感觉到的那股危机了,他们说我们想看的话也可以过去!”彼得毫无防备心地说着,“你想去看吗,该隐?不过你要做好准备哦,那个地方的构造看得我头晕,所以我可能要带着你———”他在这几个字上说了重音,“———才能回去。”
“我做好准备了,”黑发青年露出一个惯常的忧郁微笑,轻声说,“抱歉。”
…
在外界的一切都在风起云涌时,人间之神则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还有些沉浸在“克劳德险些就要丧命”的微弱担忧中,即使人类男同事在得知真相后,反而接受态度相当良好,甚至已经在用这个来开玩笑了。
“嘿,克拉克,”克劳德一推眼镜,“在我的葬礼上,你要是给我带一束白色康乃馨而不是漫画书和游戏机,我会气到直接从棺材里坐起来。”
克拉克:?
克拉克陷入战术性沉默,“………”
“这个笑话不好笑?”克劳德看了眼他的表情,“还是我开得太早了?”
“…………你开得太早了。”
人间之神不得不回应道。
他的肩膀上挨了一记友善的捶打,人类男同事干脆取下了眼镜,蓝绿色的异瞳直直望着克拉克的方向。
“嘿,”克劳德相当郑重地说,“如果我不幸身亡,你千万不要算在自己头上。”
没等克拉克说出不赞同的言论,他抢先一步,堵住了克拉克的话。
“听着,十多年前,我能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就已经是被恩赐过的结果了。”
说到这里,克劳德顿了顿。
“那个时候我很幸运,”他说,“但我也有可能变得不那么幸运———这都很正常。我只想让你明白这个,因为你不是掌管幸运的神,对吧?”
在这种语气氛围中,克拉克不得不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看。”人类男同事期待地一拍手,“这不就完了?”
“………我会记得给你挑最新漫画的。”
克拉克沉默良久,才干巴巴地回应了之前的笑话。
——————人类男同事友善的轻锤再次落到克拉克身上,轻得像一阵风拂过他的肩膀。
“这就对了嘛。”克劳德大声笑道,“生活需要更多的幽默!当然不是哥谭的那种幽默,但你懂的。”
“………”
克拉克很懂。
他的朋友就每天都在被哥谭的幽默折磨,和每一件紫西装与绿头发较劲,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差,克拉克当然懂。
“不要哥谭幽默笑话。”他心有余悸地低声说。
“我懂。”
克劳德拍了拍他的肩,“那我们来聊点别的。”
“你之前是真的听不到我在叫你吗?”
克拉克听见人类男同事问道。
他跟着这个问题,将思维稍稍回溯。
———————清新的橙花香味似乎还在鼻端,轻盈得像是蝴蝶扑闪着翅膀,而博士就站在阴影中,无数烛光跟着闪烁不定,像一只只冰冷的眼睛。
“……我真的没有听到。”克拉克低声道,“说实话,我只闻到了一股橙花的气味,然后灯光就一下子点亮了黑色塔楼,紧接着,我就看到博士捧着一盏蜡烛,在那里问我问题………我的头很晕,不由自主地就回答了他的问题,直到后来,有什么东西狠狠扎过我很多次,我才从那种状态中脱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