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修的是茅山道法, 主捉鬼降妖, 但是因着道家源同,在算命看风水方面她也有所涉猎。
且因着天生道仙体, 生来具有阴阳眼,她学什么都比别人更有天赋,别人看人算命,需看时辰八字, 起八柱, 或需看面相加手相, 且未必能百分百准。
但龚杍算命只看面相, 且往往极准。
许老爷子的面相并非长命之人,按面相看,他早在五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
可是他却还活着。
虽然看起来气色不佳,但是他身上并无死气。
本应是死的人还活着,这可是逆天之事,除却禁术,她还真的想不出有别的原因。
可就算是禁术,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施展,而且所谓禁术,基本不是损人利已,就是损人不利已之术。这种逆转生死的禁术,自然也在其中。
可是眼下没有十足把握,龚杍也没有显露出半分,毕竟她只身前来许家,真要揭了许老头的老底,只怕要出这院子是难了。
压下心中疑点,再抬头的时候,她却笑得云淡风清,从容天真,还跟着许老爷子在客厅里一起探讨起了古今道家经书。
许老爷子请她过来,第一是为了许焕东昨天的事情表示道歉,第二就是想让龚杍加入玄门组织。
“我听说你们青云观香火不旺,都需开饭店跑外卖维持生计,如若加入玄门组织,就是玄门中人,能够得到玄门每月的扶持,且玄门内部接的单子,也会分出一部分给你们,这样你们就不必为了生计去开店,跑外卖了。”
一般人也许听到这些会有些心动,但龚杍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情,甚至觉得这糟糕透了。
他们青云观若是真想靠玄学赚钱,有的是办法有的是机会。
但是他们……现在是很享受这种生活。
可不想被打破。
“谢谢老先生好意,但是我们青云观习惯了自在逍遥,并不打算加入任何组织。”
“这事也不急,你回去跟你的师傅师兄们商量商量,考虑好了,什么时候想加入玄门组织,随时可以找我,就算不加入也没关系,随时来找我老头子喝喝茶,探讨道学,老头子我随时欢迎。”
“好呀,那我有空就来找您探讨道学啊!”
她生得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神清澈,面容纯真。
许老爷子笑着看她,一时竟也分辩不出这个女孩子是什么底细,他让人查过青云观的底细,但是查来查去,竟然是查不出有什么问题。
但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毕竟他在凉平多年,以前却从未听过青云观,也未听说过龚杍这个人。
“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饭好不好吃呢?”龚杍笑眯眯地问道,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般。
“喜欢吃什么呢?”许老爷子慈爱一笑。
“我还没有吃过西餐呢?有吗?”
“有。”许老爷子回头对身后的管家吩咐道:“让厨房晚上准备西餐。”
“是,老爷。”管家应了一声,赶紧去办。
龚杍当然不是为了吃才留下来,只是这许院还有许老爷子处处透着奇怪,还有阿薄的事情,她都必须留下来查一查情况。
既然要留下来,自然也就不能亏待了自己。
她家三师兄虽然厨艺高超,但是来这现代只有三个月,还没有摸索出西餐的做法,龚杍送外卖倒是看了不少,这不,难得机会,自然也就要尝一尝了。
“老先生,我能到处逛逛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腿脚不便,没办法作陪,这样吧,焕东,你陪龚观主到处逛逛。”
“是,爷爷。”许焕东恭敬地应道。
从进来后,许焕东就一直笔直地站在一旁,恭敬中透着拘谨。
爷爷严厉,且一直不是很喜欢他,他打小就怕爷爷,虽是亲孙子,但是却并没有享受过爷孙情。
……
许家的大院占地大,四处是依着江南山水园林设计,又是依着风水学所建,院园风景极为清雅,只是龚杍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的感觉。
她看了一眼前面的许焕东,悄悄地将手背在身后,掐指算了一下,而后看向了通往西北方向的青石小路。
抬头,对许焕东说道:“我想去那边看看。”
许焕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闪过异光,随后摇头:“那边是许家祠堂,未得爷爷允许,不许任何人出入。”
“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看看,主要是我觉得那房子建得极有特色。”
许焕东脸色难看:“你最多只能在院门口看。”
“好啊。”龚杍笑着应道,抬腿就往那边走。
许焕东只好跟上了她,脸上却是越来越不满,他十分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这个人这么礼待,不过是一家破落的道观观主,而且依他看,这龚杍虽有几分本事,但却是个不务正业的人,还不懂得看人眼色,哪有人明知别人家的祠堂不让外人进还非要去看,而且瞧她宁愿送外卖都不加入玄门。
就这种人当观主,青云观根本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越是靠近许家祠堂,龚杍越能感觉到那令人不适的气压,就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闻到了似有若无的尸气。
身后跟着的小鬼们,这个时候,也是纷纷觉得不安了,都停在了半路。
“观主,我有点害怕。”张罗小声地说道。
“我也特别不舒服。”阿武也说了一句。
“你们就在这花园里逛着吧。”龚杍对它们说道。
许焕东一路受了不少气,终于找到机会,于是看着空中的飘们嗤笑一声:“我们许家是百年玄门,宗祠是列代道门先祖,道行高深,你们这些鬼怕也是正常,还有提醒一句,最好不要乱飘,万一碰着哪个道门法阵,那就是魂飞魄散!”
虽然跟这些阿飘们认识时间不长,可是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是她带出来的,那就是她的鬼。
许焕东欺负她的鬼,那就是欺负她,那可不行。
龚杍缓缓掀起了眼皮,给了许焕东一记淡眸,粉唇微微轻启,就含笑地问了一句:“许焕东,你这算是狐假虎威吗?”
“龚观主,你不要忘记你是道门中人!”
“我只知道,我的人,我的鬼,谁都不许欺负!”龚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笑眯眯地看着许焕东:“要不你加入我们青云观,那么你做为我的人欺负我的鬼,我就不管?”
“我堂堂许家三孙,加入你青云观?龚杍,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真以为我爷爷给你几分薄面,你就能为所欲为了?!”许焕东恼怒地瞪着她。
但是又忌惮于爷爷的叮嘱,根本不敢对她恶言,于是就成了一只光凶凶的纸老虎样了。
说实话,龚杍真的觉得许焕东这孩子,实在是长得了讨打讨骂的点上了。
每一句话都让她忍不住想削他!
龚杍用着难得的高冷目光,把他从下往上看了一遍,最后,淡凉凉地说了一句:“那是我有本事让他给我面子。不像你,当个孙子就真的是像个孙子!”
“龚杍!你不要太嚣张了!”许焕东气得咬牙切齿,眼见就要不顾一切发火。
龚杍一扬手,指向了许家宗祠的院门:“可别在你列祖列宗的门外这么大吼,这是对先者不敬的行为哦!”
许焕东那一刻,就真的是气得想……哭。
他长这么大,就没这么憋屈过。
可是自打遇上龚杍,不是被打就是被怼,连她身边的鬼都能讽刺他。
她就是他的克星,还是不能动也动不了的克星!
算了算了,赶紧把她送走才是。
龚杍看着许焕东那一副气极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只轻笑了一下,又似好奇般地左顾右盼。
就在许焕东气得扭头不愿多看她的样子时,她悄悄地放出了自己的灵符鹤,想让灵符鹤进去探探情况。
却不料那灵符鹤才飞进宗祠的院内,就被一道无形的灵力给挡住,失去灵力,掉落地上。
龚杍:……
见许焕东正要转过头来,怕被他发现,她心下一急,连忙上前一步,扬手就是一记果断快速又狠辣的巴掌。
啪!
一巴掌打得许焕东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当场就破口大骂出来:“龚杍你不要欺人太盛了!就算你是爷爷的贵宾,你这么无缘无故打人,我也会打回去的!”
龚杍在打他的同时,手里另一只灵符鹤放了出去,很快就叼起了地上失了灵力的灵符鹤,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她的掌心。
见证物入手,这才心下一松,她抬头,用着歉意十足的目光看着许焕东:“对不起,我刚刚看到你脸上有只蚊子,没忍住就出了手。”
许焕东觉得这个女人嚣张跋扈,本是想着她还敢耍横,就是拼着被爷爷责罚他也要给她打回去。
结果她竟然……竟然道歉了?
还说是打蚊子?
许焕东被她这一句‘对不起’,还有她满脸的真诚歉意给弄得懵了一下,那冲到了脑门上的火,就有些不知道要不要发出来了。
他一脸气极败坏:“龚杍你玩我呢?”
龚杍虽然讨厌他,但是他这次没犯她却出手打了他,还真的是她的不是。
即是自己错在先,她认起错来也是十分干脆。
“做为赔礼,我送你几张缩地成寸符吧!下次你要是跟别人比速度可以用。”
也不知道是因为龚杍的态度实在诚恳,还是因为这赔的礼实在合心意。
总之,许焕东的表情,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好一会儿后,表情相当纠结又别扭地问了一句:“真的?”
问完,大约又觉得自己太没骨气,他又添了一句:“我跟你说,我主要看你是个小女孩子,又是爷爷的贵宾,我才会答应考虑考虑的。”
“真的。”龚杍点头,想想问了一句:“十张够不够?”
“十张?!”许焕东声音不由拔高了。
“不够?”龚杍心想着他要是觉得不够,再给十张也不是不行的,毕竟这玩意对她来说,就是最富余之物了。
“够,够够了!”他长这么大,也只有五年前的时候因为爷爷病重,坐了一次缩地成寸的符回来,平时都没机会看过。
要是挨一巴掌能换十张,他愿意让她打个够!
“好。”
龚杍没想到这孩子脾气这么好,几张符就原谅了她。
心想这许焕东虽然嚣张愚蠢了一些,但还有可取的地方。
她转身打开背包,从背包里拿出了朱砂,牛毫,黄符纸,直接往地上一摆就开始画符。
许焕东原本以为她是存了十张现成的缩地成寸符,全然想不到,她竟然是要……现画!
这可是缩地成寸符啊,就算她道行高,那也不可能说画就能立刻画个十张出来啊!
“你不会是瞎唬弄我的吧?这缩地成寸符是这么好画的?虽说画符也不一定需要沐浴更衣,摆坛焚香起画,可这画符也是需得耗费不少灵力,尤其是这缩地成寸符相当难画,成功率本来就低……”
许焕东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龚杍刷刷刷地就已经画了两张出来了。
他:……感觉这个女人是想要唬弄他!
当他傻吗?
虽然他不会画,但是他当初也是很认真地学过这道符,虽然没有画成,但是辨认真假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拿起一张,仔细地看着符中所画。
然后发现,好像画的是对的。
但是光画对是不行的,符上没有灵力也没有用。
而就在他认真地比对着符的时候,龚杍已经手起笔落,刷刷刷牛毫一挥,瞬间就画了十张,吹干后,递给了许焕东:“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试试。”
她说完,状似相当随意地开始收拾朱砂牛毫笔。
许焕东确实是不相信,他也确实是打算试试,于是拿出了一张,直接贴在身上,掐指。
原本,他觉得自己一定能瞬间把龚杍的脸。
结果!
瞬间。
他已经身在异处,出现在了许家大门外的林荫道上。
这一刻,他的表情,与他的内心当场同步。
惊讶,惊喜,错愕!!
竟然是真的???
竟然有人能够这么随随便便就画出缩地成寸符??
他低头看着手里还剩下的九张的符,只觉得难以自信,用了好长的时间才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
然后,默默地承认,自己原来真的好差。
龚杍原来真的好厉害。
他有点儿……不,是很崇拜龚杍。
毕竟连他那位天纵奇才,被爷爷十分看重的大堂哥,可都没这能耐啊!
在一番惊叹后,他突然间想起自己刚刚竟然白白浪费了一张缩地成寸符!
心好痛!
这么好的东西,他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地用在这儿呢!
回去的时候他也不舍得再用了,于是迈开腿,跑回去。
龚杍看着消失的许焕东,原本漫不经心的脸色当场一变,变得十分严肃。
手脚利落地放下已经收回去的朱砂黄符,又快速地画了两张缩地成寸符,随后将东西一装,贴上缩地成寸符,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许家祠堂设了阵法,用了缩地成寸阤只能到达院落,无法进入祠堂之内。
静谥的院落内,百年榕树枝叶凋零,后面的桃林更是全都枯萎,只剩下枯干的枝干,整个院落透着一股子阴沉沉的衰败气息。
按理说宗祠是摆放先人灵位,祭拜先人的地方,庄严肃静,却不应该有这种阴沉气息。
她看了一眼宗祠一眼,并没有推门进去,而是顺着枯萎的桃林,往宗祠的后面走去,当踏进桃林后,她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
尸气!
果然有尸气?而且还是一种十分可怕的尸气。
她快步地穿过枯萎的桃林,想去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