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过来,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她却像是憋了一口气般,故意忽略这种目光,直接喝了一口。这虽说是酒,却没有一点儿酒味,满口都是梅子酸酸甜甜的味道,她不禁疑惑对着碗里看了看。
关大伯像是知道她的疑惑,慢悠悠说上一句,“这酒喝着没酒味,但是你注意些,后劲可足着呢。”
陆云娆听了之后,倒是也注意着,但是架不住关朗之一直在旁边劝酒,加上这酒本身就很甜。她也没能放住,一下子喝多了,两颊红彤彤的,看到谁都是笑眯眯的样子。
场上的人都喝得七倒八歪,只有江行舟还依旧端坐着。他端起酒碗喝一口时,突然肩膀上就一沉。
小姑娘双手搭在他一侧的肩膀上,下巴抵着手背,乖顺地依偎在他身边。她的眸子像是刚用水洗过一般,懵懵懂懂地看着男人,红唇上还有一层未干的梅子酒,“你怎么还没有喝醉呀。”
“那你喝醉了吗?”
“我吗?”她的身子特别软,仿佛是没有骨头,面上还带着一点纠结,糯声糯气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喝醉。”她拖着一点声调,焦急地问:“江行舟,我有没有喝醉呀?”
带着酒香的呼吸喷洒过来,还带着一点少女的甜腻。
江行舟的身子变得僵硬,一时没有说话。
可是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陆云娆却有点不高兴,扯着他的袖子问:“江行舟,我到底有没有喝醉呀?”
若是在平日里,她最是胆小,那怕是不经意碰着了手,也会瞬间将手收回来。这时候倒是真的醉得厉害,嫩白的手蹭着男人的手背,却半点没有知觉,只是有些委屈地问他:“我有没有喝醉呀?”
有点缠人,却不烦。
江行舟叹了一口气,推开她的身子强迫她坐直身体,“你喝醉了,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坐在板凳上,往两边扭动了两下,顿时有点委屈,“可是阿娆没有脚,阿娆没有办法站起来。”
她此刻像极了受了欺负回去向父母告状的稚童,两颊鼓鼓的,眼尾向下,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江行舟看着她的脸,最后确定小姑娘是真的喝醉了之后,才问:“那我抱着你回去?”
“好呀。”小姑娘点了点头。
他便弯下腰,将小姑娘一把抱起。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极了,喝醉了的小姑娘只凭着本能去亲近那种让能够让自己感到舒服的气息,身子往里面侧了侧。
江行舟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手臂收紧了一点防止她摔下去。可是在下一秒,双臂就直接缠了上来,攀着他的肩膀。
她现在的衣服还是关大娘的,衣袖大了很多。平日里看不出有什么,此时她抬起手来时,宽大的衣袖便顺着光洁无暇的小臂下滑,露出一截白到能够灼伤视线的肌肤。
露出的那么一小节,便贴着他脖颈处跳动的脉搏,柔软之中仿佛又带上一点别的味道。
江行舟整个身体便僵硬住。
小姑娘趴在他的月匈月堂,心脏的跳动仿佛都要和酒香融在一起,她却是抬起头,说:“江行舟呀。”
外面夜色温柔,将那些陈年的伤口和无法诉说的难处都包容起来。
烛光之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我在。”
得了回应,小姑娘只会乐呵呵笑着,又去叫他的名字,“江行舟呀。”
“我在。”
“江行舟呀。”
“我在。”
……
两个人一个回,一个应着,仿佛谁都不知道厌烦。
他坐在小姑娘的床边,等着她慢慢睡去。
只是在她要睡着之前,她原先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几乎是在呓语,“要是我不是在做梦有多好?”
她抿了抿嘴,纤细的手指戳上他的掌心,有点难过,“可是只有在梦里,你才会对我这么好。”
江行舟心脏的地方像是戳进了一根针,有种尖锐的疼痛。他的手握成拳,将小姑娘的手包裹在中间,片刻之后,他又松开。
他最终还是站起身,将她身上的被子盖整齐之后,又沉默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要是婚后喝醉了,
嘿嘿嘿
第30章
江行舟打算过个一两天就离开, 便和关朗之一起去镇上,将猎来的野物卖掉,换成盘缠供路上的花销。
小镇的人少, 原本他们还以为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将所有的猎物都卖出去。结果没等一会, 有一家酒楼的采购过来, 将所有的猎物都给包圆了,还问:“有没有其他的, 我都要了,钱不是问题。”
这是不常有的事情, 关朗之觉得意外,“怎么今儿生意这么好, 难不成是谁家有喜事。”
“哪能啊,不过是突然来了贵客,他们又点名说吃好的,掌柜的这才让我出来找找看。”那个中年男人数了银子递过去,又千万拜托:“若是这几天还有这些野物,千万留着, 我都要了。”
着穷山僻壤的, 怎么突然来这些人。
江行舟心神一动,“你知道他们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听说是找人, 好像说是一男一女。具体不大清楚。”中年男人摆摆手,就要将野物扛上身。
江行舟和关朗之对视一眼,关朗之便嬉笑着上前,“这么重, 我帮你拿过去就是, 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见有人帮忙, 男人自然高兴, 和关朗之有说有笑地回去。江行舟则是去旁边的店铺买了一些路上要用到的东西,便在原来的地方等关朗之回来。
关朗之见他还在原地站着,连忙小跑过来,压低了声音,“我们赶紧走。”
两个人连忙出镇,在回去的路上,关朗之将自己从酒楼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我见着了中间的一个,长得一脸匪气。看见我之后,他就过来打听。他的描述中,要找的两个人应当就是你和阿娆。”关朗之有一点相面之术,知道来者非善,只是有一点他不清楚,“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惹了一点麻烦。”这中间的事情复杂,关朗之知道了未必是一件好事,因此他没有细说。
关朗之本身就有些怵她,寻思着回去的时候找小姑娘打听点消息。
两个人脚程都快,不一会就到了地方。
江行舟找到正在做饭的小姑娘,直接开口说:“有人已经找过来了,我准备等天黑下去之后,就离开。你先去收拾东西,我们一起。”
陆云娆冷不丁听到这样的消息,被吓了一跳,手上直接贴着锅沿被烫了一下。
男人见状,迅速抓着她的手腕,用冷水冲洗泡已经烫红的地方。
等痛意传到脑子中时,小姑娘才回过神,紧张地问:“你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吗?”
江行舟想,应当是静堂庵的隐秘被发现,背后的人已经坐不住了,想要杀人灭口。可既然都已经找到这里,说明动用的人力物力非凡,郑国公家的郑清玄非嫡长,也没有担任任何职位,怎么能轻易调动这么多人?
这静堂庵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而且不仅是静堂庵的问题,江行舟曾派人去郑国公府查探,搜遍了每一株桃花树下,都没有看见有一具骸骨。他自然相信陆云娆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要么是郑清玄自己知道有人发现了骸骨的事情,要么就是有人通风报信。
前者还好,郑清玄就算察觉到,但是也不能很快锁定目标,可若是后者……
“暂时不清楚,但是不论是谁,对于我们来说一定不是一件好事。”他抓着她的手看了看。
幸好烫得不严重,只是有一点轻微的红,等会涂上药膏就没什么问题。
他抓着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去找关朗之拿治疗烫伤的膏药。
关朗之也就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们要晚上就走的事情,想了一会儿之后说:“要是危险的话,不如就让阿娆留下来。等你回去之后,再找人来接她回去。你带着她一起,路上反而没有那么安全。”
毕竟江行舟身上有伤,自保可以,要是再带上一个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小姑娘,无非就是在增加行程上的风险。
这个道理谁都能明白。
烫伤膏涂在手指上冰冰凉凉,陆云娆忍不住动了动手指,看向男人,一颗心就吊了起来。她紧张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睁大,看上去圆圆的,显得年纪更小。
她的手也很好看,手指匀称纤长,手心是特别好看的深粉色,半张着躺在他的掌心。江行舟看了一会之后,才后知后觉般松开她的手,对着关朗之说:“还是不了,我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关朗之觉得他这样的想法奇怪,但是人家是兄妹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那就随便你们。”
不过他心里总是觉得不得劲,自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半天。
现在是夏季,天黑得特别晚。关大娘知道他们要走,连忙开始烙饼蒸馒头,好让他们路上带着。
等天黑的时候,江行舟突然说有事要出去一趟。陆云娆没有在意,结果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他再回来,她难免觉得着急起来,甚至有点害怕江行舟就这样自己一个人离开,不再等她。
虽然说这种事情不大可能,可是她总忍不住往这么想。
见她一个人在门边坐着,不停地往院子门口看,关朗之也搬了个小凳子坐过来,“他还没有回来吗。”
陆云娆摇了摇头,眼睛一直往门口看去,对自己说也在对关朗之说:“他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回来的。”
“他是你亲哥哥,总不至于真的将你丢下。”
小姑娘忍着没说出真相,见他磨磨蹭蹭一幅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问了声,“怎么了。”
“唉,就是纠结,整天呆在这个山沟里面,有时候也挺没有意思的。”关朗之叹了一口气。
他天生阴阳眼,见到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不得不回到小山村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就是在这小山村里,他也时不时能够碰上一点东西。仔细想了想,还是见到这两个人之后,他才开始没有撞见邪物。
他真的过够了眼睛一睁就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的日子,有心要将自己毛病根治了,又不好明说,这时候支支吾吾着:“你觉得我要是跟着你们一起出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陆云娆倒不是因为讨厌他,“你知道的,这路上有点危险。”
“危险的话,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关朗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再说了,我好歹是有功夫在身,一路上也能和你们有个照应。”
陆云娆没有答应。
关朗之便又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最近不是帮你找解决的法子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找到。等我找到的时候,又不能送你,那多可惜啊。”
陆云娆意动,如果能活着,她也不想白白死去。
她刚想要说点什么时,就看见男人从外面回来,她直接站了起来。
江行舟的目光落在离得很近的两个人身上,眸光深了一点,“怎么在这里站着?”
“在等你,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
“还要加上我一个。”关朗之适时地插了一句。
江行舟疑惑地挑了眉。
关朗之便冲着小姑娘挤眉弄眼,“这是我和阿娆已经商量好的事情,我在的话,还可以保护你们。”、
“是么?”男人看向小姑娘,下颌略微紧绷。
陆云娆心里是有点想要关朗之和他们一起的回去,毕竟自己的病情耽误不得。但顶着男人略带有压迫的眼神,她就有些说不出口,支支吾吾了两声。
“看,这就是同意了吧。”关朗之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
江行舟没有继续纠结,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吧。”
三个人是趁着夜里出门的,打算直接绕过镇上,从山脚下绕过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不知名的鸟儿鸣叫两声,风吹过长林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饶是陆云娆跟在两个人的后面,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生怕在黑暗中扑过来什么庞然大物。
她越是怕,关朗之就越喜欢逗她,“听说这山里面有狼,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上。你现在仔细听,说不定真的能听到狼叫声。”
话音刚落,远处真的传来尖叫声。但是那声音太远,以至于她一时分不清,真的以为是狼叫声,当即被吓了一跳。
关朗之却是愣住了。
江行舟的脚步慢了一拍,正好走在了小姑娘身边,握住她的手腕,“没事,这里我来过几次了,没有狼。”
这个山里是真的有狼,关朗之这点可没有说谎,而且他还可以肯定,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是女子惊惧的叫声。那声音还听起来有点儿熟悉,很可能就是关钰甜的声音。
他有点儿迟疑,“你们听见刚刚的声音了吗?”
说完,他就对上男人沉沉的视线。
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很是疏离,可是目光锐利,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像是掌握生死的判官俾睨生死。
“她胆子小,别吓她。”
这还是江行舟第一次完全在他面前展露锋芒,关朗之被吓了一跳。神他爹的胆子小,他胆子还小呢,怎么就光顾着吓他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忍住,等休息的时候,偷偷问江行舟到底将关钰甜怎么了。
江行舟看了一眼靠在树旁睡着的小姑娘,语气有点冷,“就是让她在山中呆上一些时候,明天她家里人发现她不在,救回来找她。”
这不是什么大事,关朗之放下心。
可他没想到的是,江行舟做的可远比这个狠多了。他将关钰甜直接吊在树上,又在她脚下不远的地方挂了一块还滴着血的肉。当夜晚的时候,群狼便会顺着血腥味找过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等关家发现关钰甜不见的时候,最起码也要是第二日早上。经过一夜折磨之后,她还有没有力气呼救就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