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眸色极冷,淡薄冰凉,让楚婉然脊背窜过寒意。
就在楚婉然怔愣之时,青晏学堂的主事赶紧带着女嬷嬷抓了楚婉然,“楚女郎,你太不知好歹了!四皇子妃心善并没有过分追究你的错,你应该感激才是!可莫要再惹怒四皇子妃了!”
要是四皇子妃被惹怒,向四皇子告状,那青晏学堂岂不是完了?!主事怕的要死。
“主事,你为何这般对我?”被女嬷嬷们抓住胳膊,楚婉然瞪大眼睛,虽然青晏学堂可以小小地惩罚一下犯错的贵女们,但怎能如此粗鲁地对待她?
“我父亲是吏部尚书,你怕四皇子,但你也怕我父亲,你怎能让嬷嬷把我绑起来?”楚婉然厉声呵斥。
学堂主事冷笑,“是,楚女郎说的不错,在下怕四皇子殿下也怕吏部尚书,然而今日过后,你父亲是否是吏部尚书,那还说不定呢。”
苏娇虞回到皇子府,不久后听说吏部尚书因为贪污受贿,被天子革了职位,全家流放。
苏娇虞指尖敲了敲桌案,觉得微妙。
又过了几日,季迎婷按照之前闲谈的约定,派侍女送来了桃花酿,从季迎婷派来的侍女手中接过桃花酿,苏娇虞走在四皇子府的长廊,忽然瞥到季归褚。
男人站在长廊上,乌发雪肤,眸子漆黑,廊下湖水幽幽,季归褚的身影在月色下映照在湖面,留下一袭剪影,游鱼甩动尾巴迅速游过,泛起涟漪,就像在害怕他的影子。
苏娇虞下意识抱紧怀中桃花酿,心中陷入思忖,吏部尚书被革职的时间太过凑巧,且是四皇子府的人负责处理此事,她很难不去猜也许与吏部尚书之女楚婉然把她锁在书库里这件事有关。
希望不是她自作多情,如此想着,苏娇虞跑到季归褚身边。
小娘子娇小纤细的胳膊抱着一壶桃花酿,她轻轻跑来,像是扑来了桃花醉意。
苏娇虞突然问季归褚:
“夫君,你当真没有为我做什么吗?”
若是寻常人也许会对她这句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摸不着头脑,然季归褚一下子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了。
“吏部尚书贪墨,自然是早就存在的事情。”季归褚的指腹轻轻点在苏娇虞额间,他眸子乌黑,幽幽艳艳,“我只是寻了一个合适的时候,处理他罢了。”
“毕竟,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小娘子。”
月光洒落,落在男人肩膀,渡过他的腰线,他语气透着强势,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苏娇虞抱紧怀中桃花酿,只觉醉人的酒意传到她的鼻尖。
苏娇虞恍惚间,觉得季归褚此时的神情周身的阴冷看上去当真不像好人。
但他在维护她。
呼吸微滞,她咽了咽,说:“夫君,六公主送来了桃花酿,我们今晚饮酒,可好?”
“......”
苏娇虞被氛围感染,邀请季归褚月下饮酒,然而等小厮摆好了坐席酒盏青觞后,苏娇虞才想起季归褚并不能饮酒。
她的夫君身体病弱,应好好休养,怎能饮酒呢?
苏娇虞直接拿走季归褚眼前的酒盏。
季归褚端坐在席位上,他肌骨如玉雪,面容好看如凌凌仙人,为了与小娘子一同饮酒,季归褚特地换了白衣宽袖,绣浅金色云纹,风雅翩翩。
男人本做好与小娘子一起饮酒赏月共度风雅的准备,他想,他有容华美貌,举止优雅,若是与小娘子饮酒轻谈,小娘子见他样貌好看,是否就会喜欢他一点呢?
但季归褚没有想到苏娇虞竟如此体贴关心他的身体,只见小娘子俯身,柔声关心说:“夫君,我差点忘了你并不能饮酒,我帮把酒换成清茶罢。”
于是,苏娇虞把季归褚面前的酒盏换成盛了清茶的茶盅。
季归褚抿唇,他低了低脑袋,几缕乌黑发丝从肩头滑落,透出落寞可怜,在这一瞬,他忽然感到不甘,因病恹恹的身体,他竟不能喜爱的女子一同饮酒。
季归褚心底升起暗意。
若是直接把小娘子锁起来,与她紧密相处,会不会比现在的克制更好?
因苏娇虞的身体对他而言是药引,让她治愈了他后,他就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与她相处了。
“夫君,莫要伤心,待夫君身体痊愈后,夫君再陪我一起饮酒。”苏娇虞一边为自己倒上桃花酿,一边柔柔安慰季归褚。
季归褚低下的长睫轻轻抖了抖。
不知是因为苏娇虞语气笃定他今后身体会痊愈还是因为苏娇虞的话语透露出她愿意与他一直在一起的想法,季归褚觉得他心口的闷痛淡了些。
很快,病美人身上的失落消散,他对苏娇虞翘了翘好看的唇,笑的勾人。
苏娇虞抬睫,见季归褚直勾勾地看着她笑,她心里疑惑,夫君心情怎么突然看上去很好?
心里虽然疑惑,苏娇虞下意识对季归褚露出微笑,也对他笑,弯了弯娇丽的眉眼。
接着,苏娇虞开始饮浓郁醉人的桃花酿。
苏娇虞不排斥饮酒,她的母亲喜好酒,经常带着她小酌一杯。
在母亲离开后,苏娇虞也常常让殷国宫人做一些花酿果酿,偶尔夜色独酌。
苏娇虞捏着酒盏,余光瞥见季归褚,她感到一些恍惚,嫁给季归褚前,因父亲殷王并不喜欢她饮酒,所以她只能在殷国宫殿独自找一个角落悄悄饮酒,无人相伴,如今,竟然有病美人夫君坐在她身旁陪她饮酒......
她眸光微颤。
苏娇虞思绪有些发散,她曾以为季归褚娶她,是因为他之前是无人敢嫁,娶不到妻子,所以听到有美人要嫁给他,就立马答应了这桩婚事。
但事到如今,苏娇虞早已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常常对季归褚娶她感到疑惑,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解释。
虽然季归褚说他喜爱亲近她是因为她体内有春雪蛊的蛊引,但苏娇虞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得知了春雪蛊的存在后,苏娇虞在青晏学堂中查阅了一些医书资料。
若真的是因为春雪蛊,那疑云重重。
首先,她体内何时有了蛊引?总不能是她嫁给季归褚后才有的吧?她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了蛊引。
接着,医书中说让蛊引发挥作用的最好办法便是阴阳调和,春雪蛊能护住心脉,所以季归褚为何不与她圆.房直接让春雪蛊发挥效力护住他的心脉,他现在寿命岌岌可危,然他却一片淡然,并不着急。
其次,季归褚偶尔给苏娇虞的感觉是,他此前也不知道蛊引在她体内,似乎是与她接触后才知道了。
那季归褚为何娶她,依然是一个未解之谜。
应当还有什么原因......没有什么明确的依据,仅仅来自直觉,苏娇虞本能感受到季归褚还瞒了她什么事情。
思虑幽幽,苏娇虞不由得多饮了些桃花酿。
因苏娇虞只是一个身体有些柔弱的小娘子,她的酒量并不是很好,平时只是浅浅地小酌,此时思虑着季归褚为何娶她,不知不觉,苏娇虞多饮了一些桃花酿。
肉眼可见的,小娘子的脸颊染上绯色,醉意晕染,她的眼眸极其潋滟,眼角朱红泪痣也变得更加勾人。
“夫君……”
季归褚微微怔忪,喉结滚了滚。
而小娘子柔柔唤完他后,就直接趴在桌案上,不再理会他,像是陷入困倦中,漂亮纤细的肩胛骨伏下,青丝散乱,呼吸轻缓。
季归褚走进,把她抱起,放在腿上。
苏娇虞眼神微微迷蒙,因为醉了,所以整个人变得懒骨头起来,软软地贴在季归褚怀中。
她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季归褚。月光朦朦,落在男人山根鼻弓,苏娇虞见他下颌瘦削,脖颈苍白,一副病的不行的脆弱模样。
苏娇虞心想,她夫君到底能活多久,他的模样真是让她担心。
这般忧愁着,苏娇虞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季归褚的脖颈,抚摸苍白肌肤的纤细血脉。
季归褚喉结滚动,忽然握住苏娇虞的手腕。
他低头,唇瓣轻轻触碰到她的指尖,随后张开薄唇,舔.舐酒意般含.住。
“小娘子,我似乎有些醉。”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ovo醉的人不是我么?
——
第34章 夫君好难哄(小修) [VIP]
当季归褚抓住她的腕骨, 低头亲.咬时,苏娇虞的醉意愣是散了。
“夫君,你怎么、”指腹像被小兽啄过, 苏娇虞眸中映出季归褚的模样, 与她双颊染绯色不同, 他脸庞毫无醉意,雪白无瑕疵, 俊美高洁,此刻, 这般清雅如仙的他,却将唇轻轻贴在她的指尖。
季归褚的眸色乌黑, 眼尾上扬着雾气,就像吞食人气精魄的妖怪。
方才,苏娇虞醉意熏熏地饮过桃花酿,酒盏在她的手指间晃过,桃花酿微洒,染在她纤细的玉指。
此时此刻, 季归褚明目张胆地吻了这些残酒。
苏娇虞手指发颤, 然而哆嗦一下,就会触碰到他的唇.舌, 她的醉意都被吓得消散,清醒又折磨,身体僵硬。
“小娘子,我不能陪你饮酒, 你嫌弃我么。”季归褚抬睫, 眸色潋滟, 惊鸿一瞥。
他说着, 拢紧苏娇虞的腰,让她紧紧地贴在怀里,男人一袭白裳宽袖,衣上浅金色纹绣滚动,苏娇虞的脸倚在他的怀中,只觉刺绣滚烫地刺在她的肌肤。
“我何时说过会嫌弃夫君。”苏娇虞心跳的飞快,只感觉双颊的血管也在轻轻跳动,她的指尖不知所措,不知要放在何处。
只能庆幸季归褚并不是女子,唇瓣没有口脂,不会把红色胭脂染到她的指腹指背。
“你高兴地邀我饮酒,却见我身体病弱,无法陪你,你定是扫了兴了罢。”季归褚恹恹地说。
听他如此可怜说,苏娇虞安抚道,“夫君,我真的没有嫌弃你,夫君能陪我一起饮酒,即使只是坐在旁侧,对我而言,已是足矣,良辰美景,夫君相伴,我怎会扫兴呢?”
季归褚立马轻笑,他低头,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小娘子,那你现在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呢?”
就算是喜欢了一点点,那也是被你的美色勾了一点点。苏娇虞心说。
见她没有立即回答,季归褚抱起苏娇虞,一下子把她放在长廊栏杆,苏娇虞脊背顿时僵硬,因长廊下是湖水游鱼,小娘子坐在栏杆上,只觉得身体微晃,岌岌可危。
苏娇虞眼皮狂跳,季归褚这样做,难道她回答不喜欢,他就把她推下去扔到湖中喂鱼么?
苏娇虞抬眸,见男人静静盯着她,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浅冷的月光罩下,镀在季归褚的面庞,他眸色极黑,静静地,恹恹的,透出死寂,宛如深渊。
苏娇虞本能地感到危险,她下意识想,不能骗他,他会生气。
眼睫轻轻颤抖,苏娇虞抬手,搂住季归褚的脖颈。
她干脆装醉,或者说,她本就是醉了,只是被季归褚弄得有些清醒罢,现在,她放任自己醉在桃花酿的酒意中。
“夫君,我想亲一亲你。”小娘子醉意缱.绻,软软地贴着男人。
她娇软的吐息带着桃花酿的醉意,扑散清冷的空气。季归褚向来洁癖,本应讨厌如此浓烈的酒意的,但此时,他竟贪婪地嗅了嗅,因他渴.望苏娇虞的亲近。
苏娇虞坐在长廊阑干,她心砰砰跳,余光瞥了瞥廊下湖水,她暗暗咬牙,季归褚居然还不把她放下来。
也不知道她这夫君是装傻还是故意威胁她。
然而不管怎样,季归褚看着她时,他眼底的怔怔、沉沦让苏娇虞猜,她亲一亲他,他也许就会变得温顺了。
苏娇虞怕掉下去,于是死命地向季归褚怀里蹭,她搂住他的腰线,她双臂纤细,然季归褚的腰也窄细,苏娇虞抱得既是吃力又是轻松,她仰面,亲住他的唇瓣。
如游鱼轻勾,水光涟漪,她身体软软,季归褚很快把她抱起。
男人瘦白的手拢起苏娇虞乌黑发丝,他轻喘呼吸,病弱苍白的脸泛起不健康的红,支离破碎地看着苏娇虞。
他要死了!
若苏娇虞不是他的药引,那他也许就要病死在这里了!
与夫君相处了一段时间,苏娇虞此时亲吻他也不再是没什么章法技巧了,于是她吻着他,时而轻缓如酥雪,时而浓烈,撩人沉迷。
渐渐地,苏娇虞的醉意上涌,她的思绪变得有些乱,已经有些分不清是在用亲吻躲避他的质问,还是单纯被夫君的美色勾引想亲近他了。
脑袋也变得有些疼痛,苏娇虞趴在季归褚怀中,被他咬了一下舌尖,接着她懒懒倦倦地松开他,随后什么也不管地倒在男人怀中睡着。
半晌后,季归褚一人喊小厮收拾了饮酒小宴的残羹冷席,他抱起昏睡的小娘子,穿过长廊,走回内室,一路上,撞见他的小厮们都暗暗嘀咕,怎么觉得殿下像是被皇子妃轻薄了一样。
只见男人墨发散乱,发冠也是歪的,他甚至无心注意衣衫发冠的狼狈,他脸上泛着绯色,眼睫沾着如雾的水珠,有些心魂不定地走着。
若不是皇子妃还被他抱在怀里,下人们都要怀疑殿下真的被人轻薄后被抛弃了。
不过,看到如罗刹般阴冷残忍的四皇子殿下露出这般模样,小厮们每个人都默契地只敢在心里嘀咕吐槽,不敢真的讲出来,于是,此夜,每个小厮都憋得要死,只觉得看了一场大戏,却无处诉说。
*
苏娇虞酒醉昏睡后,她的头一直在隐隐作痛,闷闷的脑袋让她思绪昏沉,身体跟着变得困倦无力,于是她睡了许久,见小娘子昏睡,季归褚猜小娘子喝酒太多,于是贴心地为她熬了醒酒汤,摆在桌案,清晨过后,因政务繁忙,季归褚不得不离开。
季归褚不知道,苏娇虞在睡梦中看到了少年模样的他,或者说,苏娇虞终于找回了自己幼时被掳走的那段记忆,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与她关在一起的小孩样貌。
苏娇虞在睡梦中微微蹙起了眉梢。
她终于想起了,那次她为何会被掳走。
在长久模糊的记忆中,苏娇虞都以为事情的因果是她与母亲殷国先王后在外出游玩的途中遭遇了匪贼,匪贼为了钱财,把她当做人质关在牢笼里,牢笼里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质小孩。
苏娇虞会这么记得,是因为被救出之后,她的母亲殷国先王后和宫人们都这般与她说,于是她一直当做自己只是意外被山路匪贼掳走了。
然而回忆起那段记忆后,苏娇虞才记起,掳走她把她关起来的并非是匪贼,而是一位美丽的女子,那女子额间点缀花钿,身材窈窕婀娜,美的极其妍丽,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