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那阵檀香,就像阵阵血煞,郡守老爷想,以后再也不去寺庙陪女眷礼佛了,因为以后闻一次檀香,他就会想到这吓人的罗刹。
“郡衙、郡衙就在那儿呢、”郡守老爷颤抖着手抚了抚自己的官帽,哆嗦着带路。
到了郡衙后,季归褚面无表情打量着。
在旁侧的郡守瑟瑟发抖,祖宗这是在琢磨什么呢?不会是他们郡城碍了祖宗的眼,挡了祖宗的路,祖宗要夺了郡衙,血洗郡城了吧!
这种疯批事儿这位疯子可是做过的!
季归褚温和问苏娇虞,“小娘子,你觉得这里干净么?”
闻言,苏娇虞看了看府衙的环境。
石泉袅袅,抄手游廊蜿蜒缦回,绿窗雕栏,檐壁飞金,典雅奢侈。
“挺干净的。”甚至,都让苏娇虞怀疑这个郡守是不是贪墨了,不过这事儿她不会跟季归褚说。
“嗯。”季归褚点了下头,他看向郡守。
当季归褚看向郡守时,郡守老爷差点又跪了。
郡守抖成风中小黄花。
“贵府客房借给我们,可以么。”当着苏娇虞的面,季归褚温温微笑,嗓音轻轻柔柔。
郡守呆住,祖宗怎会如此温柔。
郡守:……要命了!祖宗被鬼上身了!
郡守害怕极了。
见那肤白美丽的男人语气温柔,山间竹叶窸窣般,郡守不仅没感到如春风拂面,反而觉得如寒冬极雪,又冷又惊悚,凉意扑簌簌打过脊背。
“周郡守?”季归褚唤了唤发愣的郡守。
郡守:不好!我竟然在季归褚这个祖宗面前走神了!
“下官该死!”周郡守浑身写满害怕,哆嗦着膝盖,抖抖抖,啪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苏娇虞:……
她看了看季归褚,又看了看郡守。
看到季归褚,苏娇虞不禁愣了下。
她的夫君当真是一位绝世病美人,苏娇虞感慨。
不过,郡守怎么如此害怕病美人呢?
季归褚看上去不是挺正常吗?
不过,郡守就算害怕,那干嘛扇自己的脸呢?脸本来就大,肥肥的,再扇,就更肿了。
丑丑的样子,她夫君看了岂不是心情更不好?
苏娇虞不是很能理解周郡守的行为。
周郡守害怕恐慌,差点踩了阶畔小池,撞了青松昆石,绊了菖蒲山棠。
他刚才双耳竟然未听进这位祖宗的话,他要死了!
他怕季归褚一个眼神吓死他!
更怕季归褚这个血煞恶鬼砍了他的人头!
周郡守曾经在苍都京城为官,登皇宫丹墀,捧笏板,随百官拜万岁爷。还记得那年,季归褚提着一颗血粼粼的人头,从边关踏血而来,丢到众臣面前,把包括周郡守在内的百官吓得半死。
人头滚到天子脚边,季归褚的脸满是血,唯有一双黑眸太过耀眼。
天子沉沉地看季归褚一眼,把虎符丢到季归褚脚边,说:“以后,四皇子不用待在宫里了。”
于是,众臣的噩梦开始了。
罗刹疯狗,是季归褚。
且不说在朝上时疯狗的疯事,到了地方后,季归褚在地方更疯。
周郡守犯了事,差点被刑部关起来,所幸有太子照拂,捞了个郡守管个半城半池。
本以为要吃香喝辣,刮些民脂油水美滋滋地过好郡守老爷的小日子,但他的梦破碎了,碎的如同琉璃灯砸地。
季归褚代督查使,他盯着郡城,还干一堆疯事,每个郡的郡守屁都不敢放。
周郡守:每天看着季归褚带着泱泱血煞之兵从郡城旁经过,很难不觉得此位祖宗不是疯狗。
“贵府客房,可否借孤与小娘子一用呢?”季归褚勾了勾唇,微微笑着,重复一遍,唤醒跑神的周郡守。
他的语气越轻柔,周郡守就越害怕。
“能能能能能、当当当然能、”周郡守结巴。
这时,周郡守看到苏娇虞的手扯了扯季归褚的衣角。
周郡守:???!凉了凉了,这个小娘子要凉了,上次扯季归褚衣角的人,手都没了!
未曾想,季归褚竟低了脖颈,俯下高挑身躯,唇畔勾起病弱的笑,看上去很无辜的样子。
“嗯?小娘子,我刚才说错话了么?”
周郡守:我自戳双眼。
苏娇虞是察觉不到季归褚的不同的,因为季归褚自第一次与她相见,便是如此模样。
不过苏娇虞总是感到怪异。
周围的人似乎很害怕季归褚。
“夫君,他们有点奇怪。”苏娇虞委婉说。
季归褚抱着她骑马入郡城向郡衙时,苏娇虞看到郡城内的人都很害怕季归褚,周郡守和郡守府内的每一个人都哆哆嗦嗦的。
季归褚垂了眼睫,黑黝黝的眼瞳看不到柔和。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怕我。”
苏娇虞呼吸顿窒,季归褚流露的气场让她脸蛋差点失了血色,再眨眨眼,却像是错觉。
季归褚笑了一声,温温和和,“他们因传言怕我呢,传言里,我好似是罗刹恶鬼?”
“你觉得我是么?小娘子。”季归褚冷极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她脸上的发丝。
若按本心之言,苏娇虞并不觉得季归褚看上去像罗刹。
他是个对她很好的病美人。
苏娇虞本来是怕他的,但是她因月事腹痛多次,每次季归褚待她都很体贴,竟还为她放缓了行军的步伐,为她亲自煮药。
苏娇虞:夫君真的很贤惠。
“不是。”苏娇虞摇摇头。
像病美人。
轻轻柔柔对她笑时更像了。
不过这话苏娇虞并没有对季归褚说。
“嗯。”他听上去心情很好。
季归褚的指腹轻轻按了一下苏娇虞的脸。
小娘子的脸白嫩,软软的,按了一下,就在细腻的肌玉晕出轻轻桃红,像奶糕一样。
季归褚更是笑,“小娘子相信我呢。”
苏娇虞并没有彻底相信季归褚的话。
她还没那么傻。
不过季归褚的话提醒苏娇虞了。
传言说季归褚是罗刹恶鬼,那也许只是传言呢,真实的季归褚其实没那么可怕。
苏娇虞:我父亲殷王领兵打仗时为了震吓别人还称自己是煞血大王呢。
苏娇虞想到此处,突然觉得季归褚也没那么可怕。
传言多是夸张,她的夫君看上去就是一个病美人嘛。
苏娇虞暗暗观察着季归褚,另一边,周郡守在悄悄打量苏娇虞。
首先,这是个小美人。
周郡守:多看几眼小美人,有错吗有错吗?
其次,这是位跟着季归褚的小美人。
周郡守:这简直是铁树开花。
周郡守听到娇娇滴滴的小娘子问季归褚。
“夫君,我们要在郡衙留宿吗?”
季归褚揉了揉她的发,“这里脏,我们只停留片刻,回皇子府后再好好歇息。”
周郡守脸色变了变。
季归褚此人,说话毫不留情,刻薄寡情,极其嚣张,目中无人,怪不得不讨太子的喜欢。
太子要除掉季归褚。
此次季归褚带着美人来到郡衙,可谓是自投罗网。
周郡守悄悄向暗处使了个眼色。
他刚刚比划好暗号,季归褚的声音就响起了,男人似笑非笑问:“周郡守,还未到客房么?”
周郡守又开始哆哆嗦嗦,声音不结巴就不能体现出他对季归褚的恐惧,“马马马马上就就就就到了、”
周郡守紧张地擦了擦额角细汗,然他手心也是汗,越擦越脏,手擦不干冷汗,又从袖子里拽出一条绣方纹金丝帕,按了按脸上的冷汗。
“殿下,您看这间怎么样?”
周郡守让小厮推开一间客房绘鸢鸟门槛院门,里面立马跑出一位穿榴花红的美娇娘,“老爷,你可算来了,奴家等得花都枯了。”
周郡守立马关上门。
“开、开开错了。”
苏娇虞:“……”
那似乎是周郡守藏在客房里的女人?
周郡守开了好几个客房,每间客房都有女人跑出。看样子,周郡守自己也糊涂了,不知道到底瞒着郡守夫人藏了多少美娇娘在郡衙里。
苏娇虞:这周郡守竟藏了这么多美娇娘,佩服。
金屋藏娇很费金银玉石,周郡守金屋藏娇这么多个美人,这其中的花费,不简单。
苏娇虞还想看看周郡守到底藏了多少美娇娘,季归褚忽然抓了苏娇虞的胳膊,把她揽在怀里。
“周郡守,你耍孤呢?”苏娇虞发现季归褚的嗓音变得有点阴冷。
季归褚不耐烦了。
“郡衙主房,带路。”
主房?不是客房吗?苏娇虞一愣。
片刻后,只见季归褚这位祖宗一副嫌脏的样子把主房里的东西都丢出来,金雕玉叶,玉器石物,周郡守的心在滴血。
“你拿着玩。”季归褚随意扔来一个物件,苏娇虞下意识接住。
周郡守:那他妈是郡衙的府印。
周郡守不知道季归褚到底要做什么,季归褚让周郡守重新换了主房的物件,甚至让人搬来了一个巨大的云纹梨木大桶,摆了盛着盥洗香料的玉盒。
我懂了,他想占地为王,抢这郡城的官,周郡守吐血暗想。
“滚吧。”季归褚用着病美人的脸,对郡守扯了一抹微笑。
“夫君……”苏娇虞叹为观止,欲言又止。
小娘子站在季归褚身边,看上去乖乖的,低敛眼睫,柔柔娇娇。
心里却一直在疯狂吐槽。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不解:季归褚,到底要干什么呢?
“小娘子,去洗澡吧。”季归褚与她说话,收敛了阴戾,声音变得柔和。
苏娇虞:“啊?”
他居然,只是为了让她好好地沐浴一次?
她愣了愣,张了张口,看着季归褚的脸,怔怔的,难以回神。
本来苏娇虞做好了被季归褚不喜的准备,毕竟她是和亲的公主,是殷国用她求季归褚停军的,说难听点,她是交易的物件。
但季归褚这个罗刹不仅没有刁难她,没有折辱她,反而给她准备月事带,给她喂药,还带她洗澡。
苏娇虞心情有点复杂。
待在水中,水雾蒸腾,蜿蜒攀上小娘子云鬟乌发,她开始慢吞吞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穿着衣服沐浴很不舒服。
布料湿哒.哒地贴在肌肤上,让苏娇虞感觉浑身都是黏的。
季归褚等在外面,身影被大理石底座围屏遮挡。
苏娇虞想,那她速战速决,不让夫君久等。
她的手扯下外袍,如玉雪拂过漆木,将外衣挂在木桶边缘,正要解开里衣时,忽听外间响起茶盏砸地的声响。
嘭的巨响,透出挣扎。
苏娇虞一愣。
外面,应当只有季归褚吧?
“夫君?”她动作顿住,小声喊。
“夫君,你怎么了?”
苏娇虞唤了几遍,无人回答,她心中有些不安。
季归褚要是跟她在一起时出事了,那她怎么办?殷国怎么办?
“……夫君?”苏娇虞匆匆离开木桶,拽了外袍,还没有披上,手腕突然被抓住。
是季归褚。
他的样子很奇怪。
男人乌发散开,皙白脖颈上青筋跳跃,咬着牙,极黑眼瞳的旁侧泛起红意。
唇畔抹了血,宛如残留的胭脂。
眼神,像一条毒蛇。
苏娇虞下意识向后,“你、”
他的胳膊嵌住苏娇虞的身体,紧紧地抱住。
要把她揉到血肉。
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说:
苏娇虞:他怎么回事?
他只不过想抱抱老婆罢了(bu)
——
第5章 我的夫君被人恐惧
他抱了片刻。
男人发丝跌在她的颈窝,就像冷冷的牙齿在啃咬。苏娇虞不敢动弹,只觉得那种仿佛被毒蛇缠住的感觉再次升起。
夫君为什么突然抱她?
季归褚怀抱着苏娇虞,半晌后,他的呼吸变得平稳,脖颈上的青筋淡下,眸中情绪不再那么可怖。
“衣服都湿了。”松开苏娇虞,他瞧着她,说。
“小娘子,该换身新衣裳了。”季归褚没有解释自己的举动,他打量着苏娇虞,拿了软巾,帮她擦了擦脸上、脖颈的水,又用瘦白的手勾起贴在小娘子脸上的湿湿发丝。
苏娇虞感到古怪。
但她想不出原因。
夫君只是抱了她而已。
寻常夫妻之间,也会这么抱一抱吗?
这是正常的吗?
季归褚指尖捏着她的湿发,捻了捻,湿气氤氲,散出香味,他表情微微变化,抬袖挡在唇畔,低低咳了几下。
“你身上的香。”他忽然摁了苏娇虞的后颈,凑上来闻了下。
季归褚低睫,乌色的眸映着苏娇虞的脸,“没有用我的香,是么?”
男人似乎有些不满。
苏娇虞一惊,其余的想法被吓得消散,她心尖跳动的速度重重加快。
苏娇虞确实带了自己的香料。
并未用过。
只是一直藏在衣中,贴肤挤玉,自然会晕染上香味。
被水浸泡后,香味散开了么?
苏娇虞觉得有点糟糕。
“小娘子,要补偿我了。”季归褚低头,唇印在她的唇瓣。
他抬起她的膝,让她坐在桌上,一只冰凉的手托起她的后颈,这个吻,猝不及防。
苏娇虞摸到了他腕间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