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落下。
纱帐上的两个影子交叠,帷账慢慢颤动起来,到最后也不知道是由谁主导的了。
*
大概是知晓了鱼水之欢的乐趣,苏湘湘最近有点食髓知味,基本上是天天缠着九七,也不知是好是坏。
暗卫偶尔会有些发愁。
她沉迷于,甚至于可以说是贪恋他的身体。
苏湘湘没多少自觉,尤其府邸之中都是她熟悉的朋友与家人,便更不怎么注意,只要高兴了,就会旁若无人般与九七亲吻。
她自己倒是不害羞,亲完就走,旁人便是看见了也视若无睹,只留九七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一直红到耳朵尖。
可害羞归害羞,每次苏湘湘要吻他,他还是会半弯下腰,好让她能勾住自己的脖颈,吻得省力些。
刘九疑每次见到都会跟黎青感叹,顺带怀疑一下自己眼睛,“谁能想到当年那头凶兽还有这么温顺的一天呢?”
谁能想到呢?他曾经是带着青鬼面具的暗卫,最是令人闻风丧胆,杀人时手连抖都不抖一下,可是他在苏湘湘面前温顺得仿佛一只绵羊,乖巧得将自己的死穴都献上,任由其摆布。
他甚至还会脸红跟害羞。
只是暗卫似乎还有另外一桩心事,忧心忡忡的,有时会主动挑起话题,跟苏湘湘提起以前,似乎是要告诉她什么事情,可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的。
苏湘湘并不逼问他,看他暗自烦恼也蛮可爱的,只当作不知道。
夏天蝉声聒噪,最近没什么事,底下的官员们也闲得发慌,倒是关心起苏湘湘的私事来,觉得她年纪也差不多了,盘算着要给苏湘湘找个倒插门的夫婿,也好后继有人。
好几篇公文都递上去了,全是关于这件事情的。
苏湘湘把这些公文都打回去了,她下意识地不去想这件事情,她不想有太多变动,维持着现在的样子就很好,爱人,家人,朋友,都在身边,她还有什么可奢求的呢?
她怕改动一点,哪怕是那么一点,现在平和安静的现状就会改变。
所以维持现在一成不变的状态就很好。
只是仍旧有人坚持不懈地关心她的嫁娶,关心她的子嗣问题,在这点上打主意。
苏湘湘原本不以为意的,她也不怕唠叨,实权握在她手上,怎么也逃不出掌控。只是事情在在有人将几个貌美的少年送到府邸里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变化。
名义倒是冠冕堂皇的,说是送自家孩子来学习一下,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九疑说那些人都是各家容貌最出色的公子。
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大概是考虑到了苏湘湘的口味问题,甚至里面有一个跟九七一样也是胡人血统的。
这逼迫苏湘湘不得不把自己的夫婿问题早些解决掉,不过这事情也好解决,她还有九七呢,剩下来的事情也就办个婚事,然后走个流程而已。
*
府邸旁边便是医馆,只隔着一道墙。
绿眼睛的赫连大夫正在照着药单抓药,而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摸着胡子,苦口婆心地劝九七,“是药三分毒,这避子汤你若是再喝下去怕是日后也不能要孩子了。”
“没什么关系,湘湘要紧些。”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的,“你就没想过若是她自己想要个孩子呢?到那时你该如何?难不成去给她另外找个男人么?”
九七只抬头一笑,“她爱玩儿,若是找旁人我也没什么意见。”
反正有他在,湘湘也吃不了亏,遭不了骗,“只是唯独孩子,我不想她要。”
便是有朝一日,她厌倦了自己的身体,再找别的爱人,也是可以的,只是唯独孩子,唯独孩子不行。
九七想起他曾见过的那些肚子高高耸起的母亲,还有那些因为孩子而死去的女人,呼吸一窒。
“湘湘怕痛。”他压低了眉眼,一身青衣,以往的戾气尽数收敛,语气温吞,“她怕疼,肯定不愿意生孩子的。”
他以前在北漠摸爬滚打时,曾听老猎人说过,虽然带崽的母狼最凶,但是也最好猎,只要抓住它的崽子,就不怕它不上钩。
怀孕是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这改变总是朝着不好的方向,一个女人怀孕之后,她就不再只是为了自己活着,母亲总是无私的,将自己整个奉献给孩子,连同血肉与生命。
他怕苏湘湘也这样,他不想让苏湘湘为了一个未来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孩子而活得这么累。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九七笑起来,眼尾细长,狐狸似的,“生孩子的人,总是很辛苦的。”
他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孩子,横竖他的血脉也不该流传下去。
他也不喜欢孩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父亲,而他也没兴趣再对另外一个人费尽心思,付出耐心与爱,哪怕那个人与他血脉相连。
这是控制不了的,他总会下意识地注视着苏湘湘。
唯一不妥的是九七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跟苏湘湘说一下,但是他老是找不到机会跟她说清楚,就一直拖延到了现在。
这是他的私心。
第九十二章
府邸原本的主人大……
府邸原本的主人大约是信佛,小小一栋佛堂建得精致,只是苏湘湘不信鬼神便闲置了下来,偶尔会有侍从去打扫一下。
除此之外,黎青也会去佛堂读读经书,他从小苦过来的,对于书籍很是珍惜,博古通今,看的东西也一向荤素不忌。
苏湘湘受黎青影响,书桌上也常放一卷经书,闲的时候就随手翻一翻,不过她还是最爱看话本,哪怕最老套的故事也看得津津有味,爱不释手的。
只是她本来就要批公文批到很晚,晚上又要掌着灯看一会儿话本,以前九七怕她看坏眼睛,经常念给他听,但是有的话本苏湘湘又不想让九七知道自己看,只能不情不愿地乖乖睡觉。
只是那次尝过滋味之后,苏湘湘就不避着九七看那些话本了,反而会故意让他给自己念。
她坏心眼得很,一边看暗卫俊美的脸上漫上红晕,颤着嗓音,断断续续地念着那些或香艳或粗俗的句子,一边对他动手动脚的,又不许他停下来。
每次到最后的时候,九七都会哭,眼里波光潋滟,却不肯求她,也不正眼看她,只默默扭过头去,仿佛被欺辱了一般,只是总忍不住露出隐忍又舒服的神情来。
话本念完之后,就念那卷佛经,他声音好听,苏湘湘就喜欢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逼着他在床上念佛经也是经常的事情。
九七从不拒绝她。jsg
只是这次共赴云雨之前,他难得地小声让苏湘湘停下,一头乌黑的发流云般地散落在枕边,“湘湘,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苏湘湘俯身在他眼尾吻了一下,“什么事呀?”
他垂下湿漉漉的睫毛,忐忑地提出自己的请求,“湘湘能不能,别要孩子?”
九七其实没多少把握能让苏湘湘答应自己,毕竟他什么筹码都没有,他连整个人都是她的,从身体到心,任她处置,承受她的所有。
其实九七也知道有时候就是苏湘湘故意的,故意要看他沉溺于欲.望,却拉不下面子出声求她,只能强忍着,等她尽兴之后再细细安慰他。
九七想,他该是庆幸的,庆幸苏湘湘识得情爱的时候选择了他,庆幸他就在她身边。可这次的事情却是他僭越了。
如果苏湘湘生气,他也无计可施。
“这件事啊。”
苏湘湘拉长语调,看着他睫毛抖动,极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难得地流露出些脆弱。
她心中一动,拥住暗卫,软声道,“可以呀,只是九七要给我奖励。”
其实苏湘湘对于孩子这件事情还从未想过,她怕痛,也不耐烦照顾旁人,她从来都是被照顾的那个,何况她自觉承担不起一条生命的重量。
她吻去他眼尾落下的一滴泪,“我也不想生孩子,可是我自己不想跟我答应九七不让是两回事,所以九七要给我奖励。”
苏湘湘裙摆散开,柔顺地覆盖住他下身。
她附耳过去,声音压得小声,却清楚极了,“九七要叫给我听。”
暗卫总是极其隐忍地漏出些声音与细微的喘息,每次都让苏湘湘心里痒痒的,像是猫尾巴尖,晃晃悠悠地从手心撩过。
她老早就盘算着让九七痛痛快快叫上那么一回,如今可算逮着机会了。
苏湘湘按住九七的胸膛,居高临下,指尖划过从他的胸前一路划下,柔声重复道,“我想听九七叫出来。”
她恶劣地用另一只手抚上暗卫的唇,又命令道,“不许转过头去,看着我。”
桌上的烛光晃了又晃,半晌后便熄灭了。
*
生孩子这件事倒是提醒了苏湘湘,她差点忘了她与九七还未举行过婚礼。
她还没嫁给九七。
苏湘湘想到了就去做,风风火火的,黎青与刘九疑对这婚事上心得很,大大小小的流程都盯着,唯独苏恒有点不大高兴,只是也不得不承认九七算是最好的那个选择了。
世上再也找不出另外一个会这么爱苏湘湘的人。
毕竟相爱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因为苏湘湘跟九七两个人情况特殊,所以很多步骤都省了,按照苏湘湘的意见,朋友家人聚在一起吃几桌酒席,热热闹闹聚一下就好了。
府邸张灯结彩,红绸连绵不绝。
婚礼的筹备是瞒着九七的,刘九疑出的主意,他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到婚礼前夕才让人把九七喊来。
暗卫大约是没想到,神情怔怔的,被推搡着穿上喜服,还是没怎么反应过来,直到拜堂的时候,他才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眨了眨眼,弯起唇角,而后却突兀地落下泪来。
“人活久了还真是什么都能见到。”刘九疑喃喃道,顺道掐了一把苏恒的胳膊,“你疼吗?”
苏恒原本就因为要嫁妹妹怅然若失的,心情不怎么好,被刘九疑这么一挑拨,火立即起来了,冷笑着踹了他一脚,“你说疼不疼?”
人群又重归热闹,也不知是谁在混乱中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入洞房!”倒是惹起一阵阵笑声。
苏湘湘握住九七的手,安抚性地拍拍,而后踮起脚尖在他耳边道,“待会儿再哭。”
拜完堂,走完全部仪式之后,苏湘湘拉着九七去了席上吃饭,她坐在苏恒身边。
苏恒心情还没调整过来,正失落着,就被苏湘湘拉住了袖子。
她已经喝了几杯酒,眼神亮晶晶的,半弯着眉眼,软声喊他,“哥哥,你可得一直看着我啊。”
苏恒沉声应下,等苏湘湘转过身去与旁人敬酒,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他生怕失态,低下头去闷不作声地喝酒。
对面的黎青好笑地看着苏恒,一不留神就被敬酒到那边的苏湘湘灌了半杯酒,他面色绯红,咳了咳,伸手示意九七把这个醉猫给领回去。
宴席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侍女在游廊上挑起一个个灯笼,橙光的光连接起来,在长长的游廊上促成了一条散满光的通道。
苏湘湘是真的高兴,她不让九七喝酒,义正言辞说两个人总得有一个是醒着的,自己却一杯杯喝着,她挨个敬酒,敬到最后九七把她的酒换成水也没发现,敬完一圈就坐到自己座位上傻乐。
她靠在九七的肩上,听着耳边众人的笑声,内心莫名快活起来,小声感叹,“现在这样真好呀。”
暗卫调整了一下姿势,好使她靠得更舒服些,抬手替她将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嗯”了一声。
等宾客散去,已经是夜深人静了。
九七抱着苏湘湘回到房间,替她卸下妆容,摘下发冠,散开一头青丝。
她困倦地靠着床柱,看着暗卫替自己脱下绣花鞋,吃吃笑起来。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落到地面上。
不一会儿,却见那两个影子凑近了些,慢慢地纠缠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