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气的快要哭出来,可这两天每天几次的换药打针疼的她把眼睛哭肿了,她哑着嗓子:“你还有脸怪我?!褚彧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呐?你的好太太好端端的往桌子上摆上一壶热粥,她就是诚心的!她瞧不得我们好过!看看把我给烫成什么样子了......医生都说我的烫伤会留疤!我恨死她了!我不会放过她的!”
褚彧蹙眉,那天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反应不及,但有一点他看在眼里,沈令秀可没动过那壶粥!要不是苏茜穿那个高跟鞋,平地走路都能摔跤,至于吗!
“副官愣着干什么!把苏小姐请到隔壁病房。”
副官想着自己倒霉,什么事都要叫上自己。他本来负责的是少帅对外军务和人身安全的,现在好了,什么破事都要他插一手。
“抱歉,苏小姐!”他扯扯嘴角,认命的推着病床,推着表情难辨的苏茜往外走去。
“褚彧,你没良心!”苏茜从红肿的眼睛中挤出几滴眼泪,生无可恋的骂他。
褚彧也生闷气不吱声。
等人走了,病房里只有褚彧自己一人,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又有几分怅然若失。
不,不是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由于背部的烫伤,他只能趴在床上,一旦怅然若失久了,他就腰酸背痛。
“少帅,该吃饭了。”
府里的丫头把饭菜摆了出来,全是清一色的白粥和小菜。
褚彧吃了好几天的白粥,饿的快要生吃人了,现在是见了白粥就害怕。他梗着脖子叱问:“这几天怎么上的全是粥?病人吃了能有营养吗?”
仆人很无辜,心里觉得少帅一个大男人贼事儿妈的,没瞧见太太前段时间小产也成天吃的是白粥吗?也没见太太发牢骚啊,怎么一个男人吃点白粥就不行了?白粥没有营养?平苦百姓能有的白粥吃就不错了。
仆人还是一板一眼的答话:“医生的叮嘱,医生说烫伤不能吃刺激性大的食物,建议服用软烂易消化的白粥。这些都是太太仔细叮嘱厨房里熬制的,少帅吃了才能好得快。”
“咳咳......”褚彧一阵咳嗽,等平复了嗓子里的瘙痒,他忍不住问:“太太呢?”
这儿躺了五天了,都没见她来,人都不来,叫他怎么兴师问罪?
仆人是新买来的,才十几岁,活泼的紧,不太清楚宅子之前的事,但是说到太太,她眼里全是崇拜之色。
太太人多好啊,长得跟仙女似的,又漂亮又能干,给她们的银钱还多。
“太太忙着呢,少帅还是先吃饭吧。”
褚彧感觉很奇妙,莫名其妙的,很多事情走向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杭清确实在忙着,她跟着司机正学习着开车。
和后世区别甚大,但这也难不倒杭清,一下午时间,她就能自己开了。
以后没有驾驶证不让上路,此时的社会也有这个要求,但比后世简单的多,加上杭清这个少帅夫人的名头,驾驶证立刻就办了下来。
杭清给司机招来了一辆手拉车,给了满身大汗的师傅一个银元,侧头对司机温柔的笑:“谢谢蒋先生,你教的很好,我都学会了。我先开车出去兜一圈,师傅送先生回少帅府吧。”
司机蒋先生被少帅夫人的笑容感染,愣头愣脑的下了车,后知后觉自己怎么能叫一个新手开车?
“......少帅夫人?”
可杭清等他一下车,车子蹭的一下就飞远了。
轿子师傅拿脖子上的汗巾擦着汗,拉轿子是个体力活,大冬天的也能热出一生汗水。他一听是要送去少帅府,那个女人还是少帅夫人。
顿时提心吊胆起来。少帅夫人,那是平襄的土皇帝啊。
“先生,坐稳了,我拉了啊。刚刚那位是少帅夫人?”虽然害怕,但还是忍不住话痨。
蒋先生云里雾里的踏步上了轿车,懵逼道:“是,”
“少帅夫人竟然还会开车!这洋人玩意儿不是说难学着吗?有人花了钱学了好几年都没学会。”轿夫一脸惊奇。
这世道上男人都没几个会开车的,女人更没了。
蒋先生讷讷道:“遇到聪明人就是一下午的事。”
“呵,”拉车的师傅不信,“哪有那种人啊?文曲星转世不成?”
“刚刚你见的那位,我就交了她几句......”
若非今日近距离接触少帅夫人,蒋尹文对那个沉默寡言,甚至没做过几次他的车的少帅夫人,压根儿没什么印象。
一直以为少帅夫人不喜欢出门交际。
今天早上被叫来,他原以为是来教几个小姐少爷们开车的,哪曾想教的确实少帅夫人。
少帅夫人,她真好看......
少帅这是眼瞎了吗,苏小姐他见过,哪里有少帅夫人一半好看?
。。。。。。。。。。
千里之外的广江——
沈家自得了沈令秀小产的消息,整个府邸里吵闹了几天。
沈令秀祖母出身了不得,是前朝状元公的孙女,才情更是厉害,甚至在南方有女大家之称。沈令秀母亲生她时难产去了,她就跟着沈祖母在老宅长大,从小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捏来。
沈令秀要说不会洋文,不会西洋乐器,不会写钢笔字,那是肯定的。毕竟沈令秀是跟着祖母手把手教导的一手好毛笔字,自然是瞧不上那些三个月就能速成孩子都能学会的钢笔字。
褚彧竟然觉得沈令秀没文化?是个土包子?简直笑死人。
千年的国学,竟被读了些洋人书的男主角一棍子打死。
沈老太太平生有两件遗憾事,都跟沈令秀有关。
一是,当年力排众议给沈令秀裹了脚,虽说后来放开了,但到底是折腾的狠了,没长回来。
二是,阻止不过家中男人,叫孙女儿远远嫁去了北边,嫁给了一个土匪的儿子,竟然还不受人家待见。虽说褚家已经是北师的掌权人,可在沈祖母眼里,还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土匪。
自从沈令秀出嫁,祖孙两个就没能见上一面。
她一听就坐不住了,当下要坐船去平襄看孙女。
沈令秀的父亲和继母听了,连忙过老宅里来劝她。
沈汴良梳着背头,穿着中式的短袍,身材高瘦。他背着手,瞧着母亲吩咐下边人收拾行礼的模样,连忙劝道:“母亲上了年纪,不宜远行。若是真的担心令秀,叫几个丫鬟过去看看罢了。”
沈老太太听了恼怒不已:“你女儿受了委屈,你不想着去给她撑面子?竟然叫几个丫鬟去?被褚家人知道了只会更觉得秀儿好欺负。”
说的这么严重,沈汴良哪敢回答。
沈汴良的妻子,沈令秀继母严氏细细的声音响起:“大帅府都是良善人,少帅也是通情理的,大姑娘受不了什么委屈的。母亲不要多想了。”
沈老太太看着这个她一向不喜欢的儿媳妇,生的纤细,三十岁的年纪了,还是脆嫩打扮。
无奈,大儿子自己点头娶进来的,她这个老母亲也不愿意做个恶婆婆,以前也懒得管。
沈老夫人把书信拿给大儿子,示意他细看:“平襄那边传来的书信说,孙女婿外头养着个留过学的小姐,秀儿整天哭哭啼啼愁眉不展。”
沈老夫人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孙女在其中受的委屈,哪里是这两句书信能说得清的。
沈卞良对沈令秀还是宠爱的,亡妻唯一的孩子,不然也不会给沈令秀巨额的嫁妆。
只是他有着时下男人的想法,觉得外边养着女人不是件大事,而且他也不明白自己闺女为什么会为了男人养小三的事,就成日哭哭啼啼以泪洗面的。
这有什么好哭的?
闲着没事做就去花钱去啊,她北师少帅夫人的名头,比起前朝太子妃也不遑多让,出去唱歌跳舞交际难道不开心?
他看了书信也不声不响。
严美云插嘴道:“母亲,这事儿确实是做的对不起大姑娘,可外边男的不都这样?这事怎么管?我们也不好插手吧......”
沈老太太冷笑:“大儿媳妇,别人的事你冷静的很,你自己的事你就不是这幅说辞了。”
沈卞良亡妻去世后,他倒是难得的清心寡欲了几年,只是沈家总不能只有一个大姑娘,沈卞良年轻时候也是个美男子,追捧他的女人不知有多少,他一不留神就在外面折腾出了私生子。
等后来严美云进门了,常常为这事情闹起来,沈卞良往外面走一趟,她就恨不得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
换成继女,就成了不好管了。
“我......”
沈卞良深深看了一眼严美云。
严美云立刻心虚了。
沈卞良收回视线开口:“我们长辈如何能每件事都替她料理干净?日子也要她自己立得住才行,要是不放心就派几个仆人过去......”
话没错,可是由一个父亲的嘴说出来,就显得有几分凉薄了。
沈老太太心里替孙女心酸,沈卞良是个能人,身居高位,脑子好使,可性心凉薄也是真的,利益于他永远是第一位。
沈老太太打定主意一定要去平襄,子孙们只好派人陪着,沈卞良直接发话让严美云跟着去,严美云再不想跟去,也只能一脸难看的陪着了。
沈卞良晚间的时候派仆人叫严美云来他书房,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里面装着的全是面值最大的银票:“见着了令秀,就将这个给她。婚事上委屈了她,没办法叫她事事如意,钱财上不能再亏着她。”
严美云简直气到七窍流血,可她一点不敢表现在脸上,只能笑笑的接过应了。
半真半假道:“先生真疼大姑娘。”
沈卞良又是那副深不可测的眼神,看了严美云一眼。
沈卞良心知肚明,他如今同褚克山是一条船上的,下船哪儿能那么容易?再说,比起日后能得到的好处,女儿此时受点委屈算什么?
人,眼光要放的长远。
只要他这个父亲活着一日,令秀的好日子远在后面。
第41章 杭清得了沈家发来的……
杭清得了沈家发来的电报,说是老太太要过来看她。
对于这个老太太,这具身体的感情最深了。要说留有遗憾,绝对是没能在养大自己的祖母面前尽孝道。
南方新政府倒台,褚克山遭遇刺杀,少帅又是个傻叉,沈家很快就不行了。沈父狱中自尽,沈家其余人等一批人逃亡去了国外,剩下沈老太太怎么也不肯跑,还嚷嚷着要接回沈令秀。
可那时人人自危,谁还顾得了身处战争省份,随时随地一个炸弹就能炸下来的沈令秀。
沈令秀身体本来就差,奸夫□□整日在她面前秀恩爱,还偶尔登报秀恩爱,被戴绿帽子的滋味任谁都受不了,受气包沈令秀气的没几年就死了。
老太太听闻了噩耗,也一病不起。
往事太过悲惨,作者似乎只想把糖给男女主吃,剩下人都吃夹杂着玻璃渣的屎,不然就是对不起这个悲剧时代。
杭清思考出神,听到楼下汽鸣声和说话的声音,打开窗往下看去,见到褚彧刚从车里出来。
褚彧似有所感,抬头望去,见楼上阳光照射之下,沈令秀的脸仿佛与阳光融为一体,鲜红的嘴角微动,不知是在说什么。
他心脏猛地一跳,两人同时收回视线。
褚彧:糟糕......难道是心动的感觉。
杭清对008疯狂吐槽:“卧槽,原来是傻儿子回来了?不是快病死了么?怎么这么皮糙肉厚。”
008:“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刚收回头,耳畔脚步声传了上来。
“沈令秀!”
杭清无可奈何的翻了个白眼。
住院足足一个月,身体恢复良好,只是瘦了一大圈的褚彧青着脸从楼梯口走了出来,一上来就质问杭清:“副官说你要在平襄开设女子大学?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就要跟着她们瞎起哄。”
褚彧说道后面,语气越来越弱。
因为他看到沈令秀站了起来,穿的是一身绣花的中式袄袍,下边是一双尖头高跟鞋,沈令秀本来就不矮,只是以前一直不喜欢穿高跟鞋。如今穿上,褚彧才觉得,他的太太原来一点都不矮。
杭清抽出一封电报并着两封书信,冲着褚彧走了两步,劈头盖脸的朝他的头扔了过去:“褚大帅都批准的,怎么,你不准?你谁?官比你老子大?!”
不要褚大帅出钱出力,以后平襄就有了人才高级知识分子流入,这么大好的事,褚大帅自然会批准。
杭清这个身体哪有什么本事开创女子大学?不过是她最近出席上流场所比较多,也有心多交流一些高级知识分子,立刻有人给杭清投来橄榄枝。
这年都大学难办,老师难请,但是女子大学就要简单的多。
只要办起来,不愁没有学生。
别的不说,就大帅家的那两个小姐,到时候杭清送她们过去读书,大帅的千金都去读书了,起了个好头,后面就容易多了。
杭清出人又出力,好处自然少不了她的。
校长她不暂时没那个本事当,一个投资人,校董,就是她的囊中之物。这个名声不仅名声响亮,能解决她目前身份上的短板,从长远来说,更是好处无穷。
出资一个学校,对于财大气粗的杭清来说,着实不是简单的一笔,不过好在她也不打算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等其他生意做起来了,手头自然阔绰起来。
褚彧呆傻了,不可置信一般,接过书信将它从头翻看到底,尾部确实有褚大帅的亲笔签名,还有他夸奖沈令秀能干......贤惠......聪明这等不要钱的好话。
最后还特意交代沈令秀,大儿子没什么本事,要是犯了糊涂,让沈令秀尽管抽他。
褚彧这下真傻眼了。
副官慢他一步上楼,一上来就见着楼梯口的杭清,差点刹不住车,杭清笑盈盈的问二十岁出头,高大帅气的副官:“少帅这些天生病,外边的事都是经由你的口告诉他的?”
副官被杭清的疾言厉色惊到,脸上一红,赶紧低头道:“是!太太,是出了什么事吗?”
杭清冷哼一声,完全不想跟褚彧相处一室。
她轻飘飘的下了楼梯,一边下楼梯一边道:“以后事无巨细,你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告诉少帅,将利害关系也一并跟他说清楚。免得有人不长脑子,只知道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