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不知道这女人想干什么,他有些急躁的回答。
下一秒他听到女人漫不经心的笑:“有种拿刀抵着我脖子,没种解决掉六个废物?”
他有些震惊女人说的话,六个拿枪的成年男子和一个弱女子,这两者之间能相比较?这女人为何如此谈笑风生?她难道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局面?
无咎想了想,放开了抵着女人脖子的刀。
“他们有枪。”
“你怕了?”
“......我,我没子弹了。”
杭清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抽出两排子弹,丢向车后座。
“多谢。”无咎单手抓住,快速缩回了手。
杭清咧嘴一笑:“别谢,二十枚子弹,不至于打不死六个人,我不想再救你第二次,解决掉他们往东跑。”
杭清将车停到一处隐蔽路口,见男人愣神,蹙眉催促:“你就在这里下车,杀完后记得包扎伤口,注意这几天别感染。”
她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感染死了,她算白救了。
民族英雄嘛......杭清也起了爱才的心,不想人这么年轻就没了命。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无咎下车前忍不住问。
杭清没有理他,等他一下车,开车立刻走远。仿佛真的只是顺手搭了他一程。
......
无咎解决干净最后一人,上前又补了几刀,确认这群人没有复活的可能性,他把伤口粗略的包扎好。朝着那处路口走过去。
意料之中,那辆车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靠着灯柱望着远处的天空:“奇人,年纪不大,生来戾气就重?”
有这样的人吗?
“她为什么要帮我?”无咎非常莫名其妙,他直觉女人是特意赶过来帮自己解围的。
可他并不认识那位女士。
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士,时间恰到好处的开车救了他,仿佛对一切环境都了若指掌,带他冲出了重围。
......
轰隆隆——
轮船踏破冰雪,朝着海港靠了岸。
外边刺骨的北风刮着,天空灰蒙蒙的与底下低头行走的行人成了一色。
外边小贩的叫卖声,电车的铛铛声,衬的码头喧嚣热闹。
她身后跟着孙副官和十几个派过来保护她的军队,春儿,绿晴两个是杭清选上来的大丫鬟,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将杭清簇拥在中间往码头前走去。
这幅架势甚至惊动了工作人员,知道她们的身份后立刻给他们安排了最好位置的等候台,有了遮风挡雪的地方,外边的风雪不再。
杭清外套着一身银鼠大袄,宽大的外衣没能将她衬托的矮小,反而衬得她气势出众,她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怀表,时间已经到了。
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面前的青石板。
甲板上越来越多提着手提箱的客人,路过杭清这边时纷纷侧目,无他,杭清这边的人实在是多,瞧着身边一身军装的,竟然立正站在女人身边,只有女人一个人坐着,女人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那边坐着的那个是不是秀儿.....”头发花白的沈老太太下了轮船还没走几步,竟是远远地就瞧见了杭清的身影。
身边跟着的严美芝和严美芝的侄女严芩华顺着老太太手指的地方看过去,眼中不禁一涩
她们瞧过去时,杭清已经瞧见了她们。
一别三年,曾经单纯内敛的小姑娘,俨然已经变了一个人。若不是沈老太太眼尖,姑侄两怎么也不能将前面那人同曾经的大姑娘联系到一起。
“祖母,您可算是来啦。”杭清过去挽住老人冰凉的手。
“秀儿,让我好好瞧瞧你......”沈老太太一双手摸上杭清的脸,杭清身体忽然微微颤抖,这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情感。
看来沈令秀对眼前这老人的感情很深。
008嗤笑:“秀儿~”
杭清:“......”
她后背挺得笔直,丝毫不害怕会被别人看出来她的芯儿换了个人,纵着几人上下打量着她。
“还好,瞧着你没瘦。”沈老太太瞧着孙女心里高兴,拍拍杭清的背,想找出些缺点来都找不出来,自家孙女脸色红润,皮肤光洁,身段纤长,摸着手暖和的跟暖炉一般,可见身体没差。
这就好,她这一路走来都提心吊胆,就怕小产损伤了孙女的身体,或是闹下了个心病,日后就麻烦了。
至于孙女性子跟以前大变,她竟然像是预料之中的一般。
杭清继母的内侄女严芩华娇笑着走上前道:“大姑娘有所不知,这一路上老祖宗一直念叨着你。”
严美芝跟着笑道:“叫什么大姑娘,如今该改口叫少帅夫人了。”
杭清眼神淡淡,没接话,叫两人好一阵尴尬。
这严美芝的侄女,父亲死的早,严美芝嫁过来之后就一直跟着她住在沈家,反正沈家家大业大,多养一个孩子无所谓,严岑华跟幼年沈令秀有几分交情。
但两人地位本就不平等,即使吃穿用度份例都是一样的,但沈令秀有沈老太太教导,沈老太太的好东西自然都是紧着沈令秀来。
在老人家眼里,沈令秀比男孙都要宝贵,再加上有严美芝这个姑母不讨老太太喜欢,府里的人也分得清谁是正经主子。严岑华刚入沈府还和沈令秀明里暗里的比较,后来长大了也知道她两是比不了的,自然而然的就生分了。
“令秀你如今是北师府的少帅夫人,这么大来头,竟然还特意来接我们,你就是太和善了,被人欺负成这样,孩子都......哎呦瞧我这嘴巴,真该打!你身体要紧,这边风冷,你亏了身子不能受凉,心意我们收到了就好。”严岑华装作不经意间说漏嘴杭清流产的是,说完惊吓的捂住了嘴。
沈老太太一眼扫过去。
她往常住着老宅,也不是个要媳妇儿每日请安的性子,只叫严美芝每半月去一次,她这侄女沈老太太见得更少。这次千里迢迢来看孙女,总得人陪着她,也好给出嫁了的孙女充充场面,所以她便没拒绝。
哪成想,这才一见面,就当着她的面挤兑起令秀来了。
周边带过来的丫鬟们也眼神不对。
严美芝没曾想侄女这般没有脑子,心里再是幸灾乐祸,也别说出口啊......傻了不成?
她瞪了一眼侄女,打算晚上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她。
“令秀,我们也舟车劳顿,要不先......”严美华想聊些别的,好叫气氛别这般尴尬。
杭清无论是武力还是嘴皮,从来就没吃过亏的人,她笑眯眯的看着严岑华:“这位是谁?严岑华?”
严岑华靠着风口,弱不禁风,将手里的帕子忍不住捏了又捏,温婉的冲着杭清笑:“大姑奶奶不认识我了?真的假的?”
她才不信。
严美芝并不明白严岑华嫉妒的内心。
严岑华因为家道中落,但还有引以为傲的贵族血统和嫁给沈家掌权人的姑妈撑腰,给她提亲的她都看不上,她看上的又看不上她,姑妈也是个挑剔的,这么一耽搁,都快成老姑娘了,还没嫁出去。
她此刻见了自小高她一等,受尽宠爱的沈令秀,都说风水轮流转,她在广江都听说了沈令秀丈夫在外边养的小的的事,可见不受少帅宠爱。
本来央求姑母带自己来,是想看好戏的,如今见面沈令秀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叫她哪里受得了?
杭清摇摇头,面露吃惊:“只是没想到看见你,你还住在我家呢?”
严岑华面上青红交错,抿嘴柔弱的低声细语:“大姑奶奶这话说的......姑父都不说什么,您这个姑奶奶就别操这个心了。”
都出嫁的姑奶奶了,还管娘家的事?
眼看老太太脸色难看,严美芝打着哈哈:“岑华别乱说,大姑娘虽然出嫁了也是咱们府上的大姑娘。可安排车了?这在风口上,一边上车一边再谈家常也来得及。”
杭清才不会忍受这口气,理也不理严美芝,朝严岑华微笑:“好歹一起长大,我能看你继续不争气下去?仔细瞧你长相还是和当年没变,一脸老相,跟继母不像,大概是遗传了你父亲。连这倒霉的劲儿也一脉相传,这大把年纪还寄人篱下?你早跟我说啊,我手头里省下几件衣服的钱,也要给你买个房子。大姑娘家,寄人篱下这么些年哪里像话?你姑母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
严家原先也是大家族,不然严美云也不会被利益第一位的沈卞良娶做续弦,只是严家生了个不孝子,严美芝的弟弟,严岑华亲爹。
好的不学,学着别人去抽鸦片,把家财贩卖了个干净,甚至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
严岑华的父亲,可是真牛逼,原本祖上家产多的足够他败好几代的,哪怕抽鸦片也抽不光。可他是吃喝嫖赌每样都沾,曾经一晚上赌博输了广江两条街的商铺,他抽鸦片抽到临死前就剩下一张皮。
第43章
杭清可不是……
杭清可不是说假话,严岑华现在这幅瘦弱的模样,一张棺材脸像别人欠她许多钱,和她美艳的姑妈可半点不像。
严美芝脸色难看至极,以前的继女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受了委屈从来不说。
因着沈令秀的这个性子,这姑侄两没少拿话挤兑她,十来年都这样过来了,现在沈令秀是做了少帅夫人,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严岑云则是红了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话说的着实难听,她哪里听过这些。
008:“啧啧啧......敢惹你,真是嫌命长。”
可不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
这世道上最叫人生气的是,打不过别人,骂不过别人,连话里藏刀,也刀不过别人。
杭清正经道:“我实话实说罢了,奈何人家不爱听实话。”
008:“......”
“话怎么能这样说?岑华说的不好听,大姑娘指桑骂槐,辱骂过世长辈,这般不饶人可不是我们家的教养。岑华她父亲去的早,你这不是在挖她心窝子吗。”严美芝是真心疼爱这个侄女,不然也不会当着沈老太太的面说她孙女。
沈老太太听了火大,她还杵这儿呢,就挤兑她孙女?不过自己孙女如今也是长本事了,丝毫没吃半点亏,嘴皮子厉害了许多。
老人家想得多,虽说孙女这火辣性子好,吃不得半点亏,可如果从不曾受到委屈,性子如何会变化这般大?老人家已经联想到是不是杭清在平襄吃了太多委屈,练出来的?
杭清对这个姑侄两翻了个白眼,双标估计说的就是严美芝了,严岑华主动挑衅她时这位继母只装作看不见,一句话不放。等自己骂她侄女时,这位就立刻跳出来了。挖心窝子?到底是谁先挖的?
杭清直接给她甩脸,眉毛一挑寒着脸道:“我们家的教养,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们沈家家规第一条就是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不骄不躁,进退有度。祖母还站在这儿呢,继母您就来教训我这大姑娘了,真是厉害,看来您这沈家的家规没学好啊。”
先是尊卑有别,才是长幼有序。沈家尊崇古礼,沈令秀这位嫡长女地位就注定了比所有的兄弟姐妹都高一大截。严美芝是她长辈没错,可一个续弦,半个侧室,平时喊一句母亲就够了,沈令秀是由祖母教养的,她一个续弦有多少脸面来职责沈令秀的教养?
谁给她的脸?
杭清看着脸色难看气的跟河豚一般的姑侄两,把自己给逗乐了,就这水平干嘛要想不开耍嘴炮呢?
“至于你说的辱骂过世长辈......严岑华的父亲您的弟弟做出那等丑事,把严家门庭都败坏了个干净,不是都已经被严氏一族剔出族谱了么?就这还敢充当长辈?继母老糊涂了,可别乱说话,我沈家没有这等五毒俱全败坏门风的长辈。”
“你......”
“老大家的,秀儿说的不错,你只管管好自己的侄女就好,我教养出来的女孩儿规矩差不了。”沈老太太这一句话摆明了自己的态度,杭清不是严美芝能管教的,严美芝再气愤对着这位德高望重的沈老太太也只有忍着的份,忍得她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
大姑娘自己管不着?!!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不配管?自己是沈夫人,就是她母亲!自己还不能管?这老太太简直偏心的没边儿。
杭清听了沈老太太护犊子的话,心里舒坦不少,本来也没打算跟两个蠢货计较,她朝沈老太太笑笑:“祖母,外边风大,我们去车里说话。”
她温柔的扬起笑容,教导严岑云:“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清楚?是脑子坏了?还是谁给你的胆子?好吧,我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再有下次,就亲自先教你做人。”
严美芝和严岑云气了个倒仰,“你!你......好...好。”
她们看着始作俑者身后一串带枪支的北师军队,到底不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严岑云怎么也没料到本来过来是想看沈令秀落魄的模样,结果打脸自己了?
杭清表示:喜欢打脸机会还有很多,慢慢来。
杭清打算带着沈老太太在定余玩几天再出发回平襄,晚餐是她提前订好的一桌酒菜,定余大饭店陈大厨亲自掌勺,陈大厨的祖辈都是旧朝廷宫廷御厨,陈氏的菜谱传了百年不衰,在宫廷都做了几十年首席,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排队请陈大厨的人都排到了几年后,杭清这身份便利来了,直接插队,当然不是她自己要求的,她来定余当天下榻酒店时,酒店老板打听到她的身份,直接替她安排好了。
瞧瞧,当你身处高位时,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就有人替你安排好,五湖四海皆朋友。
严岑华和严美芝才丢了脸,气都气饱了,当然不愿意再跟过去。
没讨人厌的苍蝇,杭清乐得自在,饭后带一脸不情愿的老太太去发廊做头发,自然用的是一次性的烫发,隔天洗个头就恢复的那种。
不然......沈老太太是打死也不愿意。
沈老太太人上了年纪,头发有些稀疏,而且白了挺多的,每天都是靠手艺巧的丫鬟每天花一个时辰给她梳头,上发油,再戴上乌黑的假发,这才显得年轻发量多。
这会儿师傅巧手给她整了个发根烫,烫的不夸张压根看不出来,但头发显得多了很多。再被杭清劝说数次后老太太勉为其难的答应染了个头发,染发技术也是这几年才时兴起来的,沈老太太染完黑色后一下子年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