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清摆摆手:“这些先不说,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的。”
不说蒋平娟也清楚,沈先生是个大忙人,来了必定是有重要的事,就连孙成海也顾不得羞愧,朝杭清望去。
杭清:“我是来选拔飞行员的。”
蒋平娟,孙成海:“??????”
杭清:“刚才孙先生有句话说错了,我虽然为国为民,但并非不求名声。我将十五架飞机捐给北师,不是不求回报的。”
杭清从她的包内抽出一张卷成细长卷的纸张,拆开上面绑着的牛皮封袋,贴着桌面慢慢打开。
一张北师第三空军营的任命书,任命司令一栏写着的俨然是沈令秀。
“褚大帅任命我为第三空军营司令,营内一切变动由我全权负责。”
半晌,没有一丝声音。
杭清无所谓的接着道:“我这次来,是来选拔飞行员的。考题我会出,什么都不会也不要紧,之后的会教,将成绩优异的,服从纪律的,体育成绩好的,当然视力也要好,身体没有特殊疾病的学生名单给我一份,还有隔壁军校的学生,也在选拔内。你去通知隔壁校长,将他们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飞行员训练,我再从中择优录取。”
说到这里,杭清加上一句:“对了,要让她们自己同意才行,毕竟飞行员一旦打起仗来,是要飞前线航空的,皆是九死一生。让她们想清楚再报名,一旦接受飞行员训练,战争起了她们有义务上战场!当然我不会强迫任何人。”
蒋平娟做为校长,没有比她听了这个消息更激动地了。
飞行员,这往常对于普通人而言,简直就是天书一般的存在,而此时她们不仅有机会接触到,甚至条件好的直接被录取。
要知道,在华国,飞行员已经有了上千人,甚至南方政府还为此特意开辟出了一个空军学校,可这些......都没有一个女人。
当年南方的空军学院招生,也没写明不收女性,有不少思想先进的女性得了消息,立刻志气昂扬的前去报考,却全被拒之门外。
南方空军学院给出的理由是:女子难为飞将军。
其实这话不假,一旦涉及重力劳动,女性天生差男性一些,可这都是先天条件,后天的努力难道不能弥补?如何能一棒子打死?
蒋平娟想到此眼角泛出了晶莹的泪水,声音哽咽:“沈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办好的。沈先生...我要替她们谢谢你,谢谢你...谢谢您能给她们这样一个机会!”
“这没什么,顺手而为。首先说好,我对部下是非常严苛的,一点叫我不满意,就得走人。”杭清平时瞧着嘻嘻哈哈,但是对于手底下的兵,可半点不仁慈。
女兵体力上本就差,要是还吃不了苦,那她也没法教,毕竟上了战场敌人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对你手下留情。
蒋平娟义正言辞道:“放心吧,我的学生没有比我更清楚地,能吃得了苦,体育好的更是数不胜数,她们都有崇高的理想抱负。”
“好,那就这么一言为定,我是不会因为她们是你的学生,就给她们开后门的。”
蒋平娟哭笑不得,朝着杭清连连点头:“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您能给她们这个机会她们已经感激不尽。沈先生留下来学校食堂吃个早饭,我叫厨房的给你煎两个荷包蛋,学生们早想见你了.....要不趁着您好不容易来一趟,给她们讲讲?总不能两年了,都没见过您。”
杭清肚子正好饿了,就答应下来:“那好,叫她们去演讲室,我吃完了过去瞧瞧。”
谁也不曾想到,几年后令人闻风丧胆的空军猎杀突击队就在两名女子这么一番商量,拍板决定了下来。
..........
演讲台下,一名齐肩黑发的女生发问:“我相信一百年后,男女都不会实现真正的平等,一百年后仍有人用各种理由来证明女人比男人生来差,生来就笨。我父母兄长自我小时就常常说,纵观千百年来,我国历史上厉害者都为男性,女性能名垂青史的人少之又少。沈先生,我想问问您对这句话的看法?您也认同吗?”
杭清挑了挑眉,有些惊叹女孩的大胆,也惊讶于她的犀利言辞和超前的思想。因为即使放在一百年后,这个话题仍然存在。
008:“这个世界时间线往后波一百年,仍会有许多人用这个时代各个行业的佼佼者顶尖人士百分之九十都是男性,这句话来借此贬低女性的智商。”
杭清:“呵呵,傻子吗?说出这种话的都是被社会毒打,被人智商碾压,来网络上找优越感来了。”
杭清笑的温柔,朝台下众位女生如同聊家常一般:“我曾听到家中女眷谈起一件好笑的事情来,借此机会说来给你们听听。”
“家中女眷在外边请来做旗袍的师傅,师傅是个男人,一手绣活绣的是活灵活现,配色更堪称大家作品,十几种颜色放在一起,丝毫不显俗气,反而典雅端庄,放个表框能直接裱起来的那种。观市面上其他绣品配色,远不及他。师傅潜心研究绣艺多年,且这方面确实有天赋,但若是以此来证明古往今来绣娘无数,出彩的却是个男人,这就足以证明只要男人想,每个行业都比女人做得好?连女人一向引以为傲的绣活都是如此?”
杭清笑笑,面上没什么表情,问底下学生:“你们觉得,对吗?”
底下女学生们有些急的面红耳赤,气的咬紧牙关,明明知道这是歪理,却没法辩驳,更多的是一些女学生并不觉得有错,似乎认同了男性智商比女性优越这种谬论。
“哪位学生能解答一下这个问题?”
后排一位矮个子的女学生高举起了手。
“沈先生,我来回答这个问题。于我来说,这就是一桩笑话。那位师傅固然是好手艺,可这同男女有何关系?女刺绣大家古往今来一样数不胜数,若说配色比女绣娘好,那倒是自然。配色眼光好,便是审美好,可何为审美?审美是见识,重金培养,文墨精通堆砌出来的。这些......有哪一样是女性绣娘能得到过得?女性绣娘,她们的父母会她们读书识字吗?连字都认不全,如何能有个好的审美?”
女学生说到此处,忍不出哭了出来,是为自己,更是为了饱经压迫的女性同胞。
学生们仿佛受到了感染,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杭清有些欣慰的点头:“正是如此,正是这个答案。当时我回答家中女眷的也是这个答案。我说:女绣娘们接受过正规教育么?若是连字都不识,书画都不精通,审美上难免会落后一大截。同学们,这也是我想对你们说的,等到真正的平等了,再来对比那些杰出的人才,才有说服力。什么时候真正的平等了呢?等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你耳边给你灌输男尊女卑的思想,你成长过程不会受到任何你不如男性的干扰,男性能获得到的支持和鼓励,你也能得到时,那才是真正男女平权的时代。”
杭清的时代,早已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男女平权,性别这东西甚至已经不会被定义化。所以她成长过程中从不会有人给她洗脑,男人比女人聪明,比女人更能光宗耀祖......诸如此类的想法。
她的女性朋友,无论是否杰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非常自信。
008被杭清一番话感动的一塌糊涂,嘴里碎碎念念:“你说的对,要男女平等一百年以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平等。这个世界一百年以后在最平权的美国街头做问卷调查,问五岁以下的孩子,男孩聪明还是女孩聪明?他们都会说自己的性别更聪明。可等到五岁了,再问他们同样的问题,大多数女孩都会犹豫,甚至有些已经改口说男孩聪明了。”
008气愤道:“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一定都是周围人给她洗了脑。”
人一旦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了,就会越来越差,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杭清:“所以,就由我来打破这些不自信。”
下首的姑娘们窃窃私语,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杭清静静地听着,也不出声阻止,半晌她出声询问:“你们中有人裹过小脚吗?”
底下一阵哗然——
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承认,但中间几个女生被周围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脸色通红,杭清便明白了。
008:“你这样说,人家小姑娘该尴尬的哭了。”
杭清无语:“这点挫折,都不能直视?”
杭清从演讲台旁走了出来,走到所有人视线中央,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脚露出来给旁人打量。
“我的脚比常人小上不少,这并非天生,小时候我裹过两年小脚,伤了骨头,后来也长不回来了。这丢人吗?”
底下学生短暂抽气过后立刻义正言辞:“先生这并不丢人,这是时代的糟粕!您是受害者。”
“我母亲早逝,祖亲自抚养我,也是她力排众议将我裹了小脚,原意是想我不受别人白眼,能嫁个好人。如今见到了这个开放的时代,她后悔不已,常常说自己悔不当初。我不怪她,怎么会怪她?出发点全都是为我好。只是新旧时代的相撞,她自己也是受害者。我们能做的就不不会再让下一代成为受害者。”
底下那些以自己小脚为终身耻辱的学生们都共了情,纷纷抽泣起来。
她们中或许有本身受过小脚荼毒的,或许是长辈有小脚的。
杭清道:“这个梦想并不遥远,但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女孩们你总不能把实现男女平权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这不可能。谁都帮不了你们,只有你们自己能。当你突破了自己这一层刻板封建的屏障,你实现的是自己的平等。当你们突破了华国这一层封建的屏障,你们实现的是全部女性同胞的平等。”
杭清的话不卑不亢,字字有力。
演讲台底下千名女学生们皆是抬头瞧着上首的沈先生,被她身体里由内而外展现的自信感染,沈先生是她们的榜样,亦是她们的良师。
这场激动人心的演讲,在后世甚至上百次被搬上影视,每一位导演演员都乐此不疲
沈先生一场开天辟地的言论,一场为女性的发言。
也是近年来第一场大规模的平权运动的先驱。
第50章 平京大帅她内心欢喜,特意将耳坠露出……
19XX年6月7日——
北师,新政府,三大军阀共同商讨会议在平京召开,杭清做为这次会议的主要成员,提前两日带着牛爱文飞往了平京。
杭清一下飞机,就瞧见下边的军装男人。
杭清看见来人,眉毛一挑,脸立刻拉长:“褚彧?你怎么在这?”
褚彧仍是露出他那副标志性油腻至极的微笑,走过来替杭清接过她手上的大衣,一副好丈夫的样子,杭清已经亲眼看到周边几人流露出来的揶揄神色。
“我经过平京,特意过来看你。你回国这么久,都不发封电报给我。”褚彧早将两人间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边说着边朝杭清看过去。
如果说前两年沈令秀的转变让他镇静,那么这两年他远在国内都能时不时的听到远在E过的沈令秀如雷贯耳都传言,甚至这回据说沈令秀从国外运回来了最先进的飞行器。
褚彧是不信的,这种东西怎么有人能运的回来?沈令秀是神仙会法术不成?
但事实就是如此,沈令秀就是运回来了。真是奇怪,似乎是有人生来就是那般耀眼,她瘦弱的身躯如同一颗青松,挺直站在那里,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就耀眼至极。
自己当年,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人不通文墨?
她如果不通文墨,还会有人精通吗?
褚彧自嘲的笑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沈令秀有一句话说得对,自己的脑子拴裤腰带上了。
他瞧见杭清小巧的耳上带着一颗拇指大小,璀璨闪亮的耳坠,忍不住蹙眉:“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戴耳饰吗?平时也不见你带我送的耳环,这个未免太耀眼了,不符合谈判时的身份。”
他前年托人送了不少时兴的耳坠子给沈令秀,谁知被她原封不动的找人送了回来,说自己最讨厌戴耳坠,想来也是,她这么风风火火的性子,肯定是讨厌这些叮当响的配饰束缚的。
怎么这回就戴了?还是如此奢靡硕大的钻石耳坠,她就不嫌俗?
褚彧眼皮一跳,心里有些猜测,叫他胸腔发闷的厉害。
杭清再三确认过面前的人确实是褚彧无疑,听他后面一长串废话就觉得可笑。
这可是她心心念念的霍先生送的,这次来平京怎么也要带上,哪里是褚彧送的那些丑货可比的?
只熟悉的008知道她已经十分不耐烦,今天她不想惹事,前边就是平京派来接她的人,她笑道:“与我保持一米距离,禁言,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讨厌话多。”
褚彧脸色一变,想上前揽过杭清的手尴尬的收了回去。
杭清这才缓和了些脸色,她的那件衣服她是不打算要了。
“听说你上了战场?我还特意把苏小姐也送去了你身边,你没收到人?”
褚彧:“沈令秀,我的私生活不需要你安排。”
事实上他上战场不久就有人把苏茜送了过来,让她跟他住到一起给他排忧解闷,苏茜最开始的时候还挺乐意,想着两人朝夕相处,更利于感情的增进。
但她的性子没过两天就受不了前线的贫穷和危险,跟褚彧闹了一场,褚彧早就对这女人没了耐心,往常的温柔小意变成了暴跳如雷,他反手打了苏茜几巴掌,派人把她连带着她的衣物一同送回了她老家。
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一年,褚彧都没想起苏茜来。
要不是杭清提醒,褚彧都快忘了有这号人物存在。
杭清:“这可不是在安排你的私生活,这是在安排我自己的,你我思想水平不再一个层次,见识更不一样,我的世界你走进不了,少帅懂吗?”
离她在这个乱世彻底站稳脚跟已经不远,一旦站稳脚跟她第一件事就是和褚彧离婚,沈汴良这个老狐狸,那边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他爱咋样就咋样吧,真要破产了,也跟她没太多关系,自己给了沈家足够多的时间让他们下船,总不可能给他们一辈子的时间。
褚彧说谎了,其实他是听说了沈令秀回国,千里迢迢赶到平京来的。
不过看沈令秀的样子,她一点儿都不会感动,她的心是铁做的,捂不热的。
褚彧也说不清道不明,他不知道从何时起,对着这位老派名门的妻子,眼睛总是黏在了她身上,甚至时长深夜里也会辗转反侧,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将苏小姐捧的这般高,以至于苏茜生出了和她一争高下的心,所以他才打定主意送走苏茜,和她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