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仿佛老了十岁,呆呆的。从姜瑶跟陛下有牵扯那天起,他就一直担心她会出事,现在果然出事了,他后悔,该早点阻止这件事的。
他不配做个父亲。
一片沉默,郑国公忍不住道,“姜兄。”他知道这对他很残忍,可情况已经很坏了,他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安国公抬起头,他能怎么做呢?
“不如我们进宫7788ZL,一同劝谏陛下。”裴林道。
“怎么劝谏?”郑国公问。礼部的人只是照例询问了一下该以何等礼仪安葬姜瑶,毕竟她只是封了皇后,却还没成礼,就被推出去了,他们去了,能有好果子吃?
陛下最近越发暴虐嗜杀了。
“今天,本该是瑶儿大婚的日子。”安国公忽然道。
郑国公跟裴林都怔住,一想日子,果然是,他们也都跌坐在那里,长叹不语。
琼华殿,两套大红的喜服摆在那里,却不见半点喜色。
“怎么,你也觉得她死了?”萧协一只手放在喜服上,话音中似藏着狂风暴雨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奴才一直在全力寻找。”王益不敢接那句话,他也希望姜瑶没事,可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还是音讯全无……
萧协抓紧了喜服,他知道,会有她的消息的,他可以等。
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姜瑶后知后觉想起这件事。没办法,这半个月,她过的日夜颠倒,今夕不知何夕的。
现在,她已经大致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没想到,这个达卓竟然是北疆人,还长期潜伏在大齐的军营里。
萧瑞安也被利用了,他当时根本不知道达卓的身份。
但他竟然意图杀了萧协,这出乎了姜瑶的意料。
还有,他们这一路都是往北疆走的,好像马上就要到两国边界了。这一路,他们几乎没进过城,甚至连镇子都没进过,全走的荒僻小路。吃的是每隔一段时间,派人去附近镇子买的干粮,喝的就是河水,这个达卓可谓小心至极。
所以这半个月,姜瑶没一点逃脱的机会,她也没做什么无谓的尝试。
可能是看她放弃逃跑了,这些人有时会松开她手脚上的绳子,她吃饭、上厕所什么的还算方便。
这天,他们终于来到一座苍凉、巨大的石头城前,姜瑶知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聊城,从大齐进入北疆的必经之地,也是她逃跑的最后希望。
达卓等人隐隐有些激动,但也更加谨慎了。
聊城对来往的行人、货物,检查十分严格,人要一个个看,货物要一件件的拿出来搜。想藏人,基本是不可能的。
达卓也早想好了对策,他给萧瑞安还有姜瑶化了妆,把他们弄成一对中年客商的模样。他跟那几个手下则扮做护卫,手里拿匕首抵着他们,往城门处走。
城门处有两队守门的士兵,大概二十几个人,离得近了,姜瑶快速权衡,要不要大声呼救。
背后的匕首更向前了一些,几乎刺穿她的肌肤,她知道身后那人的意思,她如果敢喊,他会立刻杀了她。
姜瑶没出声,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士兵瞧,希望某个人发现她的异常,过来询问一二。
可惜,这些士兵或许见惯了各种奇怪的人,根本没人注意到姜瑶。
前面的士兵已经开始检查姜瑶跟萧瑞安了。
见她是个中年妇人,那士兵检查的比较随意。7788ZL倒是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两个士兵围着她看了又看,又拿出一张画像做对比,确定她不是画像上的人,才放她离开。
姜瑶的眼睛扫过那张画像,是她,画像上的人是她,她心头狂跳,萧协在找她,他知道她没死。
不知怎的,她忽然鼻子发酸。被绑了半个月,前途未卜,每天餐风露宿,她一直挺坚强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很委屈,眼泪在眼圈里不停的打转。
背后火辣辣的疼,似有什么东西顺着脊背流下,姜瑶收起那些软弱,继续向前。
达卓紧紧跟在她身后,面色阴沉,他是很想把姜瑶还有萧瑞安带回北疆,可如果情况有变,他会立刻杀了他们。姜瑶在大齐很受欢迎,又得萧协的喜爱,把她的头挂在北疆的战旗上,大齐军队肯定会方寸大乱。
所以,“别试图逃跑。”他在姜瑶耳边道,他宁愿杀了她,也不会让她再回大齐的。
背后的液体已经流到了腰间,姜瑶知道,那是她的血。
她抿紧嘴唇,没动。
就这样,一行人通过城门,进了聊城。
达卓根本没想在聊城里多待,立刻抵着姜瑶往北城门去,想要出城去北疆。
姜瑶则四处打量,找寻脱身的机会。
聊城跟京城完全不一样,街上的建筑更注重实用性,简单古朴,来往的人很多,有北疆人、回鹘人、吐蕃人等等,热闹非常。
就在这时,对面走来几个壮汉,为首的壮汉一脸凶恶,做吐蕃人打扮,左肩还纹着一头狼的刺青。
旁边的人似乎都不想惹他们,纷纷避开他们走。
姜瑶心中微动,故意往壮汉那边走。
就快跟壮汉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用脚狠狠踩了他一下。
“妈的,谁踩我?”壮汉用吐蕃语骂道,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他一眼看见了姜瑶。
姜瑶根本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这惹怒了壮汉,他两步追上姜瑶,伸手要拉扯她。
达卓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他一把按住壮汉的胳膊,想息事宁人。
谁想到壮汉蛮横惯了,当即大叫起来,还动了手。
他一边试图挥开达卓的手,一边用另一只手做拳,朝达卓挥去。
这时,他后面的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立刻围了上来。
达卓后面的人发现不对,也围了上来。
双方一触即发。
若是以前,达卓根本不在意壮汉这样的人,可是现在,他却焦急异常。
眼看着壮汉的拳头已经过来了,他不得已,往旁边偏了偏。
姜瑶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恰巧那边有一队骆驼过来,她向前一扑,就扑到了骆驼底下,然后大喊,“北疆奸细,快抓北疆奸细!”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萧瑞安看的神色复杂,这么多天,他还以为姜瑶真的放弃逃跑了呢,他还想,或许她根本不喜欢他皇兄,现在看……
达卓听见这两句,几乎被气炸,下意识的,他手中的匕首向前挥去,想杀了姜瑶。
鲜7788ZL血喷溅,不过姜瑶却没受伤,那匕首扎在骆驼身上,它替姜瑶挡了一劫。
第85章 要打仗了?
骆驼被刺伤,立刻扬起脖子,四肢乱踢,向前跑去。
这是一个有十几头骆驼的驼队,领头的骆驼跑了,后面的骆驼也跟着乱了起来。
还有姜瑶那两声“抓北疆奸细”,在聊城,这话可敏感的很,立刻引起一股骚乱,有人害怕,有人惊慌,有人往这边瞧,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也有人想往旁边躲,远离这里。
连骆驼带人,顿时,这街道就乱成了一锅粥。
姜瑶不敢在这里停留,赶紧往旁边跑,只要能见到大齐的巡城兵,她就算得救了。
达卓睚眦欲裂,飞身越过那些骆驼,直抓向姜瑶。
“我是安国公之女,我……”前面有个摆摊卖陶器的,姜瑶躲在摊子后面,避开了达卓。但是,达卓的功夫也算顶尖的,她一个女人,怎么跑得过他。
姜瑶只能一边大喊,一边拖延时间,希望有人能救救她。
达卓没抓住姜瑶,又见她大喊大叫,顿时动了杀心,握紧手上的匕首,又朝她跃了过去。
姜瑶赶紧往后面躲,但她感觉,这次自己好像躲不过去了。她心中有些后悔,或许自己不该这么鲁莽的。
就在这时,有个人出现在她身后,一掌劈晕了她。
达卓也看到了那人,“是你!”他恼道。
“可汗派我来接应你。”狄厉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抱起姜瑶,向后面的巷子里隐去。
街道那边,巡城的官兵已经围了过来。
“我去引开那些人。”达卓快速做出了判断,他虽然不喜欢狄厉,可大事为重。
狄厉点点头。
达卓身后的人立刻把萧瑞安也推到了这边,狄厉身后的人拉住他,然后快速消失在巷子里。
达卓则带人往对面冲去,一边跑,还一边杀了两个人。
那些巡城的官兵立刻被他们吸引了视线,朝他们追了过去。
这边,狄厉则带人快速朝北城门而去。
路上,他一直眼观六路,注意着四周的情形。
忽然,他瞟见那边街道边有个人影,心神巨震。勒必图,将军……他再定睛往那里看,没有,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看错了?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看错。
可是勒必图将军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狄厉愣在那里。
“将军。”他身后的人催他。
狄厉赶紧收摄精神,若是平时,无论那人是不是勒必图将军,他都肯定要去查探一番的,可现在,他还有重任在身。
想到这里,他继续往前跑。
旁边的街道,郑秀珍本来在逛街,忽然听见那边街道乱了起来,好奇的往那边看去。
“小姐,小心。”图奴跟在她身后,关切的道。
“无妨。”郑秀珍觉得不会出什么大事,迈步往那边走。
图奴赶紧跟上。
两个人离得近了,听见有人说,“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北疆奸细。”
“还杀了人。”
“这北疆奸细这么大7788ZL胆?”
“谁知道呢!”
“对了,好像还有人说,自己是安国公之女。”
……
郑秀珍听了大惊,她知道安平侯被封为安国公的事,安国公之女,不就是姜瑶?她远在边疆,萧协又不让别人说姜瑶遇害的事,所以她还不知道姜瑶出事了。
“图奴。”她紧紧抓住了图奴的胳膊,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怎么回事?
图奴也很惊讶,立刻到前面去打听。
费了一会儿功夫,才找到一个知情者,那人说,刚才有一个中年妇人,说她是安国公之女,然后她好像被人打晕,往那边去了。
图奴回来,跟郑秀珍一说,两人立刻往那边追去,想看看究竟。
等他们到北城门的时候,北城门的守将正大声呵斥着关城门。
就在刚才,几个北疆人带着一对中年夫妻要出城门,守城的士兵发现那妇人状态不对,便上前查看。谁知道,那些人忽然动起了手。
同时,外面竟然还有人接应他们。
守城的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眼看着那些人逃之夭夭了。
郑秀珍意识到,可能真是姜瑶出事了,不然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一咬牙,拉着图奴往城门那里奔去。
“小姐。”图奴担心,他们这一去,就到北疆了,会很危险。
郑秀珍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能眼看着姜瑶遇险而不管。
图奴明白了,“冒犯小姐了。”说完,他抱起郑秀珍,直接朝城门跃去。
他手脚修长有力,两下就到了城门前。
“大胆,你们干什么!”守城的士兵大喊,城门马上就要关闭了,他们真没想到有人还敢过来。
图奴又一跃,已经跳出了城门,这时城门恰好关闭,想要再开启,短时间内很难办到。
出了聊城,郑秀珍往北边看,茫茫一片碎石滩,她能看见,远处有一伙人往那边走了。
“咱们先远远跟着,看看情况。”郑秀珍此刻冷静下来道。
图奴点头,两人远远跟了上去。
聊城这边,那些巡城的官兵杀了几个达卓的人,却没抓到达卓。
等他们回头再好好审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提到“安国公之女”,为首的人一听怛然失色,立刻拿出一副画像让说话的人辨认,那人是否就是画像中之人。
那人摇摇头,“说这话的是一个中年妇人。”
为首的人这才心中稍安,但还是将今天的事汇报了上去。
京城琼华殿,王益拿着那份情报惊疑不定,中年妇人?化妆还是怎么样?一般人应该不会说自己是安国公之女这种话吧?难道姜瑶没死?还是……
他忐忑的把这份情报呈交给萧协。
萧协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姜瑶。
那些人绑走了姜瑶,还弄出那样一具尸体,让他以为她已经死了,他本来一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现在全明白了,他们在拖延时间,为的就是把姜瑶带到北疆去。
“召集众臣,朕有事要说!”萧协忽然站起身7788ZL道。
他的声音锋冷有力,王益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了。
朝堂上,众臣炸了锅,要打仗了?他们根本没准备啊!
姜瑶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这里似乎是一处客栈,对面站着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男人正在打量她。
“大齐的皇后?”男人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问。
确切的说,还不是,但姜瑶不想跟他争辩这些。
“我是北疆的虎威将军,接下来,将由我护送你去见我们的可汗。”狄厉道。
“这里是北疆?”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姜瑶还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狄厉点头。
姜瑶不说话了。
这时外面进来几个侍女,她们穿着北疆特有的服饰,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有衣物、首饰什么的。
狄厉退出去,那些侍女伺候姜瑶梳洗换衣。
姜瑶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半个多月没洗澡了,她也真觉得很难受。
洗掉身上的灰尘、装扮,姜瑶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随后,她出门,想弄清楚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狄厉等人正在外面喝茶,见到她出来,都愣了一下。姜瑶现在穿了一身海棠色的衣裙,肌肤白皙,明眸如水,明媚又清艳,跟刚才的狼狈样,完全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