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忒明知答案,却幸灾乐祸的催促道:“什么结果?”
谢兰川面色一变,不善地看了那公子一眼,语气急促道:“迷信之言有什么可说的,我大哥搬出去不过是99Z.L因为性子洒脱,喜欢自由,不愿留在国公府里被拘束,跟那玄冥和尚没什么关系。”
卢忒眼睛一亮,差点笑出了声:“看来此事是真,当真有这么一位和尚?”
谢兰川一看说漏了嘴,面色猛地慌乱起来,心虚的咬紧了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向谢岿然。
谢岿然神色从容,又给明芙鱼夹了条鸡腿。
谢兰川这才注意到谢岿然怀里坐着一位白生生的小姑娘,小姑娘嘴唇红红的,手里拿着一条跟她脸一样大的鸡腿,乌溜溜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谢兰川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明芙鱼也在看着他。
谢岿然这个奸诈的大奸臣怎么会有一个这样蠢笨的二傻子弟弟呢?不对,是三傻子才对。
谢兰川:“……”他怎么觉得这小丫头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鄙视,好像还带着一点怜悯。
一定是错觉。
卢忒看谢岿然那张风雨不动的脸就来气,故意看向刚才说话的那名公子,扬声问:“那秃驴说什么了?说话别说一半,赶紧把知道的都说一遍。”
他身后的公子讨好的笑了笑,立即配合地抬高了声音,朗声道:“据我所知,那名高僧看过世子爷和国公夫人的八字之后,说世子爷跟国公夫人八字不合,天生犯克,如果继续住在一处必定会招来祸害,长此以往,恐对国公夫人贵体有损,不利于身。”
酒楼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将这段话听得清清楚楚。
卢忒得逞的笑了一声,戏谑地看向谢岿然,“原来如此。”
他心中幸灾乐祸起来,国公夫人不喜欢大儿子的事旁人或许不知道,长安城里的名门贵族却是一清二楚,他自然也不例外。
谢岿然自小才华横溢,又长得金尊玉贵,像白玉砌成的仙童玉人,放在谁家都必然深受长辈喜爱,可偏偏谢岿然性子散漫,不受拘束,向来视礼法于无物,虽未做过出阁之事,却也不是守规矩之人,担得起‘桀骜不驯’四个字。
国公夫人出身名门,自小受三纲五常教导,最是讲规矩,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看不惯这个大儿子,且她生谢岿然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听说谢岿然生下来后她一直卧病在床,三个月都未出屋,连抱都没抱过谢岿然一下,待她养好身体之后,转年国公夫人就生下了二子谢临安,自然没有时间再照顾谢岿然,他们母子感情就这样一直淡着。
跟对待谢岿然的态度不同,国公夫人对二子谢临安极为看重,自小亲自教导和照顾,稍有差池便极为紧张。
谢岿然和谢临安兄弟二人明明年纪相当,但国公夫人对待他们兄弟二人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因此兄弟二人的关系多少有些生疏。
谢临安性子沉稳,听到他们的话也面色不变,只抬眸道:“坊间传闻岂可当真?大哥是我娘生的,生下来那日都顺顺利利,99Z.L八字又怎会与我娘相克?此事实在是无稽之谈,以后诸位还是少说为妙。”
谢临安语气淡淡,却莫名有一种压迫感,寥寥数语,既撇清了干系,又隐带威胁。
明芙鱼不由看了他一眼,刚才她见谢临安对谢岿然神色冷淡,还以为他们二人关系不好,没想到谢临安会出言维护谢岿然,不过也有可能只是维护谢家的颜面。
卢忒被谢临安拂了面子,自然不太高兴,瞥了谢临安一眼,用鼻孔出气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谢二公子何必隐瞒?”
他转头看向谢岿然,又虚情假意地挤出笑脸,道:“岿然,难怪你搬出了国公府,原来是孝心一片呀!”
谢岿然没有理会他,他便自顾自道:“不过国公夫人可真是不心疼你,这么小就让你出去自立门户,国公府旧宅废弃多年,想来已是破旧不堪,跟现在的国公府是没法比,这知道的人道你是孝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为谢家所弃,被赶出家门了呢。”
谢临安面色一沉,面上现出不悦之色,“卢公子慎言。”
谢兰川年纪小,心思单纯,丝毫忍不了怒火,立即抬头怒瞪了卢忒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好心前来给你庆祝生辰,你却在这里挑拨离间。”
卢忒不以为意,“谢岿然还没说话呢,你们急什么?再说了,我说的是事实,怎么就成挑拨离间了?”
谢岿然抬眸,眼底有几分捉摸不定的晦暗,他看着卢忒,一直压着的唇边慢慢浮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卢忒,小爷我愿意住在哪就住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最近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连我的事都敢管了?”
卢忒哼笑一声,拉了张椅子在谢岿然对面坐下,吊着眼角看他,有恃无恐道:“世子,你娘不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我相识已久,你何必在我面前装蒜,你说是不是你这个人太不招人喜欢了,所以才连亲娘都瞧不上你,我劝你收敛收敛你这个脾气,不然早晚有一天是要吃大亏的……”
谢岿然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酒盅,垂眉敛目间,未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
明芙鱼睨着卢忒,目光隐隐现出怒火。
她不知道这个卢忒跟谢岿然有什么仇怨,她只知道她现在看卢忒是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谢岿然固然可恶,但也不是卢忒这种酒囊饭袋可以对着大呼小叫的。
明芙鱼看着卢忒吐沫横飞的模样,倏尔唇角微微翘起,看似无意的咬了口鸡腿,轻轻嚼了嚼,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块鸡骨头,正好落在卢忒的鼻子上。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卢忒愣住,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滑稽可笑,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笑又不敢笑,一张张脸愣是给憋红了。
卢忒动作僵硬的低下头去,这才注意到谢岿然怀里还抱99Z.L着明芙鱼这么一个小东西,他迟疑地捡起鼻子上的鸡骨头,放在眼睛底下看了看,待看清是什么东西,再看着周围人憋笑的脸,怒上心头,狠瞪了明芙鱼一眼,拍着桌子就要发怒。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找打!”
明芙鱼却比他更快一步,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白嫩的小手指一抬,指着卢忒,将没有一滴泪的脸往谢岿然怀里一埋,呜呜大声哭了起来,“坏人抢我鸡腿。”
卢忒被她哭得措手不及,气氛一下子僵住,酒楼里其他人客人纷纷看了过来,目光里充满鄙视和指责。
“这位公子,你那么大人了,竟然抢小姑娘的鸡腿,简直是岂有此理!”
“还拿着鸡骨头跟人家小姑娘耀武扬威,也不知道羞!”
“把人家小姑娘都气哭了,大家看看小姑娘多可怜!你这公子传出去也不嫌丢人,就差那一口吃的?”
……
卢忒脸颊火辣辣的,他拿着鸡骨头的手指忍不住颤了颤,盯着手里的鸡骨头差点瞪成了斗鸡眼,“……”这他妈是鸡腿么?你们问问鸡还能不能认出它这条腿!
第9章 感情这还是黑店
谢岿然差点笑出声,阿鱼这句话说的还挺清晰,至少全酒楼的人都听清楚了。
卢忒拍着桌子就要发怒,辞娘听到声音走过来,看清楚情况之后,自然是偏帮自家大小姐。
她娇笑了一声拦住卢忒,“卢公子,你今日若是没带银子,跟奴家说一声就是,大不了这顿饭就让我们大小姐请了,您说您何必抢我们大小姐的鸡腿呢?到时候我们东家如果知道大小姐哭了还得责怪我。”
“大小姐?”卢忒额头一跳。
辞娘掩唇而笑,句句都是软刀子,“对啊,我们东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平时可宝贝的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卢忒看着谢岿然怀里的小丫头不由更气,感情这还是黑店?专门讹人不成!
明芙鱼趴在谢岿然怀里,对卢忒的怒火视若无睹,专心玩着谢岿然脑后的发丝,谢岿然的头发乌黑柔亮,虽然硬的有些扎手,摸起来却极为顺滑,像上好的绸缎一般。
谢岿然伸手不动声色的挡住明芙鱼,抬头道:“卢忒,你瞪着阿鱼做什么?我家小丫头胆子小,可经不住你吓,如果被你吓出个好歹来,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谢岿然含笑看着卢忒,他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可卢忒看了,却莫名觉得后颈一寒。
明芙鱼配合得在谢岿然怀里抽噎了两声,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看得众人指责声更大,目光像利剑一样不断射向卢忒。
卢忒怒火中烧,目光凶狠的瞪着明芙鱼的后脑勺,“我今日若非教训她,不肯善罢甘休,你又能奈我何?”
谢岿然眸光渐渐变深,忽而开口道:“我听说你弟弟前几天落水受了风寒,到现在都没好利索,能起床了吗?”
谢岿然似笑非笑的看99Z.L着卢忒,仿佛随口一问,可目光里却闪烁着冰冷的光。
阿鱼都给他出气了,他可不能再息事宁人。
卢忒敢对阿鱼这样大呼小叫,他若再不教训一下,以后还不知道敢怎么欺负他家小姑娘呢。
卢忒莫名觉得凉风阵阵,不自觉挺了挺背脊,警惕地看着谢岿然,“你忽然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谢岿然微微一笑,对卢忒勾了勾手指。
卢忒犹豫了一下,附耳过去。
谢岿然眉宇肃冷地看着卢忒,启唇道:“我忽而想起一件事来,九岁那年,夫子让我们斗棋,正好你父亲来了,我当着他的面将你杀了个片甲不留,你怀恨在心,下学的时候便趁我不注意想推我下水,幸好我当时机敏,及时闪开了,最后是你自己落了水,想来你那弟弟是没有我机敏,所以才着了你的道。”
明芙鱼靠在谢岿然怀里,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忍不住抿出一点笑来,她想象着当时的画面,不用问也知道,谢岿然当初必然是早就算到卢忒会报复他,所以才伺机反将卢忒拽下水的。
卢忒没料到谢岿然三言两语就猜到他弟弟落水的事是他做的,顿时头皮发麻,腿肚子发软,整张脸都白了。
他娘管得严,他爹平日没法沾花惹草,所以虽然身居高位,却没有什么子嗣,只有那个身份不明的吕氏几年前给他爹生了个儿子。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他本来没当回事,可前几日他爹过生辰,他不小心给忘了,他那个弟弟却记得清清楚楚,还亲手写了一百个‘寿’字给他爹祝寿,最可气的是字写得比他还好。
他爹借机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他娘私下也万分不悦,虽然找了个借口惩治了吕氏,但他依旧怀恨在心,那日正巧看到病秧子在湖边赏荷,就顺手把他推了下去,他本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谢岿然这么快就全猜到了。
真是奇了怪了,谢岿然就像有天眼一样,把所有事情都猜得明明白白,一点也不差。
他今日本想嘲笑谢岿然,没想到却被反将了一军,他变了面色,赶紧回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那群狐朋狗友,气急败坏摆手道:“你们都给我后退几步,我跟岿然有话说。”
大家不明所以,但看他面色严肃,全都听话的后退了两步,只有谢临安和谢兰川不听不听他指挥,站着没动。
卢忒回头看向谢岿然,声音磕磕绊绊起来,“你说什么呢?这种事岂可胡言乱语,我与家弟兄友弟恭,你如此冤枉我,小心我……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谢岿然有恃无恐地看着他,唇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睛里却淬了冰,凉意弥漫,“我今日说就说了,不但要说,还要光明正大的说,你是敢带我去见官,还是敢让你爹来跟我讨个说法?”
谢岿然勾唇讥讽的笑了一声,“这件事如果真追究起99Z.L来,我倒是不怕的,你呢?你就确定你当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或者被人看到?真要调查起来,还真说不准能调查出什么呢。”
卢忒面上一下没了血色,此事如果被他爹知道了,他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爹虽然不喜欢那个病秧子,但到底是他爹的亲骨肉,而且他爹一向最看重卢家脸面,兄弟阋墙的事如果传了出去,必将沦为长安城里的笑柄。
明芙鱼在心里笑了一声,这个卢忒真是不打自招,谢岿然不过是稍微试探,他便六神无主起来,现在任谁看都知道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谢岿然好整以暇地瞧着卢忒,慢悠悠道:“卢忒,几年了你都不知道换个法子,是懒得想还是想不出来?你猜你爹如果知道了此事,是会骂你坏,还是会骂你蠢?”
谢岿然虽然是在问卢忒,自己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卢平远自己就是一匹豺狼,自然知道自己生出的是没心没肺的狼崽,卢忒如果只是坏,他可能还乐见其成,但卢忒用如此蠢笨的方法,他如果知道了必然是更嫌弃卢忒蠢笨。
卢忒彻底慌了神,再也不见了刚才的趾高气昂,赶紧伏低做小,声音都矮了几分,“岿然,不,世子爷!你我自小相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你看这其实都是误会,我那是真的是不小心,你可切莫要上我父亲那里胡说……”
谢岿然扬着眉梢,一脸纯良无害,“我这个人心情不爽快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自己想也就算了,偏偏还喜欢到处说,如果一不小心被卢大人听到了,卢兄也不能怪我。”
卢忒笑容僵在脸上,心里暗骂了谢岿然一句,心思百转千回,脸上却还要陪着笑,“世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世子心情不好就是我心情不好,不知道世子爷的心情怎么才能爽利起来呢?”
谢岿然悠悠一笑,展开折扇摇了摇,从明芙鱼的角度看过去,笑得像只老狐狸,“卢忒,我听说你前几日得了匹好马?据说是千里良驹,可日行千里,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好马。”
卢忒心里恨极了,那匹马可是他最近的心头好,他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声,脸上笑容却不敢变,讷讷道:“确实有这件事,世子爷果然消息灵通,只是那马还小,是匹小马驹,世子爷如果想要好马,为兄可以去给你选一匹大的,保证让你满意。”
他那匹小马驹可是一匹可遇而不可求的好马,他寻了许久才得来的,可不舍得给谢岿然,他只想糊弄过去,以后再买匹差不多模样的给谢岿然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