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如果有一天明芙鱼也追着我打就好了。”楚渡君低声呢喃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明芙鱼的身上。
楚云深瞪圆眼睛,在他后脑勺用力拍了一下,“有没有点出息,整天想着被未来媳妇打?”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阴侧侧道:“是不是我平时打你打的太少了,所以你才皮痒的,你早说呀,我也不介意多打打你。”
楚渡君吓得赶紧离他远了一些,连连道:“不用了不用了,哥,我说着玩儿的,你不要当真。”
楚云深冷哼了一声,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楚渡君看着在游廊里肆意奔跑的明芙鱼,忍不住道:“哥,你觉不觉得阿鱼变了?”
他这次回来之后发现明芙鱼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面上的神色轻松又惬意,就算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也带着柔和的光,她开心的时候便放声大笑,不开心的时候就肆意哭泣,整个人精神奕奕,充满了活力,如同一般的青春少女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麻木隐忍。
这样的明芙鱼更加耀眼,也更加迷人,让他心生欢喜。
楚云深随意看了明芙鱼一眼,“哪里变了?阿鱼以前不就是这样么,小时候只要谢岿然敢惹她不高兴,她就抓着谢岿然的手背咬,谢岿然当时还骗我是兔子咬的,小丫头机灵的很,倒是前两年她家里发生变故,整个人才沉默内敛了起来,现在倒是恢复了几分以前的样子,越来越活泼了,我看要不了多久,她又要抓着谢岿然的手咬了。”
楚云深想象着谢岿然被咬的模样,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仰头灌了一杯酒。
楚渡君微微沉默下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明芙鱼,她从来都是如此,只是他不够了解她而已。
他一直希望明芙鱼可以过得更开心,他一直努力去做的事,谢岿然好像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他看着阳光底下的谢岿然和明芙鱼,微微晃了眼。
明芙鱼追着谢岿然跑了一会儿,被风一吹,酒意上头,脑袋忍不住有些晕,身体微微晃了晃,差点从台阶上跌下去。
谢岿然连忙伸手扶住她,低头望去,明芙鱼面颊上染了一层薄红,像好看的晚霞,嘴唇红润,眼神朦胧,漂亮的眸99Z.L子里像盈着一汪水一样,她刚才明明只尝了一小口酒,却已经有些醉了。
明芙鱼靠着他呢喃了一声:“难受。”
她眼前阵阵眩晕,抬头看去,仿佛有两个谢岿然一样。
谢岿然无奈摇了摇头,“明明不会喝酒,偏偏好奇心还重,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明芙鱼又想打他,可惜手脚绵软无力。
谢岿然将她扶回去,让她在凳子上坐下,将她面前的酒杯拿走,换成一杯温水,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大红苹果,“你刚才只喝了一口酒,应该是跑得急了,反应才这么大,没事的,等会儿酒意散了就舒服了,先喝两口水。”
明芙鱼乖乖喝了两口温水,又咬了一口苹果。
嗯,还是苹果好吃,比酒好多了。
谢岿然哑然失笑,回去坐着继续吃饭。
酒过三巡,楚云深已经喝醉了,醉倒在一旁,趴在桌子上口中喃喃说着什么,明芙鱼侧耳听了听,就听见一个‘叶’字。
楚云深‘叶’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明芙鱼懒得继续听他一个人嘀嘀咕咕,将红苹果啃完,吩咐小厮将楚云深扶下去休息。
明芙鱼酒意虽然过去了,但还有些微微的熏熏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跟谢岿然和楚渡君摆了摆手,直接回屋里睡觉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谢岿然和楚渡君还坐在桌旁。
谢岿然仰头喝着酒,楚渡君低头吃着花生米,不时抬手给谢岿然斟酒。
谢岿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擦了下唇边的酒渍,慢悠悠道:“渡君,阿鱼这个小丫头,想要什么不会直接说,她可能会绕着圈子告诉你,你要懂她的意思。”
楚渡君轻轻点头,静静听着。
谢岿然又仰头灌了一口酒,继续念叨着,“阿鱼喜欢白毛的小动物,尤其是性子绵软的,性子烈的不行,就算是兔子,只要是稍微凶猛点她也害怕,可她又不愿意承认,平白自己受罪,你得多多留意,把她害怕的东西离她远一点。”
“你虽然是我表弟,但你以后可别想欺负阿鱼,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就算是舅母拦着我也不管用。”
楚渡君后颈一凉,赶紧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阿鱼,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我自己更不会欺负她。”
谢岿然‘嗯’了一声,继续道:“阿鱼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你给她买几块桂花糕,她保准能开心起来,就去我刚才带你们去的那家买,她最喜欢吃那家的桂花糕,如果没有桂花糕,就买几块桂花糖,也能把小丫头哄的笑一笑。”
楚渡君神色动了动,微微抬眸,声音有些低沉问:“阿鱼,一直都喜欢吃桂花糕吗?还有……桂花糖。”
他一直都将桂花糖当作他和明芙鱼之间的小秘密,每次看明芙鱼吃他准备的桂花糖,他都觉得开心。
他到现在都记得明芙鱼第一次吃他给的桂花糖的模样,小姑娘坐在车里,99Z.L吓得面颊雪白,吃过桂花糖后,眼睛里像撒了清润的光,面颊渐渐红润了起来,神色也镇定了不少。
他以为那是因为他。
他心中窃喜的认为,明芙鱼喜欢吃桂花糖是因为他,也只有他知道明芙鱼喜欢吃桂花糖,可是原来早就已经有人知道了,他以为自己让明芙鱼喜欢上了桂花糖,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谢岿然没留意到楚渡君黯淡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酒熏,“嗯,阿鱼从小就喜欢吃,嫂夫人以前还亲手给她做过桂花糕,当时正好是夏末秋初,桂花开了满树,满院飘香,院子里都是桂花香,我和阿鱼被嫂夫人派去摘桂花,我爬到树上去,阿鱼提着小竹篓在树下指挥,小丫头挑剔的很,不是花瓣娇嫩的不要,非要树尖上最嫩的那簇……”
谢岿然声音起起伏伏,想起往事,唇角不自觉夹杂着几分笑意。
楚渡君沉默地听着,他忍不住去想,当初明芙鱼吃了桂花糖后逐渐镇定下来,究竟是因为桂花糖,还是因为想起了谢岿然呢。
……
时光匆匆而过,辞娘和相公带着货物回来后,明号店铺很快重新开张。
明芙鱼特意请了舞狮和踩高跷的人在店门口表演,还让人放了很多鞭炮,反正怎么热闹怎么来,声势浩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明号重新更换了主人,从早到晚,热热闹闹了一天。
辞娘和她相公带回来的货物又好又新颖,他们都极为满意,将这些货品摆出去后,果然吸引来了一大批顾客。
只是这些顾客里有的人以前吃过亏,担忧明号会像以前那样不讲诚信,所以不敢买,不过他们很快就打消了这些顾虑,新开的明号待人以诚,对待客人态度又好又周到,还有以前明号的样子。
铺子里有不少人都是以前明伯庸手底下的人,当初如果不是明芙鱼,他们也不能保住这份打工的机会,他们没有忘记这份恩情,得知明芙鱼重新收回明号之后,干起活来都更为有劲,一心一意向着明芙鱼。
大家上下一心,铺子里的生意逐渐转好,一天天红红火火起来,不过想要彻底打响名号,还是需要日复一日的积累,不能心急。
只有一事,辞娘依旧有些犯愁,她坐在明芙鱼屋中,愁道:“以前酒楼是正正经经的酒楼,大家来了就是吃饭喝酒,没有其他的娱乐,可现在酒楼经过明从里接手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模样,明从里在里面养过舞姬、摇过色子,大家来了总觉得吃饭的时候还想找点其他乐子,可明从里以前养的舞姬都衣着暴露,袒胸露背,跳的是艳舞,将酒楼弄的乌烟瘴气,不像是酒楼倒像是青楼。”
辞娘伸出一指揉了揉额头,头痛道:“我们绝不能再像他那般行事,更不能再请那些舞姬来,可骤然一点表演也没有,大家还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单纯吃饭99Z.L好像少了点什么,周围过于平静,留不住以前旧客人,可要积攒新客人又太慢了,毕竟酒楼里厨子、小厮一大堆,投入比较多,每天光给他们的银子就不少,我与李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新意,只能来找小姐你了……”
李哥就是辞娘的夫君,辞娘当时回到乡下后不久就嫁给了他,现在一起管理店铺,十分恩爱。
明芙鱼手指轻轻转着手里的茶杯,思考起来。
她想起谢岿然冠礼那日发生的事,心里很快有了决定,抬头道:“辞娘,找位说书先生到酒楼里讲故事如何?”
辞娘眼睛一亮,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语气有些激动道:“说书先生讲故事趣味生动,能让客人解闷,又不至于乱了风气,正为合适。”
明芙鱼沉吟片刻,“那就这么办,再找两位弹曲的,配合着说书先生搞搞气氛,让故事更能引人入胜一些,然后……让说书先生待在二楼说故事,这样的话,想安静吃饭的客人就可以留在一楼用餐,想听故事的人就去二楼。”
辞娘忍不住使劲点了点头,“小姐说得对,如此一来,一楼和二楼的客人就可以互不打扰,各取所需,这样两种客人都可以留下来吃饭。”
辞娘想了想,忍不住又发起愁来,“让说书先生讲什么故事好呢?”
明芙鱼喝了一口茶,红润地唇角微微翘起,她放下茶杯,眼眸明亮道:“就讲少年将军的故事!”
辞娘一愣。
辞娘听明芙鱼解释清楚意图之后,按照明芙鱼的指示,很快就着手照办,开始找会写故事的书生,按照谢岿然的事迹编故事。
明芙鱼思考之后决定,故事主线是真的,让人能猜测到故事里的少将军指的是谢岿然,但要增添一些波折和趣味,让故事更加精彩和生动起来,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去听,也能让故事传播的更广。
书生们写得很快,不但按照明芙鱼的要求写了下来,甚至还给谢岿然编了几段风流韵事,故事个个生动,很引人入胜,辞娘将写好的纸稿送过来后,明芙鱼看得忍不住憋笑。
辞娘看着笑弯了眼眸的明芙鱼,笑了笑,有些担心道:“小姐,我知道您是想借用这种方法,扭转百姓对摄政王的印象,可这么做能有用吗?”
她虽然觉得这些故事很有趣,但总隐隐有些担心,毕竟现在外面对摄政王怨声载道,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也不一定会相信这些故事。
明芙鱼放下手里的纸稿,轻声道:“我只是想让百姓们更了解他。”
“百姓们只看到谢岿然杀了很多人,却不知道他杀这些人都是有原因的,他杀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每一个人都是犯了死罪,证据确凿,只是朝廷不能将他们的罪行详细的写榜文昭告天下,甚至有的官员所犯的错误是涉及到朝廷机密的,这些机密无法公布,案件的细节自然也没办99Z.L法公布。”
“大家之所以这么惧怕谢岿然,是因为谢岿然在短短时间内杀的人太多,引起了百姓们的恐慌和惧怕,觉得他双手沾了太多血,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又误会他想自己做皇帝,才觉得他其心不正。”
“至于朝堂上的官员们,他们之所以会反对谢岿然,是因为谢岿然为了尽快压制住乱党,做事确实狠辣决绝了一些,他动作又快又迅猛,官员们的同僚可能前一天还在跟他们打招呼,夜里就已经丧命,所以他们才会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而且皇帝现在太过年幼,谢岿然又手握重拳,他们才总怀疑谢岿然是在为自己筹谋,想自己做皇帝。”
“只要让百姓和官员们明白,谢岿然不是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而是按照规章制度,为了朝纲杀人,就足够了,剩下的事让百姓和官员们自己去评判。”
明芙鱼这段时间思考了很多,甚至经常去街道上听大家对谢岿然的那些恶言,分析他们惧怕谢岿然的原因,努力找到症结所在。
辞娘是值得信赖之人,她才没有隐瞒,将自己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
辞娘闻言忍不住轻轻点头,“人心是杆秤,总喜欢偏向一边,我们虽然无法做到让百姓心里的秤偏向摄政王,但至少也能让这杆秤公平一些,让大家不要带着异样的目光去看摄政王,只要能改变一点点大家的想法,我们就算成功的。”
“嗯。”明芙鱼声音清润,思考了一下道:“就让说书先生从谢岿然少年时讲起,天之骄子,却因为一桩意外,孤身一人去了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要让大家清楚他立下过多少战功,明白过来他手里的兵权就是这样来的,还要将他去边关的原因仔仔细细的讲清楚,从李锦睿如何对待叶自绾开始讲起,还要把他当初如何死皮赖脸不肯和离的事,都详详细细的讲清楚,叶自绾当年奔赴战场,是为了保护天下的百姓,谢岿然揍李锦睿到底有没有做错,就留给百姓来判断吧。”
百姓们之所以觉得谢岿然杀人不眨眼,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当年打李锦睿的事闹得风风雨雨,让大家在脑海里有了一个固有的印象,觉得他暴躁易怒,甚至在当年酿下大祸,可大家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对当年的事一知半解,知他打人,却不知他为何打人。
辞娘听得聚精会神,连连点头,“好。”
明芙鱼眸色深深,抬头望着窗外的暖阳,声音平缓道:“既然百姓们都觉得谢岿然杀人不对,那么我们便让他们知道这些罪人到底都做过什么,也让百姓明白这些被杀的人到底都伤害了多少他们的利益,人只有在跟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时候,才会感同身受,明白什么叫罪有应得,错的从来不是下令处斩的人,而是犯罪的人。”
辞娘明白明芙鱼的意思后,立刻起身,准备99Z.L将纸稿拿回去给书生们修改,还要把明芙鱼刚才说的几桩事都加了进去,这些事她不放心别人去做,全都自己一手操办。
明芙鱼亲自将辞娘送到门口,目送着她走远,她正要转身回屋,楚渡君兴致勃勃地骑马来找她,约她听戏,她正好闲着无事,就直接跟着楚渡君去了戏园。
谢岿然下朝回来,在府里没看到明芙鱼,随口问了管家一句,管家跟在他身后,如实答了,说阿鱼小姐跟楚家二少爷听戏去了。
谢岿然在椅上坐下,双手抱胸,不满道:“前天我要带阿鱼去赌钱,她不肯去,今天楚二邀请她去听戏,她倒是欣然去了!”
管家陪笑道:“阿鱼小姐不喜欢赌钱。”
谢岿然挑眉,“那她喜欢什么?斗蛐蛐?打马吊?”
管家继续陪笑,委婉道:“阿鱼小姐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