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婶子:“你看着显小啊,我以为你就十五、六岁呢。这些杀千刀的拐子,连孩儿他娘都拐!”
正说着,门外有人喊了声“娘”,燕婶子把丫头招呼过来陪着林涧珀,自己出去了。
丫头看着有五、六岁的样子,已经痩得脱相了,显得她的眼睛大得吓人,她穿一身整体军绿色的长袖长裤,但仔细看看,就发现这身衣服是用不同的绿色布料拼凑缝制的,像是从好几件旧衣服上拆下能用的部分,再重新缝上。
林涧珀看着丫头,丫头也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林涧珀,林涧珀觉得有些尴尬,她决定主动出击:“丫头,你有大名吗?”
丫头点点头:“有,叫王妞妞。”
行,看来是个正常小孩。因为刚刚丫头一直在边上的土墩子上坐着,除了徐山翠让她去盛水,她都不说话也不动,就坐在那看着他们聊天。林涧珀以为这孩子有什么问题。
林涧珀:“丫头,那你认字吗?”
丫头:“奶教过,就认识一点儿。”
林涧珀:“那姨考考你,你认识墙上这几个字吗,会念吗?”
丫头回头看墙:“认识!奶早教过了!……席……岁!”
林涧珀:……
果然,明明看见丫头张嘴了,可是听到的内容就是间断的,说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在林涧珀的耳朵里,就被消声了。
视觉上打了高斯模糊的字,听觉上也会被打高斯模糊,是林涧珀得到的结论。
林涧珀还是不死心,打算再试试,她指着高斯模糊字下面的高斯模糊照片问丫头:“那你认识他是谁吗?”
丫头:“知道!他是……!”
林涧珀:……
行了,又是耳聋时刻。
趁着只有丫头在,林涧珀打算试试自己的空间能不能正常用。她假装闭目养神,丫头倒是很乖,以为林涧珀又睡着了,自己拿个石子,低头在屋里的土地上写写画画。
林涧珀挑挑拣拣,最后还是打算选个体积较小的物品先试试。她取了一粒独立包装的阿x卑斯奶糖出来。
她攥在手心里偷偷地瞄了一眼,这一眼让她惊呆了,这颗奶糖,原来在空间里,是有塑料皮密封印花包装的,可出来之后,那层外包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团团皱皱地把糖块包了起来。
她试着再把这块糖放回去,失败了,不能放回。
她又在空间里找了半天,最后选了个大白兔奶糖,觉得这个应该稳妥,再取出来,从手心里偷偷瞄了一眼,果然,大白兔奶糖的外包装还在,没有变成皱巴巴的小纸块。
同样,她试图把这块大白兔奶糖放回空间里,也失败了。
她躺在土炕上思索了一阵,结合这两块糖的试验,她猜想,这个时代没有的物品,也能拿出来,但是外包装会被替换;这个时代有的物品,取出之后外包装还在。但是取出的东西,无法放进去。
她翻了个身,看到土炕里面还散落着几块不同绿色的小布头,她悄悄拿起最小的一块,试着放进空间里,成功了。再取出来,也成功了。
林涧珀枕着的枕头,应该是用茅草填的,因为漏了几根干草出来,她将手轻轻覆盖在漏出来的茅草上面,茅草也进了空间,再取出,茅草就又出来了。
现在得出的试验结论是,林涧珀从她那个时代带来的东西,只能从空间出,不能进。而这个时代的东西,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再大点东西,林涧珀不想惊动别人,先不试了。
看着丫头还在地上乖巧地写写画画,林涧珀伸出手,喊了一声:“丫头,姨送你点好吃的,谢谢你帮姨端水喝。”
丫头没有接:“娘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林涧珀:“这是姨给你这个小辈的见面礼。这是糖豆,姨牙不好,不能吃糖豆。再不吃这糖豆会化的,那多浪费呀,你帮姨吃了,就是节约了呀。”
丫头在林涧珀的忽悠下,接过了这两块糖,但是她没有吃,而是跑进院子里,大声跟燕婶子说:“奶,姨姨刚给我两块糖。娘说要是有吃的,就交给奶,让奶来分。”
燕婶子:“哎呦,我们丫头这么懂事。”
燕婶子和丫头一起又进屋里来了,一块进来的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女孩。
这个女孩的年纪看起来比丫头大很多,二十来岁的样子,但是比之前见过的三个人都更瘦,情况比皮包骨头也好不不到哪里去,她肤色暗黄衰败,一只腿还行不动不便,走路是跛的。
燕婶子指着那个女人说:“这是我大闺女,大妹,大名叫王露。”
林涧珀认为这个时代的见面礼仪应该是握手的,她伸出一只手:“你好,王露同志,我叫琥珀。”
第3章 饥饿年代3
意外的是,王露往燕婶子身后一缩,在燕婶子身后嚅嚅地说:“你、你好。”
林涧珀尴尬地收回手。
燕婶子:“琥珀别往心里去啊,大妹她怕生,没有恶意的。”
燕婶子把那两块糖又塞回到林涧珀手里:“这糖,我在镇上供销社都没见过卖的。……周年的在大队听广播的时候,广播里提过这个大白兔奶糖是给国家献礼生产的。能有这个糖,姑娘,你家是——?”
林涧珀才惊觉自己大意了,她错误估计了她在这个时代的时间点,她现在呆的时间点,恐怕比她推测的还要早一点。
她赶紧圆谎:“我外公是老红军,这是他去参加表彰大会得的奖励,他老人家以为我爱吃就给我了。我刚刚在兜里就翻到这两款糖,其实我也不爱吃糖,要不也是化了,就想着拿给丫头甜甜嘴。”
林涧珀努力回忆自己以前在书里,看过的上个世纪的讲话方式,尽力模仿。
林涧珀:“我真的很感激你们救了我,您看我除了这身衣服,两手空空,就让我表达一下我的心意吧。”
燕婶子犹豫了一下:“行,那我拿着了。你也太往心里去了,我救你,纯属搭把手的事。这人在做啊,天在看,我寻思着多做点好事,也是给我家二妹积德了。”
林涧珀想起昨天晚上迷迷糊糊听见母子俩的对话,说是二妹还没找到。也就是说,二妹丢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人家没说,她也不好意思多问。
“对了,燕婶子,有个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下,您看我这身衣服,”林涧珀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白色真丝绣花睡衣:“这是睡衣,我实在不好穿这个出门。我能不能用这身衣服,跟您换一套您身上这样的衣服。”
林涧珀的空间里,是屯了很多衣服的,可是都跟他们这个年代的衣服,有很大差距,她琢磨了,不如直接穿他们的衣服,比较不容易出问题。
燕婶子:“哎呦那更使不得了,看你这个衣服这个料子,在……都没有。你要是不嫌弃,我找一身山翠的衣服给你,你们俩个头差不多,就是没有新的了,都是旧衣服。”
林涧珀肠胃不太好,从小就偏瘦,虽然没到这几个人面黄肌瘦的程度,除了比他们稍微白净点,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显得过于违和。
林涧珀:“燕婶子,您这样说我可就不能要了,现在谁家不都困难,您匀出一身衣服给我,山翠姐不就少了一身?您不跟我换,我就不能要山翠姐的衣服,您不能让我穿着这身衣服出门吧?不得让人笑话死我?”
林涧珀和燕婶子又互相推让了一阵,最后燕婶子败下阵来。
燕婶子拿来一件深蓝色的上衣和一条黑色裤子,虽然上面也挂了补丁,但洗得很干净,而且比徐山翠身上穿的新很多。她把大妹和丫头都叫了出去,让林涧珀自己在屋里换衣服。
林涧珀睡觉是不穿内衣的,幸亏她昨天睡觉之前脑抽了,开了空调,还穿上了长袖长裤睡衣。要是平常的6月,她就是穿着吊带睡裙睡觉,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穿着吊带睡裙穿过来的景象。
也幸亏她瘦,之前她很羡慕波霸的,这一刻,她只庆幸自己是个飞机场,要不真丝睡衣这材质,全贴在身上,哪怕是长袖,也多少会走点光。
趁着没人,她从空间找了件纯棉的,深蓝色背心式内衣,套在最里面了。其他有印花的,她是不敢穿了,蕾丝的那种根本就连挑都没打算挑。
可这里是几月份?她在这间土炕屋里,穿着真丝睡衣,还觉得有点冷。换上这身像是棉质布料的厚裤子和褂子,才觉得暖和点。虽然这布料感觉特别粗糙,但是总比她拿出的不是这个时代的衣服强点。
换完衣服,刚刚又精神高度紧张说了那么半天话,身体也还是没什么气力,使不上劲,林涧珀感觉越来越乏力。她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
她刚被徐山翠从这间土炕屋里叫醒时,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阳,感觉应该是正午,可这家人好像都没吃午饭似的,屋里没有食物的味道,现在应该还是粮食短缺的时期,他们每天只吃两顿饭吗?
林涧珀从空间找到小餐包,迅速吃掉两个,还是觉得自己精神很差,于是又躺下睡着了。
等丫头来叫林涧珀吃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林涧珀跟着二丫来到另一间屋子,还没走到那间屋子的门口,就听到屋里有个陌生的男人在说话:“呦,今天嘛日子,怎么还有野菜窝窝?”
另一个声音明显比他要年轻的男人回答说:“有客人。”
这个回答“有客人”的男人,林涧珀听出来了,是那个说不要管她,又背她回来的那个人。
燕婶子从屋子里出来迎林涧珀了,她热情地招呼林涧珀进屋:“肯定比不上你在城里吃的,别嫌弃啊。”
林涧珀:“怎么会,现在这么的困难时期,您肯收留我,我都感激不尽了,怎么会嫌弃。”
燕婶子还是那句话:“你别过意不去,我在给我们家二妹积德呢。”
坐下之后,燕婶子指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给林涧珀开始介绍:“这是我大儿子,叫王建刚,是丫头她爹。”
又指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这是我二儿子,叫王铁柱。”
林涧珀:“你们好。”
王铁柱点了下头,没说话,倒是王建刚好像很健谈:“哦,这就是你们昨天半夜从山上救回来的姑娘?幸亏带她回来了,我今天下午上山,看山有一面塌了一点,石头掉下来好多。”
徐山翠马上大声斥责他:“昨天夜里刚下了一场暴雨你就上山?!”
王建刚嘿嘿傻乐:“这不想着刚下过雨,能不能找点山货吗?我捡了点蘑菇头回来。”
林涧珀换算了一下他们的关系,王建刚是丫头的爹,那徐山翠和王建刚就是夫妻俩了。
她又看了一眼王铁柱,突然发现王铁柱和坐在他旁边的大妹王露,长得不能说一模一样吧,但起码有七分相似。要不是因为王露实在太瘦了,哪怕脸上再多一点点肉,都能跟王铁柱凑成九分像。
看起来王铁柱和王露的年龄也差不多。难道他们俩是龙凤胎吗?
饭桌上很简单,只有一碟子窝窝头,每个人的面前有一碗白色的汤,林涧珀低头看了看汤,碗底只有四、五粒米,她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燕婶子,燕婶子的汤碗里,连米都没有。
她感觉关于自己到底处于什么时期的推测,差不多有了定论,即使不是那几年缺粮期间,也是附近的年份。
这么困难的年份,林涧珀坐在人家的饭桌上,内心不安。她自己又不缺这口吃的,却要吃掉人家牙缝里挤出的口粮,她从心底感到过意不去。
况且她塞了两个小餐包之后又马上睡觉,现在一点也不饿。她端起汤碗小口的抿着,不打算吃那个窝窝头了。
林涧珀抿了一阵,燕婶子就发现了。
燕婶子拿了一个窝窝头塞进林涧珀的手里:“吃吧,别不好意思,管够。”
林涧珀又把手里的窝窝头放回盘子里:“我平时就吃得少,这米汤就够了。”
燕婶子再次拿了窝窝头塞到林涧珀手里:“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不能只喝汤。”
林涧珀还是把窝窝头放回盘子里:“我睡了一天,也没干活,没什么体力消耗,真的不饿。”
燕婶子拗不过林涧珀,一时间冷了场,到是王铁柱说话了:“别争了,要不吃半个吧。”
“对对对,那吃半个吧。”燕婶子把一个窝窝头掰开,又双叒叕塞到林涧珀手里,这其实不是个窝窝头,是个菜团子,掰开之后,里面有绿色的菜叶馅料。
林涧珀也不好再放回去了,因为菜团子掰开之后,拿来拿去的过程中,馅料很容易抖落,万一掉了点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她浪费粮食,不识好歹。
林涧珀只好吃了起来,心里想着等走的那天,偷偷留下一些粮食给他们。
菜团子的味道对林涧珀来说很糟糕。
又干,又咸,可能是没放油,菜的味道也怪怪的,林涧珀吃不出来是什么菜,哪怕是切碎了,看这个菜的形状也奇怪,推测这个年份的话,可能是吃野菜的情况比较多吧。
这半个菜团子林涧珀吃了好久,就着米汤水勉强咽下去了。可能是因为她吃得实在太慢,不像很饿,燕婶子没再试图给她劝饭。
每人都只吃了一个菜团子,碟子里就剩下给林涧珀掰开的那半个菜团子了。
燕婶子看了看那半个菜团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铁柱,你吃了吧,你还长身体。”
铁柱:“给丫头吃,丫头小。”
丫头:“我不小了。大姑身体不好,给大姑吃。”
燕婶子拍板了:“那大妹你吃,多补补。”
大妹王露没有说话,也没有推让,直接拿过来那半个菜团子两口就吃下去了。
林涧珀看着这个场面,觉得心里很难受。曾经书本上,电视上看那个年代发生的事,只是觉得他们过得很辛苦。
可当这电视剧一样的场景,在自己眼前真实的上演,尤其是她明明不需要,却还吃了人家一份口粮,让她越发自责起来。
她曾经一瞬间有冲动,想把空间里的粮食拿出来,但是马上又忍住了。如果她真的直接凭空变魔术一样的拿出粮食,在这个时代会有什么遭遇?她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