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林,一模年级第三,可以说是全球最传统最正宗的学霸人设,一心搞学习,此外的唯一兴趣就是打篮球,高二的时候和侯梓皓在球场上交上了朋友,那时候他们还不同班。
他这一节课被侯梓皓挡得跟瞎了没两样,结果始作俑者却连头也不回,就扔过来一句:“我没记,你找葛澳吧。”
葛澳,年级37,选座的时候荣升天选之子,得到了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从此获得高枕无忧上课摸鱼的幸运buff,高一高二和侯梓皓同班两年,球友之一。
被cue的葛同学正好慢悠悠地拿着水壶要出去打水,听到被cue后凑了过来,坐在侯梓皓的桌子上拿起他的卷子一看:嚯,还真一个字儿没记。
葛澳说了一声“牛逼”,又打量了一眼侯梓皓阴郁的表情,以为他是因为被老潘训了不高兴,于是拍了拍他,说:“没事儿,老潘不就那样儿,说两句也没什么。”
侯梓皓把他手拨开,烦躁地说:“不是因为这个。”
葛澳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第三排靠窗坐的周乐琪一眼,随后坏笑起来,露出了酒窝,揶揄侯梓皓:“怎么着,不是第一接受不了?这也没啥吧,人家都复读两回了。”
这下儿侯梓皓脸色更难看了。
他回头很快看了周乐琪一眼,正瞧见早晨八九点明媚的阳光映照在她身上,她正抬手把一缕碎头发别到耳后,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更显得漂亮……
……我靠,这也太漂亮了。
侯梓皓快烦死了,他扭过头压低声音问葛澳:“她怎么会到咱们班上来的?”
葛澳耸了耸肩,把侯梓皓卷子放下,说:“我哪知道?估计又考崩了吧。”
侯梓皓不说话了,眉头那个皱啊。
而严林脾气已经上来了,他抬起头看着闲聊的俩人拍桌子:“笔记!能不能来个人给我抄一下笔记!”
没人理他,他更气了,又踢了一脚侯梓皓的椅子,说:“你要不跟老潘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换个座位,你搁这儿坐着我甭上课了。”
葛澳的酒窝又露出来,说:“我觉得也应该换换,坐第一排也太难顶了,正好老潘不是奉行按成绩选座嘛,你跟他聊聊,保不准能换。”
侯梓皓本来都不想说话了,一听这个忽然问:“按成绩选座位?”
葛澳和严林点头。
他“哦”了一声,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周乐琪坐的方向,问:“我第几?”
葛澳、严林:……?
葛澳一看考第三的严林脸已经黑了,知道他最烦侯梓皓这种吊儿郎当还老是考他前面的人,于是赶紧拉架,说:“第二第二——您都不看成绩的吗?”
葛澳说完自己就悟了——也对,侯神还看个屁,第一还能有什么悬念吗?
他刚悟完,就看到侯梓皓一下儿站起来往门外走,连一旁小心翼翼想跟他搭话的袁嘉惠都没看见。
啧啧。
课间最后两分钟,王传智想跟周乐琪搭上一句话。
小姐姐长得真漂亮,身上真香,成绩真好……害,要不他问个题吧?
王传智掏出了下节课要用的物理卷子,清了清嗓子准备say hi,H的音还没发出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王传智一抬头,看见了他们侯神。
他懵了,赶紧放下了物理卷子,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拘谨地说:“这……这是我的位置。”
语气虽怂,道理却正。
“是么,”侯神却只耸了耸肩,“现在是我的了。”
这……这话说得就有点欺负人了吧!
王传智虽然身高只有一米七一,可是却无惧与一米八五的侯神当班对峙,他嚯地一下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书包,并默默向第一排走去。
全班:……啊这。
不是,侯神这啥意思啊?特意去跟老潘争取了?还非要跟周乐琪坐同桌?
这……这是真杠上了啊……
正好这时候上课铃响了,大家纷纷坐回了座位上,但眼神儿还钉在侯神身上,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坐下,又面无表情地放好了书包,最后面无表情地在物理老师赵英梅走进教室的当口掏出了物理卷子。
嚯,冷酷。
赵老师就没有老潘话那么多,开场白只有高冷的“大家好”三个字,然后就开始回身掏粉笔写板书。
她一上来讲的是前面的选择题,冲量动量什么的,对于上过三次高三的周乐琪来说这些东西已经刻进DNA了,她于是就没再听,继续目不斜视地看着她桌上的那只蚂蚁。
它原本的目标是爬上她的自动铅笔,可是现在周乐琪把笔拿起来了,并在它周围画了个不大不小的圈。那个圈没有任何限制的功能,可那只小蚂蚁却不管怎么爬都爬不出去,一旦靠近笔划的边缘它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了回来,周而复始。
挺可怜的。
周乐琪看着它鬼打墙,有点想救它,可她翻了翻自己的笔袋发现今天没带橡皮,而且那个时候她的胃有点疼。
不是什么病,就只是饿了……她今天早上没吃东西。
她有点难受地捂了捂胃,这时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里拿着一块橡皮。
是她的新同桌。
他眼睛还在看黑板,右手还在记着笔记,只有左手在给她递橡皮,周乐琪其实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她需要橡皮的。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从他手中把橡皮接过,此时尚且没有发现这个原本就很帅的男生已经变得更帅了——他今天早晨进教室的时候头发还有点乱,现在就是打理过的样子,显得干净利落。
她用他的橡皮把那个圆圈擦掉,然后又把橡皮还给他,他可能没发现吧,还在记笔记,周乐琪扫了一眼,发现他的字偏大,以前一定专门学过,所以就算潦草也依然好看。
她没再看了,只是把他的橡皮放回他的桌子上,然后继续看她的蚂蚁。
而蚂蚁已经不见了。
……它终于逃走了。
到第三节 课下课的时候周乐琪更不舒服了。
一来是这物理课把她给听困了,一模考试的内容毕竟还是偏基础,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价值,难免越听越困;二来她的胃也越来越难受,于是赵老师一走出教室她就趴在了桌子上,胃缩成一团,舒服了不少。
其实学校是有小卖部的,只不过在一楼,他们高三在五楼,她懒得跑那么远。离吃午饭只剩最后一节课,她再坚持一下就好。
她趴在桌子上,周围都是同学说话的声音,他们各自都有朋友,只有她是一个人,她的新同桌一下课也出去了,于是她这儿显得更空旷了一些。不过这没关系,反正去年也是这样,她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她不需要有人陪她说话。
她只要坐在窗子边,能照到一点阳光就好。
周乐琪脸朝向窗子趴着,看着外面的阳光亮堂堂的,心情便渐渐好了起来,她还出了一点汗,困意越发涌上来了。
这时耳边却突然出现一声响,是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她的桌子上。
她抬头一看。
……是一块面包。
是小卖部里一贯很畅销的那种肉松面包,油亮亮的,肉松铺得很厚实,咬到里面还会有微甜的夹心,是周乐琪从高一的时候开始就很喜欢吃的一种面包。
她虽然瘦,但其实是个肉食动物来着。
她坐起来看向这面包的主人,也就是她的同桌,他身边还围着好几个人,有男生也有女生,正都笑呵呵地从他拎上来的小卖部塑料袋里掏吃的,一个有酒窝的男生还在调侃,说:“嚯,侯神今天这么勤快,还亲自跑小卖部呢?”
周乐琪看见她同桌斜了那个男生一眼,说:“话多别吃。”
那个男生笑嘻嘻地抢了几包亲嘴烧跑了。
大家都散了,她同桌这时候才像刚发现她的注视一样偏头看了她一眼,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说:“我买多了,给你吃吧。”
周乐琪看了一眼那个面包,确实有点想吃,但她想了想还是说:“不用了,谢谢。”
她同桌耸耸肩,有点痞,说:“不想吃就扔了吧。”
然后就低头开始掏他的笔记本了,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
周乐琪抿了抿嘴,想了想说:“……那谢谢了,明天我把钱给你。”
今天她没带零钱。
侯梓皓抬头看她一眼,两人算是头回这么近地正面对视,这时候周乐琪才感觉到他究竟有多高,即便坐着也比她高很多,眉眼一带也是真的很深邃。
“那行,”他笑了一下,“我叫侯梓皓。”
说完他向她伸出了手。
这个自我介绍插得挺自然,就是握手的动作有点突兀,周乐琪不知道是不是在比她小两岁的这帮学弟学妹之间比较流行握手,也不太方便问,于是就跟他握了,说:“你好,我叫周乐琪。”
那个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盛夏的正午阳光明媚璀璨,实在容易令人目眩神迷。
侯梓皓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周乐琪做着简短的自我介绍,心里也有点打晃,想着:
我知道你叫周乐琪。
我当然知道了。
第3章 “再也不回来了”
[……这也不像讨厌人家嘛。]
除了那几句关于肉松面包的交涉外,周乐琪就一天都没有再跟侯梓皓说过话了——也不单是和侯梓皓不说话,她是跟任何人都不说话。
而与她正相反,侯梓皓的身边一直都很热闹。
只要到课间,他身边总要围那么几个人,还有外班的男生来找他打球、外班的女生来给他送东西。这些外班的往来多半又会引起本班的讨论,尤其是女生们会忍不住说一些酸话,男生们则会视情况选择调侃还是跟着说酸话。
……实在是挺吵的。
周乐琪熬了一整天,终于熬到了放学。
一中治校奉行自由散养的原则,不设晚自习,还是走读制,每天下午五点就放学,学生去哪儿、做什么,一概不管,可偏偏越这样优秀的学生们越是自己使劲儿,在学校里虽然嘻嘻哈哈的,可是一出校门就又各自钻进补习班,又或者是自己回家刷题熬夜,卷得要命。
五点放学的铃声一响,全班的学生就开始各自收拾东西,这时候老潘进来了,通知了两个事儿:一个是明天要选班委,让想报名的同学今晚回去准备准备;另一个是指名让侯梓皓留下来值日——今天开学第一天,还没有班委能排出一个值日表,于是只能让迟到的同学包揽了。
周乐琪听到老潘刚走侯梓皓就在旁边说了一声“我靠”,紧接着他的朋友们就纷纷笑嘻嘻地凑过来跟他闹了。
葛澳是第一个凑过来的,一通嘲笑猛如虎,又说:“那你今天还打不打球了?张宙宁约咱们呢,说他们班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得跟着咱们打。”
侯梓皓面无表情地不说话。
袁嘉惠也过来了。一班四十人,总共九个女生,她就是其中之一,长得浓眉大眼漂漂亮亮,从高二开始就被誉为理实之光,可惜她就差把“我喜欢侯梓皓”写脸上了,从高二开始追得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让其他暗恋她的男生都失去了早恋的机会。
这时候她又走到了侯梓皓旁边,说:“猴子我帮你一块儿扫吧,扫完去看你们打球。”
她这话是对侯梓皓说的,但余光却锁在周乐琪身上。
这叫什么?女生的直觉——她总觉得这周乐琪有点危险,猴子跟她当同桌也让她心里头不痛快。
不过好在这复读两回的学姐也挺识趣,全程收拾自己的书包,看起来对猴子没什么企图的样子,这时候还站起来说了一句:“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
她和侯梓皓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她坐里面,侯梓皓坐外面,侯梓皓不起来她就出不去。
侯梓皓倒是应得挺快,她一说他立马就站起来了,麻溜儿地往旁边一让,周乐琪也没看他,低着头走了。
葛澳在她消失以后吹了个口哨,不由自主说了一声“酷”,结果肚子上立刻挨了一下,他捂着肚子瞪侯梓皓,问:“你干嘛!”
而侯梓皓已经转身去拿扫帚了。
目睹全过程的袁嘉惠做了一番合理解读,点化了葛澳:“你傻不傻?他都跟人杠上了,你还夸她酷?可长点儿心吧你。”
说完,追着侯梓皓去拿簸箕了。
葛澳贼无语,揉着肚子犯嘀咕,心想猴子没那么小气吧?而且瞧他刚才给人家让路那个麻利劲儿……这也不像讨厌人家嘛。
傍晚的放学路总是很热闹的。
有些家长会来接孩子,但更多的是自己结伴回家的学生,大家手上拿着从校门口小摊上买的垃圾食品,一边吃一边聊,假期做了什么、一模考得好坏、分班去了哪里……聊个没完。
周乐琪独自穿过热闹的人群,向距离学校有些远的文化宫站走去。
一中处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因此离学校近的站台往往都有许多人在等车,不仅是学生,还有在附近上班的人。而文化宫那边就空一些了,只不过要走大概两站路,还是挺远的。
但周乐琪是愿意走上这么长一段路的,她不太喜欢周围都是人的感觉,尤其不喜欢有人认出她再对她指指点点,她宁愿走到文化宫那边,那里认识她的人就少了。
她慢慢地走,两站路走了半个多小时,等她走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她又在站台上等了一会儿,301路才姗姗来迟。
一开始车上的人很多,没有空座,好在后来就渐渐空了,周乐琪家住在离市区很远的开发区,这趟车她是要坐到底的。
车上的人由多变少,直到后来只剩最后几个人,周乐琪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下,那时天终于彻底黑了,街上的霓虹开始闪烁,马路上的光影留在她的眼里,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好像可以一直这么看下去。
但车最终还是要到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