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一下,放下筷子,又喝一小口酒。
狐仙把这幕看在心底,嘴角微微翘起,朝江念眨了眨眼睛。
江念皱眉,“什么事?”
狐仙:“大人见我,只会问我什么事嘛,”他靠近江念,凑在她的耳畔,小声说:“大人,刚刚你说,把结契之音教我。”他眼波流转,脉脉含情,“我弹琴不比小鸟差。”
江念一杯酒泼他脸上,干脆利落地拒绝:“骗你的,不教了。”
狐仙满脸酒水,也不恼,微微笑了一下,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妖王拉着人妖大使接受完众妖的朝拜,重新坐回江念身边,一摆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妖族美人们便开始翩翩起舞。
江念对其他东西不感兴趣,独独很奇怪为什么王都上空有个这么奇怪的雕像。
她指着雕像,“那条巨犬是你?”
妖王笑道:“是我的先辈。”
江念:“能吞日?”
妖王:“大人有听过天狗吞日的传说吗?”
江念点头,“听过,我还听过蜀犬吠日。”
妖王:“那也是我祖先。”
江念一惊:“惊爪爪,瓜娃子还是头四川狗狗。”
妖王:“咋子嘛,不像嘛。”
……
是夜,江念在王都住一.夜,决定第二天再走。
作为妖国的英雄,她享受的待遇极高,住在山崖的一处宫殿里,推开窗就能看见底下的重重灯火。江念趴在窗边,白天小肥啾啄着秃鹫妖乱飞,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她失去耐心,给窗户留一条缝,继续出门去王都陪妖怪们玩了。
妖怪们淳朴好骗,还有积累这么多年的天材地宝,很适合来一次大采购。
风露崖是妖国最高的山崖,江念住的行宫就伫立在陡峭的悬崖之上。
狐仙趁着月色爬上风露崖时,只见银白月光铺满地,山风凛冽,一颗高大的梧桐树迎风而立,树叶摇晃,沙沙作响。
它在树叶中找了半晌,才找到一只圆滚滚的小鸟。
小鸟仰起小脑袋,蹲在最高的枝桠上,用一种深沉的眼神望着月亮。
狐仙在下面喊:“小鸟!”
小肥啾没有理它,继续一脸深沉地仰望月亮。
狐仙企图爬上树,爬到一半,一道青色的灵光打过来,直直把它击落。
狐狸在地上打个滚,“你这只小鸟,怎么这么小心眼?树也只能是你的,大人也只能是你的,啧,真是小气。”
小肥啾变成一个青衣俊美少年,坐在树上,居高临下望着它。
“什么事?”
狐仙无奈:“你们两个怎么见人就说一样的话,无事就不能来找了吗?不过,”它仰起头,轻佻地抛个媚眼,“小鸟,你知道自己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大人还是要找其他妖怪吗?”
话音刚落,它就看见少年眼神变了变。
依旧是冷漠而满不在乎的神情,但身体却不自觉稍稍倾过来,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姿势。
狐仙一看有戏,笑弯了眼睛。
作为一头有艺术追求的狐狸,它极其想弄到失传的曲谱,不过大人那么难搞,想想,还是这只单纯的小美鸟更好搞定。
它跳到树上,这次,谢清欢没有赶它下去。
狐仙把手放在自己衣襟,稍稍拉开,露出雪白肌肤,低声道:“你要如此这般这般,那般那般……”
谢清欢听着,脸色渐红,忍不住斥道:“荒唐!”
狐仙眨眼,“荒唐,但是有效啊,要不今晚你去试试?”
第77章 不是结契
谢清欢有些不信:“真的有效吗?”
狐仙一脸纯良, “当然!”
谢清欢仍然纠结,“可是……”他翻来覆去那几句话,“不合礼仪, 成何体统?太亵渎师尊了。”
狐仙眼珠子一转, 粲然笑道:“我有一个办法, 可以让大人更加喜欢你。”
谢清欢微怔,问:“什么办法?”
狐仙:“你会喝酒吗?俗话说, 喝酒助兴,酒真是个好东西啊!”
谢清欢拧眉, “可是我酒量不好。”
狐仙一拍手,“那不更妙了?”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壶酒, “来,张嘴。”
不等谢清欢反应,狐仙利落地把一壶酒直接灌了下去,透明的酒水染湿水红的唇,顺着苍白下颚滴落。酒水入口的那瞬间,少年的神情就呆滞了。
谢清欢神情怔忪, 漆黑双眸漫上层水色, 纤长的睫毛微颤,露出茫然而脆弱的神色。
他的身子晃荡一下, 差点从树上摔下,狐仙连忙扶住了他,“哎,小心!”
谢清欢摇头, 蹙着眉, 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感觉好奇怪, 你怎么,”他看着眼前重影,不解问狐仙:“你怎么变成两个了?”
他酒量差,最多也就被江念用竹筷蘸点酒水喂过,哪里被人这样直接就灌了一壶酒进去。狐仙也没有想到所谓的酒量差是有这么差,啧啧感慨:“不就是一壶果酒嘛,你不行啊。”
少年抱紧木剑,“我行。”
狐仙妥协,“好吧好吧,你行,真雄鸟不能说不行!”他盯着谢清欢的脸半晌,忽然笑了,“幸亏我的女身没有在这里,不然就算大人杀了我,我也非要把你抢回去,非礼美人。”
谢清欢抬起红红眼睛,凶狠地瞪它,可惜他现在半点气势也没有,反而惹得妖怪噗嗤一声就笑了。
狐仙看着酒醉的少年,拍拍他的肩,凑近小声说:“还记得我说的话吧,要——”
不等它说完,少年抱着木剑,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树上。
狐仙笑容欣慰:“孺妖可教,”它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曲谱是什么啊——喂——小美鸟!”
……
江念在妖国王都转了一圈,采购完几个储物袋的东西,可惜她不是主角,找到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宝贝,不像龙傲天气运加身,随便走走都能有一场奇遇。
她本想拎着洛瑶南出门再找找宝贝,用咒术找到傲天时,发现他被小黄仙关在厢房里听佛法。
小黄仙:“施主,你在幻境之中心生妄念,心思庞杂浮躁,不如抄誊经文三千遍静心吧。”
洛瑶南疯狂摇头,“三千遍,我的手还在吗?”
小黄仙不为所动,拿出纸笔。
洛瑶南本来还想着去妖国王都看看风土人情,却被一只黄鼠狼关在这里誊写经文。他写了几遍失去耐心,把墨笔丢掉,雪白墙壁上被划出一道长长墨痕。
小黄仙耐心将纸笔捡起,摆正放在桌上。
洛瑶南偷偷抓起剑想反抗,然而小黄仙是个实力强大的妖怪,抬手轻轻摁住他的肩,他便动弹不得了。他满心郁闷,心想,系统说他是什么天命之子,有混得这么惨的天命之子吗?
“我要静什么心?”他再次把笔一丢,“不写了。”
小黄仙:“施主,你忘了你在幻境中做了什么吗?”
洛瑶南沉默片刻,才开口:“我在幻境中做什么,”他顿了顿,有些心虚地说:“不就是个幻境吗?”
小黄仙叹气:“并非幻境,是施主心之所证。施主心中想的是什么,幻境中,才会出现什么。施主,贫僧再问一句,在幻境中经历的那些,你当真开心吗?”
洛瑶南看了它一眼,可惜妖怪顶着个黄鼬脑袋,很难看出微表情。他思索片刻,“不开心?”
小黄仙:“……施主,你在说谎,你只想逃避抄经文,而并非是真心思索我问的问题。那么就抄五千遍吧。”
洛瑶南连忙改口:“开心,废话,谁会不开心?”
小黄仙:“八千遍。”
洛瑶南满头问号,“什么?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
小黄仙只是摇头,“施主,你太难渡了,”它捏紧拳头,“但我不会放弃的!”
洛瑶南悲伤地说:“你就不能放弃吗?放弃是美德啊。”
江念在外面听了会他们的对话,最终选择离开,让洛瑶南不要失去这个快乐学习的夜晚。
想想出行已经收获丰盛,原书里洛瑶南拿到的宝贝也没这么多,江念就不再抱着掘地三尺的态度寻宝,漫无目的在街上走。
今日为了庆祝仁和咸鱼的妖王归来,王都挂满了灯火。
少女一袭橘黄的襦裙,长发疏起,发髻一根翠色簪子纤盈。她站在灯火中,眉眼被温煦的灯火照得柔美灵动,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女,花灯节偷跑出家门,独自出来游玩。
她生得好看,还是妖怪们鲜少见过的修士,没多久,就有好几个热辣大胆的妖怪过来送灵果香花,或者干脆直接求结契。
江念拒绝得烦了,直接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把来求结契的妖怪吓得屁滚尿流跑掉,她才泰然自若地又把脑袋装回去。
霸地牌傀儡,防火防水,随时拆卸,那是真的好用。
经过这么一番,没有哪个妖怪敢靠近她了,甚至整条街的妖都少了许多,显得十分清凉。
江念撇撇嘴,觉得没什么意思,本来想回去的,路上看见一个卖花灯的店,心念一动,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最角落一盏不起眼的小花灯,嘴角翘了翘。
花灯上画的是一只圆滚滚的小鸟,蹲在敞开的窗口,望着外面纷飞的雪景,像在等着谁回来。一枝红梅斜斜飞来,梅花落在白雪中。
这幅画太过萧索,因此不被妖喜欢。
不过江念觉得里面圆滚滚的小鸟画得挺可爱的,从袖子里掏灵石,准备买了。老板早被她摘头神功吓得不轻,看她把手伸进袖子里,生怕她又要把手给摘下来,吓得缩到角落:“都给你!都给你!我把店都给你,不要鲨我啊!”
江念皱眉,她有这么可怕嘛?
这群妖怪实在是没有见过世面,看见摘个脑袋就吓成这样,要是到陆鸣的将军坟上,不知会不会魂都吓散。她心中感慨着,把灵石放在柜台上,提起那个花灯,慢慢转身离开,背影融入满街灯火中。
离开这么久,她开始有些想念几个徒弟。她飞回悬崖行宫上,倚着栏杆,凝视点着千盏万盏明灯的王都,心中想到接下来的剧情。
《碎魔》中,江绒与洛瑶南结契以后,越发恋爱脑上头,一件件把七杀宗的东西白送洛瑶南,包括她几个徒弟。
其实书里几个徒弟,与她的徒弟也不太像,只是有一样的名字。
比如君朝露,在书里,君朝露不满江绒待在九华山,沉迷谈恋爱,选择暗算洛瑶南,结果被男主光环直接给反死了。
君朝露心眼那么多,怎么可能这么蠢就死了?
但江念忽然想到大徒弟修的道法,不禁皱了皱眉。只有她与君朝露本人知道,这位七杀宗的首席,刑堂主人,修的是世上最罕见的轮回道。
在遇到江念前,他已有许多轮回,机缘巧合半条腿踏上道途,却因为凡人之躯,世世不得善终,活得仿佛是一个在人间辗转的厉鬼。
江念也不知道他这一生怎么就渡过的死劫,总之,她遇到了他,发现了他的特殊之处,朝他指了一条适合他的路。
本来江念不屑《碎魔》,觉得这剧情里,徒弟的人设都崩成什么样了。
但她转念一想,不对,原剧情怕不是,君朝露觉得魔尊恋爱脑没救了,毁灭吧,干脆选择找死跑路吧?她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气得一拍栏杆,直接把栏杆拍裂成数片。
她不怪书中的君朝露,及时跑路是美德,只是觉得……
恋爱脑没救了,毁灭吧!
江念想通这一节后,开始认真思考书里的剧情了。书里,几个徒弟下场都不太好,君朝露被男主反杀,慕曦儿落入陷阱中最后被囚在仙门,陆鸣则最惨烈,修魔反噬,万鬼嗜心。
但是书里的命运,并非不能改变。
江念想到盛琼花本来应该在十八溪里毁去灵根,现在却活得好好的,还弃明投暗转了风月道,顿时对未来充满信心。
她吹了一会冷风后,转身回到寝殿里,至门口时,瞥了眼窗户,窗户依旧微敞着,留了一线。
难道还没有回来?不会被哪只大鸟叼走吧?
江念知道不必为谢清欢担忧,心却忍不住微微一紧。在《碎魔》中,魔尊只收了三个徒弟,对于他们的结局,江念好歹是知道的,但谢清欢却是一个异数,是七杀宗的异数,也是她的异数。
她眼前浮现少年清冷而生动的眸光,心跳得快了几拍,山风吹得花灯晃荡几下,纸面绘的小鸟微张着嘴,仰望红梅白雪,像在一个等风雪中归来的人。
江念推开门,闻见空气中一股极淡的酒香。
她陡然警觉,提着花灯慢慢靠近,越靠近床边,那股香气越浓,酒香中,又掺着丝丝缕缕梅花般的冷香。到最后,江念已经闻出是谁,嘴角弧度越来越深,“怎么喝酒啦?”
她突然被抓住手腕,手中花灯一晃,微弱的光悬在床头,照亮躺在榻上的少年。
他散着发,青衣微敞,露出纤长的脖颈,苍白的肌肤泛起淡粉,香气从每一个毛孔散出来。
握住江念的掌心炽热滚烫,江念盯着敞开的衣领,手抖了抖,慢慢将花灯上移,挑灯看美人。灯火照亮美人的眉目,他好像被照得不好意思,抬起手遮住了眼睛,片刻,又慢慢将手放下,发亮的眼睛静静注视江念。
他没有说话,江念也没开口。
小肥啾花灯摇摇晃晃,光影错落,红纱床帐,美人成双。
江念提起灯,慢慢俯下身,手指点在他的脸上,本来微凉如玉的肌肤,现在变得暖乎乎的。她轻轻喊了声,“清欢?”
谢清欢握住她的手,声音微哑,应了一声。
江念:“你又醉啦。”
这次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得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