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欢忽然拽了拽,江念手中的花灯跌在白玉石砌成的地上,漫开萤火般的光。她的身体顺势倒下,趴在谢清欢的身上,满怀酒香。
也许是因为酒力,他的怀抱变得很温暖,不再是从前那样冰冰凉凉的触感。
江念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顺势搂住他的腰,摸上腰的时候,少年的身体微微颤了颤。江念心想,这么敏.感嘛,她曲起手指甚至想挠痒痒,下一瞬,又被人抓住了手。
谢清欢:“师尊。”
江念“哎”了一声,锲而不舍挣开他火热的掌心,很想去试试挠他腰痒痒,他会不会弹起来。但谢清欢不给她使坏的机会,把她握得紧紧的,又喊了声,“念念”。
一瞬间,江念还以为师兄来找她,在还活着的人中,唯一一个敢喊她念念的,只有师兄了。她大概也被谢清欢身上的酒香熏醉了,连忙用袖子遮住他的脸,“完了完了,快把你的脸挡住,美色毁灭者要过来啦。”
“念念?”
袖子底下传来清润熟悉的声音,江念怔了片刻,缓缓移开袖子,露出熟悉的眉眼。
平时清清冷冷的眼眸,现在微微泛红,软成一潭春水。
他望着江念,“念念,不要和别的妖怪结契,不骑它们,也不给它们弹琵琶,好不好?”
江念挠了把他的掌心,把他挠得松开手,从谢清欢身上趴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两人的长发如流水迤逦,交缠在一起。
她望着谢清欢发红的眼睛,少年眸光生动,唇色水红,是最绝色的美人,有最鲜活的渴望。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昳丽而纤长的睫毛,睫毛扇子般拂过她的指腹,与小鸟身上绒毛触感不同。
江念缓缓问:“为什么要答应你?”
谢清欢眼睛更红,长睫簌簌,顿了片刻,才说:“你有我了。”
江念笑:“干嘛拿自己和妖怪比,你又不是妖怪,我们不是师徒吗?”
下一瞬,天翻地覆,她被人压在了身下,陷入柔软的被褥中。
江念不生气,只是笑,“难道你想一直变成小肥啾,当妖怪陪着我?”
谢清欢努力思索狐仙的教导,脑中混混沌沌,听到江念说话,茫然地问:“这样不好吗?”
江念对上他湿润的眼眸,很是心动了把,弯了弯嘴角,“那你就只能当小胖球啦。”
谢清欢:“……不胖。”他拽了拽自己的衣领,为难地蹙眉,“我可以少吃一点,不吃水灵果了,”他顿了下,紧张问:“我胖吗?”
他平时总是一本正经规矩守礼,现在青袍松垮,乌发散乱,显得别有风情。
江念盯着身上美人,心知这肯定不是他的主意,便软着声音问:“谁把你灌醉,让你上我的床呀?”
谢清欢眨眨眼睛,“狐狸。”
江念心道,果然如此。她想到狐族秘术,嘴角笑意更深,又问:“它只教你这个吗?还教你什么了没有?”
谢清欢想了很久,才开口:“脱衣服。”
江念问:“那你怎么还不脱?”
谢清欢别开脸,又露出那副羞涩的模样,“不合礼仪。”
江念翘着嘴角,低声哄骗他,说:“你都爬上.床了,还管什么合不合礼仪,再不脱,你师父就要去找狐仙了。”
于是谢清欢幽幽看了她一眼,把手放在衣领,粗暴地拽了拽领子,雪白的皮肤被勒出一片红。他脱下青袍,雪白里衣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形,他犹犹豫豫地扯了下领口,怎么也不肯再脱了。
江念只好又问:“然后呢?”
“然后……”他的脸更红了,捏捏扭扭地说:“亲你一口。”
江念闭上眼睛等了一会,等得花儿都谢了,撩起眼皮想催促他的时候,一道阴影压过来,紧接着,她感到额头拂过一阵清浅的梅香,冷梅的香气轻轻触碰一下她的额头,又温柔往下碰碰她的眼角与脸颊。
香气萦绕,四周一片漆黑,冷月的光穿过窗楹,在地上铺了层银白的毯。
床脚跌落的花灯还在燃烧着,灵石簇成的光照亮风中拂动的红纱。
江念看着少年湿润的眼眸,想起那天醒来,入目霓霞万里,一颗晨露颤巍巍在柔嫩花朵上滚动。那颗露珠晶莹发亮,天上的霓霞,地上的花香,她所钟爱的天地,都融入在滚动的晨露中。
都在少年晶莹发亮,宁静而没有阴霾的眼睛里。
真美。
江念心中发出与那天相同的感慨,抬起脸,亲了亲他的眼睛。
她抱着他的腰,问:“然后呢?”
谢清欢努力想了想,回道:“一起睡觉。”
他把青袍折好,放在枕头旁,然后规规矩矩躺在江念身边,闭上了眼睛。
江念:???
江念气得想一脚把他给踢下去,忍了又忍,掀起被子,“我这就找狐仙去结契,以后我抱起琵琶,看见一个妖怪就给它弹一曲结契之音!”
谢清欢睁开眼,透过黑暗望着她,“若我也是妖怪,你也会同我结契吗?”
江念微怔,不再说气话,“啊”了声,“可你不是妖怪呀。”
“我是,”他的语气略略骄傲,“我是最配得上念念的妖怪。”
江念被他的神情逗得笑出声,还没继续追问什么,谢清欢突然侧身,环住她,“可我想明白了,原来我不是想与你结契,是……”
江念不解地抬起脸,“是什么?”
“我是,想和念念长长久久在一起。”谢清欢低下头,在她的眉心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第78章 你干嘛啊
那一瞬, 江念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她被谢清欢轻轻抱着,埋在他的怀里,脸贴着柔软温软的棉质里衣, 被冷梅与酒香包围。
少年对待她, 总是动作轻柔, 一副珍惜小心的样子。
她想了想,也伸出手环住少年的腰, 紧紧抱住了他。
她问:“为什么想和我长长久久在一起呀?”
谢清欢想了想,认真说:“因为念念很好。”
江念又问:“我哪里好了?”
“哪里都好。”
谢清欢醉得浑浑噩噩, 忍不住又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角, “还很香。”
炽热的气息烫得江念心也跟着颤了颤,她眨了眨眼睛,“你才香。”
谢清欢:“念念最香。”
江念笑起来,忽然拉住他的衣领,仰头亲上他的唇,她主动亲上, 酒香与冷梅交缠在一起。少年瞪大双眼, 懵懵地不知道张开嘴。
江念不轻不重咬了下他的唇,凑过去一点, 想要加深这个吻时,忽然吻到一个空,少年变成一团毛球,她只亲到一嘴的毛。
小肥啾在枕头上扭了扭, 靠在她的脸上, 脑袋一歪, 睡了过去。
江念憋了一肚子火, 差点把它丢出去。但最后她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手指戳戳软软的绒毛,叹了口气。
也不是没有去猜过谢清欢到底是什么,她甚至想过少年是不是林下海的树精。听说上古时期,草木生灵,会诞生极为罕见的树精,而树精中能化形者,又是万里挑一。
他生得这么美,性格又温柔平和,很像草木系的妖怪。
可是,怎么这么喜欢当鸟呢?
江念捧起小鸟,偷偷亲了它一口,有些不愿再猜下去了。
一壶酒能让小肥啾睡几天几夜,这中间,江念揪着狐仙把它给揍了顿,把白狐狸揍得青青紫紫,差点变成一只杂毛狐狸。妖王亲自送江念到沉水河畔,送给她一颗牙齿。
“我欠你一份人情,若是日后有需要,用这个唤我就好。”妖王道。
江念并不推辞,把牙齿丢到储物袋里,朝它挥挥手,就跳到乌龟背上。
灌木中窸窸窣窣,几个小草妖从里面探出脑袋,对着沉水河喊:“小蜃!”
小蜃听到声音,从江念袖子里游出来,可怜兮兮地和它们挥爪作别。
草妖们擦着眼泪,说:“你一定要回来呀!”
小蜃:“呜呜呜,我怕我回不来了。”
冷风吹得沉水河上的黑雾聚散不定,河水中冤魂厉鬼哀泣。
小蜃抹眼睛,突然诗兴大发,给自己打气:“风萧萧兮沉水寒,壮蜃一去兮不复还!”
老龟划过乌黑的水面,缓缓驶向江水中央,黑雾又起,岸上妖怪们的身形变得模糊不清。
在王都,江念看见被吓得变成小刺猬窝在妖王膝盖的白仙,心想,这次可能给妖造成了心理阴影,尤其是它回来以后,发现其他几个老伙计不是被抓住,就是直接被剑气砍成肉泥。这场不伦不类的攻打人间失败后,妖国的妖怪们几百年内多半没胆再来。
江念坐在龟壳上,想想后面的剧情,瞥了眼洛瑶南。
抄写完几千遍经书的洛瑶南无精打采地瘫坐着,手上贴满了膏药。
一只黄鼠狼叼起毛笔,放在他的手边,“施主,还差四千六百八十二遍,不如趁现在开始努力吧,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话吗?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要勤勉啊施主。”
洛瑶南:“……我还不够努力吗?”
他摸着胸口,悲伤控诉:“你扪心自问,我还不够努力吗?我这几天一直窝在房间里,除了睡觉就是抄书,这还不够努力吗?”
江念难得和蔼朝他笑了一下,“还不够哦。”
想他们七杀宗,别说睡觉了,不练到昏迷,不准休息。
昏迷了,一刀戳醒,继续努力。
魔修,当代仙门内卷典范。
她戳了戳袖子里睡了好几天的小毛团,片刻,手指被什么东西轻轻握了握。小肥啾从她袖子里钻出来,依旧是眼神迷离,脚步虚软的模样,飞了两下差点一头跌了下去。
江念搓搓他的脑袋,“怎么了?”
谢清欢茫然摇头,“有些头疼。”
江念笑,给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低声笑骂:“让你被灌这么多酒。”
洛瑶南看着这一幕,心中漫起股说不明的滋味。他想起了幻境中的江绒,狡黠可爱,又柔弱无依的小魔女,也许1号没有骗他,如果魔尊真是幻境中的模样,这会是他最爱的女人也没错。
可是现在的魔尊,好像根本不喜欢自己,而是满腔温柔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若是当时他没有与谢清欢互换姓名,若他当时成为魔尊的徒弟,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他想着,忍不住叹惘一声,偷偷望了江念好几眼。
江念注意到洛瑶南的目光,不自觉皱起眉。
龙傲天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把她当成幻境里的恋爱脑吗?
想到幻境,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瞥眼还未醒酒头疼难受的小徒弟,拿出一颗灵桃,让他先吃着缓缓。然后来到洛瑶南面前,朝他笑了笑。
她维持嘴角的幅度,与幻境中的江绒相仿。
霎时,洛瑶南恍惚道:“绒绒?”
江念:“叫我霸霸。”
洛瑶南一秒梦碎。
龟壳上爬满了厉鬼冤魂,老龟游得越来越慢。
江念从袖子里摸摸,摸出一根钓鱼竿。
洛瑶南瞪大眼睛,震惊道:“你怎么连钓鱼竿都放在身上啊?”
江念笑着拍拍他的肩,“我这根钓竿和别人的不一样,不是拿来钓鱼的。”
洛瑶南心生不妙,咽口口水,慢慢问:“那是拿来钓什么的?”
江念把鱼钩一甩,勾住他的衣领,然后把洛瑶南吊到龟壳外,悬在半空。
无数厉鬼在翻滚的河水里挣扎,伸出想要来拖洛瑶南下去,举目望去,密密麻麻的骨手从沸腾河面伸出,宛若地狱之景。
洛瑶南心惊肉跳,努力想离厉鬼远一点。他振起灵气,却这个普普通通的钓鱼竿也是一件上品仙器,不对,是一件上品仙器伪装成了钓鱼竿,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奇怪的是,本来有一个人吊在上面,厉鬼们本该更加疯狂拦路,拉他下去当替身才是。可是洛瑶南被钓上去后,老龟身上的禁锢慢慢变小,重新在河面上游动起来。
江念心中感慨一番男主光环真的好用,回头继续坐到谢清欢身边。
谢清欢按着额头,脸色苍白,眉眼低垂。
江念凑过去,“好点了没?”
刚说完,她就看见小徒弟身子一震,苍白的脸慢慢红了。他抬起眼睛,定定望着江念,小心问:“师尊,我喝醉以后,做了什么吗?”
他用目光描绘她的眉眼,眼神中充满小心翼翼的期待。
江念又想起那天夜里,他倾身亲过来,轻柔地亲她的额头眼角和脸颊,动作轻得像一阵清风。江念嘴角勾了勾,俯下身,抓住谢清欢的衣领,“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谢清欢脑中闪过些片段,让他不禁面红耳赤,有些不敢置信那人会是自己,又情不自禁生出些悸动与欢喜。
江念又问:“那你说的话,都是醉话,当不得真,是不是?”
“不是!”谢清欢连忙否认,支吾:“我……”
江念:“你什么你?一个男人,这么磨磨唧唧!”
话没说完,她就感到唇被轻轻碰了下,垂下眸,少年眼尾飞红,目光四处飘,片刻,又抬起眼与她对视。
他用坚定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说:“我说的话是真的。”
顿了下,又道:“我还记得这个。”
江念气笑了,“好家伙,你就记得我轻薄你,对不对?”
说着,她俯下身,手指分开他冰凉的发丝,捏住他的耳朵,凶狠地吻了上去。
她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还经常被慕曦儿带着去无边风月参观,自然要比谢清欢这个纯情菜鸡要厉害。亲了一阵,她抚摸少年的脸,“知道了吗,亲人要这样,不是用嘴巴碰碰就完事了,懂?”
谢清欢双眸漫起水色,柔软得像一潭碧水,他认真思索着,轻轻“嗯”一声,继续仰起头,去追逐江念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