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两人别说闲聊了，就连一句客套的话都没有。
顾黎不是一个能憋住话的人，她心里堵得要命，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不就骂你一句渣男吗，你至于气到现在？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渣男。
有女朋友了还让她一个女孩子去他家。
有女朋友了还跟她单独吃饭。
有女朋友了还问她要糖吃。
有女朋友了还骑车带她。
有女朋友了……
“函数——”
没等程渊说完，顾黎一个死亡眼神射过去：“你女朋友有没有抱过小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小黎。
问题问得程渊猝不及防，他脑子懵了一下：“什么？”
顾黎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我说你女朋 友 有没有抱过小黎 ！”
程渊把眼神从她脸上移开，音色淡淡：“没有。”他哪来的女朋友，上次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试探她一下。
可顾黎却在想：难道他女朋友不喜欢宠物？嘁！找的什么女朋友！
顾黎双眉一挑：“小黎那么可爱，她为什么不抱？”她嗤了一声：“该不会从小黎去，她还没去过你家吧？”
程渊不理她的阴阳怪气：“没有。”
顾黎一愣，拿眼尾睨他：“鬼信！”她都去过他家，他女朋友还没去过？嘁，骗鬼呢！渣男都是满嘴鬼话！
程渊音色不带起伏：“爱信不信。”
他的态度当即把顾黎的小性子搞爆炸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明明不好好说话的是她。
程渊不接她的话，只问她：“你还补不补了？”
顾黎把书一合，调子一扬：“不补！”
程渊盯着她的脸看了四五秒后垂下了眼，他合上书，没有把情绪露出来太多，声音淡的古井无波：“那我回去了。”
他就要走到门口，胳膊却被一只手猛地从后面拽住。
他扭头，看见了她发红的眼底，程渊心下一沉。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顾黎那张小嘴巴微微颤着，声音也跟着抖：“我不就说你一句渣男吗！”她还以为程渊是因为这个生气。
她委屈得要命：“可是你有女朋友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把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的眼泪给擦掉，湿湿的眼睫把她的一张脸带得楚楚可怜。
程渊没说话，敛着眉眼盯着她发红的眼睛看。
许久，他才开口：“我有没有女朋友，对你来说重要吗？”
重要吗？
她声线依旧很高：“当然重要了！”
他追着她问：“为什么重要？”
他一颗心突突直跳地等她回答。
可等了半天，没等来她的回答，却等来了手臂上的那只小手渐渐地松开。
他视线跟着她收回去的手臂，缓缓上移到她的脸上。
眼见着顾黎后退了一步，程渊眉心一簇，像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朝她迈近一步：“我没有女朋友。”
顾黎眼皮猛然一掀地看向他。
原本就已经有点懵的那张脸更懵了，懵到深处呈出一张呆萌呆萌的脸。
等顾黎回过神来，她梗着脖子皱着好看的眉：“谁信啊！”
她才不信！
长那么好看没有女朋友，骗鬼呢！
程渊无话可说了。
说假话，她信，说真话，她反而不信了。
程渊是真的摸不准她的心思。
但从他的角度，她之前种种的靠近，都在向他传递着一种讯息：她喜欢他。
喜欢他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喜欢他的脸，他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这样。
如果是，他也认了。
可上个星期，她却说自己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他以前没和女孩子走近过，所以不知道要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才算合适，以至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对她动了心。
是不是说先动心的人就是卑微的一方呢，可他的耳朵，他的身世背景，种种，都注定了他是卑微的劣势方。
可是怎么办呢，他好喜欢她。
想无时无刻地看见她，想牵她的手，想抱抱她，想亲亲她，甚至想写一篇关于她的小说。
是很贪心，可他不管了。
他要跟她要一个答案，哪怕是对心里暗涌的爱意有个交代。
“顾黎。”他个子高，低头看她的眼底黑漆漆一片，可喜欢一个人，眼里总会有点点星光漏出来。
他声音微沉，带了一丝丝的喑哑，他问她：“你喜欢我吗”
顾黎脑子里‘嗡’的一声。
程渊知道自己问的突然，可他这么问她并不是在逼她，他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意。
他说：“我喜欢你。”
他低着头，她仰着头，她眼里倒映着他的脸，清晰得要命。
那句“我喜欢你”也清清楚楚传进她的耳廓，甚至就要钻到她的心窝里。
顾黎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好看的睫毛在抖，脸也逐渐开始发烫。
他说他喜欢她。
顾黎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搞蒙了。
房间里静的要命，顾黎隐隐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一直不作声，程渊一颗心跟着发紧，他多怕她说一句：“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许喜欢我！”
就在顾黎乱得不能思考的时候，程渊又问了她一遍：“你喜欢我吗？”声音像带着蛊惑般直直钻进她的耳朵。
一句还不够，他又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顾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程渊看见她往后退的动作，右眼角的那颗泪痣都跟着一紧。
他吓着她了吗？
被他喜欢，这么让她恐惧吗？
程渊那被牙齿抵住的下唇现出浓重的一道白痕。
蓦地，他垂头一笑：“对不起。”
他后退一步：“我知道了。”是他打扰了。
他后退至门口，门打开的那一刻，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凄凉：“顾黎，谢谢你的樱桃糖。”
以后，他不会再吃了。
因为这几天，那一罐的樱桃糖都被他吃完了，可再也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原来，甜的不是樱桃糖，而是她。
门“啪嗒”一声合上，顾黎的心也跟着“啪嗒”一声，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程渊回到他住的小区楼下，他抬头。
头顶的天灰蒙蒙的，很久，他很久没看过像那天那样好看的云了。
那朵她说像棒棒糖的云。
顾黎红着眼睛坐在电脑桌前，眼泪一个劲地想往外涌，又一次次被她逼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委屈吗？他已经说了自己没有女朋友。被吓到了？她不是第一次被表白，以前被表白的时候，她只想笑。
那她为什么哭？
顾黎低头，看见了他落下没带走的笔，还有笔下面的两张A4白纸，她翻开一看，是数学题。
他是来之前就把题目出好了吗？
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白纸的黑字上，把黑字晕得模糊。
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好看，顾黎扁了扁嘴，咕哝着：“都说喜欢我了，那为什么还走……”
所以，她是又委屈又难过。
委屈的是他走了，难过的还是他走了。
丢下一连串的“我喜欢你……对不起……谢谢……”就走了。
顾黎吸了吸鼻子，把白纸上的那滴眼泪擦掉，继续咕哝：“没女朋友还骗我说有，坏心眼！”
她把他落下的笔跟她的笔并排着放在一起，一边盯着看一边继续咕哝：“还说希望和我成为校友，”她鼻子一酸，眼底一热，眼泪掉下来：“课都不给我补了，还成为个屁校友。”
她开始呜呜呜了：“不知道我高三吗，”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呜呜呜：“要是让王雪琴知道我谈恋爱，不打死我才怪呢！”
真想跟她告白，不能等高考结束吗？
她委屈得要命，委屈到失去理智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坏男人程渊的电话。
程渊就蹲坐在楼下枯黄草坪的路牙石边，他吸了吸鼻子，犹豫了好几秒才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顾黎的嗓子都哑了：“坏蛋，你跑干嘛！”她呜呜呜的：“对不起我爱你是个悲剧，我不要悲剧！”
程渊猛地站起来。
顾黎又打了个哭嗝：“王雪琴回来要是看见我这个样子，我就说是你欺——！”
电话那头话没说完，突然被挂断了。
电话里没有了声音，程渊拧着眉喊了两声：“顾黎，顾黎？”他把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拿开看了一眼，怎么挂断了？
他眉心跳了跳，来不及思考太多，他一个健步就往小区大门方向跑。
第16章 人
“啪嗒”一声门响——
顾黎的呜咽声突然止住, 她扭头，一张脸上梨花带雨的，她慌乱地挂断手机, 站起来就往房间里跑。
王雪琴一边换着鞋一边看着她逃窜似的背影，她看了眼墙上的钟, 还没到十点啊，她关上门走到顾黎房间门口，门把拧不动，她啪啪啪地拍打着门板：“你锁门干嘛！”
顾黎躲在房间里打了个哭嗝，也不敢出声。
王雪琴扭头看了眼客厅的电脑桌, 飚着嗓子问：“程老师呢？”
几个问题都得不到回应, 王雪琴顿时火了：“你赶紧把门给我打开！”
顾黎哪敢开门，她看着小镜子里哭肿的一双眼, 这要是被王雪琴看见, 她要怎么解释？
她慌得在床边直转圈。
王雪琴又砸了几下门，她憋了一肚子的火：“你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她去找备用钥匙了。
可她翻抽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找不到钥匙, 王雪琴就去找锤子。
锤子刚拿到手, 门铃声奏响。
王雪琴黑着脸去开了门。
门外, 程渊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阿、阿姨。”他在来的路上就猜到, 肯定是顾黎妈妈回来了。
“程、程老师——”王雪琴呆怔了一下。
“阿姨，我刚刚回家拿了个东西, 不好意思。”
王雪琴把门完全敞开让他进去，程渊看见客厅没人, 扭头：“阿姨，顾黎呢？”
提到顾黎，王雪琴就来气：“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了, 把自己锁屋里了！”
刚刚顾黎在电话里哭得很厉害，程渊猜她应该是不想被王雪琴看见。
“阿姨，刚刚、刚刚我把她给凶哭了……”
王雪琴先是一愣，转而笑道：“你还能把她给凶哭啊？”她自己都很少能把她闺女给凶哭。
程渊点头，脸上有愧疚：“可能是我说的话有点重，我、我去看看她，给她道个歉。”
“难怪，”王雪琴脸色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怎么把自己给锁屋里头了呢！”
程渊见王雪琴跟在自己身后，他咬了咬唇，扭头：“阿姨，你能不进去吗？”
王雪琴一愣。
程渊忙解释：“你在，我……”
“哦，好好，”王雪琴秒懂，年轻人嘛，都要面子，她朝他挥手：“我不进去，不进去。”
程渊见她转身往客厅去，这才轻轻敲了敲门：“顾黎。”他余光瞄了一眼坐沙发上在偷听的王雪琴，这个时候，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一语双关。
“对不起，我刚刚说话有点重了，我给你道歉，你、你开门。”
沙发上的王雪琴在心里笑：到底是学生，没一点老师的威严。
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程渊透过那条很小的门缝看见了她哭红的眼，还有微微肿的唇峰。
他把她弄哭了，他压着声又说了句：“对不起。”他现在是又心疼又后悔。
谁知，顾黎无声地张嘴用唇语问他：“我妈呢？”
程渊拿眼尾往左睨了一眼。
顾黎秒懂。
刚刚程渊在客厅说的话，顾黎可是都躲在门后听得一清二楚。
她就着他刚刚说的话，扯着嗓子：“你不是说我再不努力就考不上浙大了吗，你这么看不起我，你还给我补课干嘛！”
这戏演的……
程渊怔了两秒，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接：“我刚刚说话有点重，可我也是为你好，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你自己要抓紧！”
顾黎接戏：“可我们老师上课的进度太快了，我基础又不是很好，我能怎么办？”
程渊眨了眨眼看她，这他要怎么接？
顾黎给了他一记白眼：“要不以后每天晚自习放学，你再给我补一个小时的！”
坐在沙发上的王雪琴立马站起来跑过去：“你晚上放学都9点多了！”
顾黎把门敞开了，她一脸无辜：“那怎么办？不是你们说要我加点紧吗？”
程渊扭头看王雪琴。
王雪琴也看了他一眼：“是，加点紧是没错，可你有时间，人家程老师也得有时间啊！”
顾黎问程老师：“程老师，你有时间吗？”
程渊一脸茫然，他完全没想到顾黎会提这么一要求，这等于是他每天晚上都能再见她一个小时。
他当然是求之不得，可她……
她还想再见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