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轻飘飘地看了武安侯夫人一眼,说道:“陛下不会真的赐婚,只要母亲不去犯蠢又怎么会有圣旨下来。”
武安侯夫人被季青临这一眼看得心头发凉,她甚至有一种想要把事情和盘托出的冲动。但她又想到了那人叮嘱她的话,一时间也不敢作声。
“父亲让我来劝劝您,若是您一意孤行, 他也只能让您去庄子上养病了。”
季青临这话让武安侯夫人变了脸色, 她不可置信得看向季青临:“这是你父亲说的?!”
季青临没说话,只是看着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愈发心惊,这时也忍不住变了口气,变得刻薄起来:“我为他生儿育女,打理侯府上下内外, 他就这样对我?为了一个还没发生的事, 要送我去庄子?”
季青临沉默了一下, 说道:“您做过的事, 我不计较了。但不代表,您还能再做第二次。”
说完,季青临抬腿就走。武安侯夫人甚至都来不及拦他,只听到他在门口吩咐,说是这些日子不让她再出去了,对外只说染了风寒,不宜见客。
武安侯夫人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刚刚儿子的神色她也看得分明,他是对自己失望了,对她这个母亲看不起了是吗?
想到这些,武安侯夫人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只可惜也没有人瞧得见了。
——
打从越芳阁出来,季青临便被季婉秋身边的大侍女拦住了,侍女低着头,仿佛十分害怕他,还是将她家主子的话传到了。
季青临闻言也不啰嗦,直接就往季婉秋的院子里去了。
季婉秋正等着呢,见季青临来了,便快步走上去,哑着嗓子说到:“哥哥,我不要嫁给二皇子!他都已经有个宠妃了!”
季青临看了妹妹一眼,双眼红肿,说话都是嘶哑的,显然是哭了许久。
“别胡思乱想。” 季青临道。
季婉秋只听这一句,心里还不能放心,她道:“哥哥,去房里说。”
“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要懂得避嫌。” 季青临皱了皱眉,显然是不想去季婉秋的闺房。
季婉秋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大哥就不能把话说得明白点吗?若是让我嫁给那个赵琤,我宁愿出家当姑子去!”
季青临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季婉秋这一身金玉华贵的样子,说当姑子这种话怕是连小孩儿都骗不过的。
察觉到了亲哥对自己的鄙夷,季婉秋很是恼火:“不然死了也算了!荣华富贵若是不得开心,活着做什么!”
说着就要往旁边的墙上撞,季青临只冷眼看着她,倒是她身边的侍女吓得不轻,连忙去拉她,好不容易才拉住。
季青临有些不耐,英俊面容上愈发不悦:“真要死,倒也不必等我来,你知道这消息就死了。既不想死,就不要演戏。你的婚事自有父亲做主。”
季婉秋咬唇,还是心有不甘,她恨恨地说道:“到底是为什么不肯替我去英国公府问一问!到底是为什么!我是有哪一点比不上郁……”
“季婉秋!”
听到季婉秋就要口不择言的说出那个名字,季青临怒喝一声,吓得季婉秋脸色惨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了。
季婉秋索性摊开了问道:“她到底哪里好,叫你们一个两个都念念不忘!”
季青临脸色极为难看,比起刚刚的武安侯夫人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看向季婉秋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季婉秋却还是迎着他的眼神,倔强地看着他,要等他给出一个答案。
兄妹俩僵持了很久,季婉秋都以为他不会说了,却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话,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不会问你这样的蠢话,这大概是你们最大的不同。”
季青临看着季婉秋,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这是自己的亲妹妹,养在母亲身边多年,性子更是浮躁得很……
季婉秋像是恨不能接受这个答案,顿时哭得更委屈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季青临即便再冷漠,对这个妹妹也有感情。看她哭成这样,季青临叹了口气,说道:“我若是你,就不哭了,哭能解决什么。”
谁知道他不劝还好,这么一说,季婉秋哭得更加凶了。
“你自然是会这样说,你自幼跟在父亲身边,父亲什么都教你。我却与你不一样,不是我不想跟她一样懂礼知事,温文尔雅,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能怎么办?我生得不好看,莫非我能换一张脸不成?这些难道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错吗?呜呜呜……”
这些话,季青临第一次听季婉秋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漂亮,她娇弱,不管是谁都总是顾着她。旁人也就罢了,你是我亲哥哥!自幼也是照顾她更多一些,又有什么时候考虑过我这个亲妹妹的感受吗!”
季婉秋越说越觉得心中委屈,索性也不说了,干脆伏地大哭,哭得季青临头都大了。
可季青临也是个从不知道歉的性子,即便此刻对妹妹有些愧疚,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能沉默的听着她哭。
好在季婉秋哭了一阵也就消停了,她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狠狠地瞪了季青临一眼转身就要走,季青临看着她的背影也没什么话可说。
倒是季婉秋实在不甘心,走了几步又回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问道:“哥哥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季青临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反而放心了些,她这样心大,或许也是好的。
“你的婚事你放心,必不会让你不满意。”
季婉秋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她也不能指望这个木头冰山一样的哥哥能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了,罢了罢了……
——
而滇王府这边,自那日滇王妃发现了次妃的不妥,知会了滇王一声,便把人扣在了菡萏院。
这一扣,也让郁棠发现了滇王妃的本事。分明是生生将次妃囚禁了两个月,却并未让陆知意姐弟知晓。陆知意初一十五请安,陆泓更是远在书院,一月都难以归家一次。
郁棠心里多少知道一点儿滇王妃手段了得,身边能人众多。但有些事,亲眼所见了才会知道这世上的确会有这样有本事的人。
从鸣玉庄回到滇王府之后,陆黎在大理寺就开始变得极其忙碌,早出晚归的,总是郁棠还迷糊着的时候他便已经晨起离开,唯一有印象的也只剩下他总是会温柔了把她亲到醒来。
而到了夜里,郁棠有孕自然也熬不得,便只能吩咐了燕云准备了一些小食、易克化的食物给陆黎备着,自己总是也撑不到他回来便睡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眨眼就是两个月过去了,郁棠的小腹也慢慢地有些隆起。她每日除了吃喝玩乐高兴着,倒也没什么旁的事了。福真也会常常来王府陪她,甚至宜陵郡主也回来,她倒是也不缺人玩儿。
不过这一日,宜陵郡主倒是带来了一个让她觉得十分有趣的消息。
“昭妃看上了容韵锦?” 郁棠对这个消息倒是挺意外的,昭妃此人瞧着和善,但郁棠却总觉得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相反,昭妃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此人多半也意在皇储,为何又会心仪容韵锦做她的儿媳?要知道,容家除了容老太师之外,也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了。
宜陵郡主随手扔了个枣子,又拿嘴巴接住了,动作干净利落,“也就是个风声,容家要什么没什么,她看上容韵锦,我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郁棠失笑:“你倒是直白。”
“你委婉,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宜陵郡主坏坏一笑,显得十分机灵:“说不定容家还有别的底牌?不过,这要是真的也好,免得容韵锦老是惦记着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 郁棠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她笑了笑说道:“惦记归惦记,她也没本事拿。”
宜陵郡主拍了拍手,旁边的侍女顺手递了帕子过去,她又擦了擦,才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总归是难防的。”
郁棠听她这样说,便有些好奇:“你今日来应当不是给我说这么个没用的消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来通风报信的?”
宜陵郡主微微一笑,很是直白:“六哥婚事还没着落呢,她们容家可不止她一个女儿。”
说道这个,郁棠眉头一挑,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十分冰冷:“她敢算计六哥,我就敢扒她的皮。”
宜陵郡主点点头,“我是信的,消息我也给大嫂送过去了,想必姑母也有准备,与你说也不过是个消遣而已。”
郁棠正想笑她,却突然一怔,宜陵郡主立刻一幅严阵以待的样子:“你怎么了?该,还不会是要生了吧?”
郁棠缓了过来,她忍不住笑道:“胡说什么呢,我才六个月,怎么就生了。刚刚孩子用力的踢了我一脚,有点疼。”
“喔……” 宜陵郡主觉得很新鲜,脸上挂满了好奇:“我能摸摸吗?”
郁棠点点头,温声道:“自然是能摸的。”
郁棠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知道有人在跟它打招呼,顿时很给力的踹了一脚。
郁棠微微皱眉,宜陵郡主立刻缩回了手,紧张地盯着郁棠:“阿棠,你没事吧?”
郁棠摇摇头,无奈道:“他这是高兴呢。”
宜陵郡主忍不住咋舌:“也,太高兴了吧。这一脚也挺重,我瞧着你仿佛是很疼,要不要请方瓷看看。”
看着宜陵郡主紧张的样子,郁棠也是点点头,说道:“她去取安胎药,等会来了就让她看。”
宜陵郡主点点头,这才稍微放下一点儿心来。她又坐回郁棠身边,同郁棠说道:“近来也不知道为何,京城似乎有些乱象,宵小横行,你如今有孕是一定要多多小心的。”
郁棠颌首,“我有奉月燕云和方瓷,怎么着都够了。”
宜陵郡主皱皱眉,“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妙,近来因为二皇子的婚事,不知多少家女儿都紧张得很。那季家大娘子不就是被溜了一圈儿,如今婚事还没着落,难说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
郁棠听她说到季婉秋,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她先前便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奇怪,后头又悄无声息了……这样的事儿不管怎么说,对于女子而言,都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不过既然说到了婚事……
“那你的婚事呢?” 郁棠问道。
宜陵郡主无奈道:“我是无所谓的,左右我也没有亲兄弟,便也找个没有亲兄弟的吧。我母妃总想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可我都已经是郡主了,再往上还能怎么找啊?这差不多的,我也瞧不上,她可算是要愁白了头。”
郁棠见她如此洒脱,也忍不住摇摇头,笑道:“若庄王妃如你这般想,倒也实在不必愁。我们京城好儿郎那么多,细细挑选就是。”
“可别说了,我父王还想把我嫁给他的部属,那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足足大我八岁呢!他可真狠心……” 宜陵郡主撇撇嘴,显得很不满。
郁棠眨眨眼,她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桩:“这又从何说起?”
“嗨呀,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个憨汉子,与我没有那夫妻缘分的,不必提不必提……”
宜陵郡主摆摆手,不太想提,只是一旁燕云忍不住笑出声来。宜陵郡主扭头看她,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竟笑我?这有什么好笑的?”
燕云连忙屈膝认错:“奴婢错了,奴婢只是觉得郡主洒脱得很,又很豪爽。”
宜陵郡主动了动眉毛,冲郁棠说道:“瞧瞧,你身边的人胆子多大,我可是郡主,她说笑就笑了。”
郁棠被她逗得开颜,摸着肚子有些止不住笑意:“是个胆大的丫头,那就罚她给你倒杯茶吧。”
宜陵郡主果然就把茶杯往前推了推:“本郡主是人美心善呀,不然你个丫头这月的例银都得赔给我。”
燕云即刻上前笑脸哄她:“奴婢多谢郡主宽宏大量呀。”
“好说好说。” 宜陵郡主冲她挤眉弄眼的,几个人都笑成一团,奉月的嘴角也泛起浅淡的笑意来。
郁棠摸摸肚子,这会的动静小了些,她抬头看向宜陵郡主,说道:“说起来,你与广安姑母家那位一般大吧?”
宜陵郡主嗤了一声:“可不就是。”
“她也是相看起来了吧。” 郁棠问。
宜陵郡主冷笑一声,同郁棠道:“你是不知道,人家眼光好着呢,瞄着英国公府的大公子,那架势眼看着就要去求赐婚了。”
郁棠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我记得林大人,此番不在京城?”
“可不是,他不在,可英国公夫人在啊。” 宜陵郡主一幅很是瞧不上的样子:“仿佛把自己当做了国公夫人的准儿媳一般,每每宴会什么的,总是跟在国公夫人左右,人家是甩都甩不开她哟。”
宜陵与福真也差不多,两个都是快意恩仇的性子,若有什么看不惯的,一向都忍不住一定要说的。广安姑母家的祝芳丽,性子骄横,是个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自幼便有些不和。
当下听宜陵这么说,郁棠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的确就是祝芳丽能做出来的事儿。
“还有,我听说广安姑母要给她请封郡主,被陛下给驳了。”
说到这个的时候,宜陵郡主的声音小了不少。
这事郁棠也是知道的,毕竟几个姐妹当中,她与祝芳丽都是长公主之女,她是郡主,可祝芳丽却什么头衔都没有,如今要出嫁了,请个封号的应该的。只是……请封号这事儿,也得看得不得圣心。
若是广安姑母懂梁元帝的心思,请个县主说不准就过了。可请郡主的封,梁元帝是决计不会给的。
“罢了罢了,说她做什么。” 宜陵郡主又摆摆手:“倒不如说说,这些日子还有几个宴,尤其是姑母要给六哥相看,在府上办宴,你可去吗?”
按理说郁棠是一定会去的,只是宜陵瞧着她如今大着个肚子,实在是担心她日常出行不便。加上,近来大理寺忙得很,陆黎怕是没这功夫陪着她回去。